“我学识有限,只希望这几年里,少一份失控,多一份理智。”
……
从特局离开时,天空突然下起了雪。
安溪仰头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张嘴接了两片,扭头对虞扶风说:“蓝星也不是全是好,穿着保温服,到处是恒温系统,我都分不清现在是冬天了。”
虞扶风在魇界多年,自然知道魇界冬天什么样子。
“不冷不好吗?”
“好是好。”安溪笑:“少了一份自然。”
“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他问。
安溪仰起头看向天空,有雪花落在她睫毛上,带来一片凉凉的白色,她道:“大概,等到我搞清楚,为什么能在地上飞驰,能下水遨游的蓝星,却唯独没想过飞上天空吧。”
话音刚落,雪花倏地变得急促,风与雪裹卷着一切,短短两秒,安溪再睁开眼时,已经躺在食客楼一楼大厅里的溪流边了。
第三轮,结束了。
新一轮的记忆冲刷她的大脑,安溪闭了闭眼睛,有风拂过她的面颊。
安溪难以抑制痛苦起来。
第三轮最后她在老师推荐的历史书单里,发现了之前没有发现的问题。
很久很久之前,蓝星最初能在魇界汲取文明之时,是去过天空的。
人类对飞鸟对天空的向往,就像刻在基因里,代代传代代有——直到魇界第一次变化,蓝星不再能从魇界听懂言语,与此同时,这种向往就像被无形的大手抹去了。
飞行之类的科技更是再也找不到痕迹。
是她在历史上,看到一个将自己炸上天的人,恍然意识到自己从未在蓝星看到任何有关飞行的科技。
沿着这条线,她往前找,居然让她发现——蓝星文明之前,就有人类文明存在!
考古发现,在蓝星上有比人类文明出现更早的文明痕迹,人类的文字,人类的骨骼、人类的建筑残骸……甚至是人类的陵墓。
安溪坐在车里,感觉通体冰凉。
这样的消息,蓝星人从未重视,就像飞行一样,好像被什么抹去了。
只是有就是有,无就是无,哪怕抹去千百年,千百年里终究有人翻出来,终究有人压制不住对天空的向往……
所以总有记录流传下来。
从蓝星文明这点,安溪推测,蓝星人类文明出现之前,有过一场灾难,这场灾难席卷整个蓝星,让蓝星的文明与生命几乎全灭。
同时,这场灾难,让蓝星与地球牵扯在一起。
之前,她跟蓝星八区人猜测,蓝星的思潮能影响到地球,这也是为什么每次蓝星人类历史重要节点,蓝星玩家在地球的[待遇]都会发生变化。
安溪甚至将整个地球看成一个庞大完整的污染,现在这个污染开始侵蚀蓝星了。
但是她当时并不觉得地球是有主动思维的能力的。
就像污染,她从不否认污染有本能意识,但她也从不认为污染具有主动思考本能之外的能力。
经过这次,安溪认为地球是有意识的。
正因为有意识,所以它让蓝星人不重视考古发现大灾难之前的历史,抹去蓝星人对飞行的向往,甚至从未[想]过飞行。
前者很好理解,如果蓝星跟地球的牵扯是因为大灾难,那么这里面或许藏有两界牵扯的秘密。
地球不想被发现是说得通的。
那么为什么抹去飞行呢?甚至就连飞行的想法都不允许存在呢?
安溪看着食客楼的天花板,忽地想起黑暗之地。
黑暗之地的“天空”上有一层罩子,蓝星的天空上呢?
是不是也有一层名叫“地球”的罩子?
……
安溪遮住双眼,有泪水从指缝间流出,有风拂过她的脸颊,接住她的眼泪。
“我母亲,还存在吗?”
她问。
就像蓝星人说得,没有一个蓝星人比她更了解魇界。
从食客楼的幻境里出来之后,几次的记忆与现实的记忆叠加在一起,她几乎立刻就意识到她妈妈,思,在魇界,在地球是怎样的存在了——
地球的风总偏爱她。
安溪总能找到爱,也因此,她格外擅长从爱里找到隐藏的真相。
“我成年之前,每天除了吃,就是琢磨怎么再搞点污染在身上,大家爱我,可我是最弱小的,我不喜欢。”
她捂着眼睛说:“弱小所以才需要去思考要怎么才能赢。”
“我总是顽皮,总是想赢,发现我跟大家不一样后,又总有很多惶恐害怕。可是大家从不觉得我是讨厌鬼,也从不烦我一次次试探爱的底线在哪里。”
“我可以做任何想做的,我可以淘气,可以讨厌,可以尝试各种我想尝试的事情。”
“后来到了启航,然然她们弱小,可她爱我怜我,那会儿其实我打不过启航的师长们,但是我就是觉得能够保护她们。”安溪笑了一下,有点狡黠,有点得意,“我不是盲目自信,因为我总能知道谁爱我,花枝奶奶严肃、班主任吓唬我……可我就是知道,他们不会伤害我。”
“后来证明我是对的,他们真的爱我。”
“那么地球的风,为什么偏爱我呢?”
安溪拿起双手,泪流满面问:
“妈妈,你还在吗?”
第273章 结局[1]
风轻轻拂过安溪的面孔, 像是一双温柔的手拭去她脸上的泪。
安溪坐起身,看着半空,一坐就是很久, 虞扶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
“外面还有人在等你。”他蹲下身体, 递给安溪一包纸巾。
安溪抬眼看他,恹恹抬手去拿,没能拿出来。
虞扶风问:“安溪同学, 我在地球身无一物,这纸巾会还给我吗?”
当初安溪借给虞扶风的纸巾,让虞扶风加倍还,终于风水轮流转, 转到安溪身上了。
安溪猛地一用力抽出去,她没用直接塞起来,理直气壮道:“不会还!”
虞扶风顺势松了手, 又掏出包新的, 抽了张出来递给安溪。
安溪没接, 猛地揉搓脸颊, 道:“幻境, 或者说副本里的事情, 你记得多少?”
“目前为止都记得。”
虞扶风坐下, 离开副本的眩晕感还未消散, 他想起安溪离开前那句没说完的话,仰头往上看。
安溪松开脸,顺着他的方向往上看。
“对于蓝星跟地球的真……”相
最后一个字没说出口, 安溪忽地往侧边栽倒。
在倒下去的瞬间,她看到虞扶风第一时间抬腿拦住她栽下去,但她就像一缕轻烟, 轻飘飘穿透虞扶风的肢体落入水中。
紧接着她失去了对身体的感知,又一次新的轮回?
不,不对,每一轮记忆都是清空的。
这一次,安溪感觉自己好像化成了水,更准确来说,她仿佛就是这条河。
水流不断往前奔腾,安溪的意识能感知到河里的一切:河水的流动、河里生物游动生活的声音、河面被风拂动的涟漪……忽地,她听到岸上传来女人痛苦的呻吟声——
“……救……救……”
安溪顺着呻吟流去。
一个倒在河流边的女人,双手护着微微隆起的小腹。
在[看]到女人的瞬间,安溪感觉心脏猛地一跳,女人身上的衣服,女人身上的衣服分明是安溪第一次进入蓝星时穿得衣服!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期待砸在安溪的头顶,她几乎无法控制地朝着女人流去。
女人要死了。
安溪感受到女人的生机在源源不断往外溢出,她受了伤,身体里又有污染残留的痕迹,而她腹中……她隆起的腹中,安溪根本听不见生命的律动,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生命存在的痕迹。
原来如此。
女人是蓝星人,进入地球只能携带自己,为什么她能带着腹中孩子?因为那个孩子在她进入地球的时候就死了,那不再是一个生命,那只是她的血肉。
安溪痛苦地看着女人。
这是她的生母,她在看到女人的瞬间,就知道这是生育她的母亲。
现在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她的生母在进入魇界之前就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甚至身中污染,即将死去。
那么,母亲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让她诞生这新世界呢?
安溪想伸手,但她如今是一条河。
一条河,是无法伸手的。
“……救……救……”
安溪看着女人,好像女人的痛苦也落在她身上一样,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雨水落在女人身上,加快夺走她的生机。
“……救救它……”
在雨水中,安溪终于听清了女人要说的话。
“救救它”
“救救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