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石]在安溪看来,更像是个污染源头,污染特性有两个:一个是接触到的一切化成沙土,一个是能将欲望具象化。
而魇界是[源石]与思潮结合体。
[源石]作为污染只有侵蚀性,安溪怀疑它的倾向是长久以来的思潮影响的,这才是最后那批人类的目的。
人类自古以来解决问题,总是喜欢从源头开始的。
安溪确定这个猜测之后,就知道她在这里扮演的角色了。
如果她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影响核,那么魇界可以独立出去,蓝星就不用承担任何意外。如果她不够强大,无法动摇[源石]污染,那么核跟壳已经分开,她可以毁掉核。
核被毁之后,魇界会慢慢消散,就像人死了之后,污染会慢慢消散。
消散这段时间,也足够将魇界里的人类转移到蓝星。
所以乌龟问她,明白了吗。
“你是谁?”安溪好奇道。
乌龟看着安溪面对自己的未来好像没有任何波动,不由问道:“你真的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安溪随口说完,又道:“我之前就奇怪了,为什么有话不直接说,是不是会被听到还是怎么样?”
乌龟:“你不害怕?”
安溪看着乌龟两眼,表情渐渐神秘莫测起来,她凑过去低声道:“其实我从小就知道,我,生来就不平凡。”
乌龟愣住了,两只倾向于兽类的眼睛越来越像人,盯着安溪半晌没说话。
他耳朵好像坏了,听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话,但接下来,他就发现他耳朵没坏,对面的脑子可能不好。
“欸!”安溪先是沉重叹了口气,而后表情一变,两条眉毛横着,十二分之坚毅,十二分之倔强,她道:“我自幼就与众不同,又生来乖巧可爱、善良友爱、聪明伶俐、强壮有力、强大威武、高大威猛、威武不凡……”
“你喜欢这样的?”乌龟扭头看了一眼躺舱里,道:“这也不符合你说得要求啊?”
安溪被打断了兴致,顿了一下才诚恳道:“他长得好看。”
她补充:“我喜欢我自己这样,不要求别人跟我一样。”
乌龟面色复杂看着安溪,但很快收敛了全部情绪,问:“你生来不凡,然后呢?”
“然后?”安溪反问:“这还不明显吗?”
“我这么优秀的人,当然是要做大事的!”安溪叹气:“我还以为我生来就是为了继承家业,没想到啊,继承家业没错,家业也忒大了。”
以为是一座山,结果是一个世界。
“但也没办法,”安溪安慰道:“谁让我生来不凡呢!”
话到最后,还有些得意。
乌龟定定看着她,一时之间分不清楚,她到底是认真这么想,还是在胡扯。
“那你要怎么选呢?”
安溪没回答。
她反问:“你还没说你是谁。”
乌龟反问:“你不是猜到了?”
“思潮?”安溪问:“思潮具象化?”
乌龟笑了下:“没那么厉害,我不回答,不是有风险,也不是故弄玄虚,更不是为难你,而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可能是传承,也可能是传承的创造者,还可能是最后那批人类里任何一个人的残影……我在食客楼太久了,久到已经有了无数次相同的人生,我不记得了。”
乌龟趴在躺舱上,脖子长长伸着,眼睛注视着天际,喃喃道:“我不知道,也不记得,我知道要守在这里,等一个时机。”
安溪疑惑。
“一个时机?”
她以为是等一个人呢,毕竟她刚到食客楼,乌龟就出现了。
“一个时机。”乌龟肯定道:“我不知道是什么时机,也不知道等来要做什么,更不记得为什么要等。”
安溪沉默片刻,轻声道:“你的选择一直没变过。”
安溪说得是乌龟曾经说过的,他在食客楼里经历了不知多少次衰老与重生,可他的选择从来没有变过。
“你在看到我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以来在等什么吗?”
乌龟没有回答,而是说道:“你是世界又非世界,世界是你又非你。”
安溪看向乌龟,他没有正面回答,但这个反应已经算是一种回答了。
“我记得这话。”
这是她进楼之前,乌龟告诉她的。
当初这句话可能是提醒魇界、源石跟核的关系,如今这句话是询问。
“你的选择是什么?”
乌龟道。
安溪呲牙咧嘴一笑:
“我的选择也从来没变过!”
她道:“现在还剩下一个问题。”
安溪屈起食指敲了敲舱身,问:“壳取出来了,这具身体会死吗?”
乌龟道:“会回到本体。”
安溪思考了下这话的意思:“你是说,等壳离体,这具身体就会化成沙子回到虞扶风那里,像水和泥一样,混合在一起?”
“首先,不会变成沙子,其次不是混合,最后,他是个人。”乌龟严肃道。
安溪道:“比喻!比喻!我高超的比喻手法!”
“所以是不是这么回事?”
“差不多。”
“哈,你看!”安溪得意。
她好奇道:“蓝星人身体来到魇界,都会这样吗?”
“一化二,二总会再合成一。”
安溪点头:“我懂你说话风格了!”
“你这话翻译过来就是:是。”
知道虞扶风不会死,安溪最后一块心事也没了。
她站起来拍了拍灰尘:“聊完了就干活吧,你让让,我先把壳取出来。”
……
跟乌龟说得相同,壳一被取出来虞扶风的衣服就像漏气的气球干瘪下去,一具完整的躯体只是眨眼间就消失不见,除了一身衣服,没有任何存在的痕迹。
“他回到本体了?”
安溪扒拉两下衣服,最后残留的气息也飘散了。
“是。”
乌龟看着安溪手中的壳。
说是壳,更像是块指甲大小的石头,除了黑的发亮之外,看不出有什么神奇之处。
安溪握着壳,扭头看向乌龟,“你怎么还在这?”
乌龟:“?”
“那你在这吧,我先走了。”安溪将壳往口袋里一塞,抬脚往山下去了。
乌龟看着安溪的背影,没有开口询问,也没有开口叫住人。
他知道人要去哪。
*
车被安泥两人开走了,安溪也没有再联系三娘要新车,更没有再合理打劫一辆交通工具。她研究了一下路边的公交站牌上的路线,按照路线坐车,转车,一路坐回安息山。
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失控污染,她坐在后排看着路人上上下下,恍惚间还以为到了蓝星——哪怕有些路人们身上带着无法污染外具化。
安溪安安稳稳一路到达安息山之后,对于建设魇界这项工程,充满了信心。
或许对于失控污染来说,魇界的环境变得越来越恶劣,但是对于魇界人类来说,魇界的环境正在人类自己的努力下变好。
安溪抬步走上山时,风跟在旁边飒飒作响,她这次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山神洞。
山神洞仍旧维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石板床上的干草蓬松,石板桌上各种材质的碗里花朵依旧娇嫩。
唯一不同的是,石板桌旁边多了一个盆栽,是那个从她这里吃亏,半夜等她睡着抽她的盆栽。
安溪笑嘻嘻凑过去,啪一下拍了盆栽脑袋瓜,猖狂大笑道:“哈哈哈哈傻了吧,老大我变更强了!”
盆栽细细窄窄的叶子无风自动,在安溪笑个没完的时候,拍一下抽过去。
安溪笑着不停将叶片握住,更加猖狂了:“小叶子,我说了,我变……哎呦!”
另一片叶片抽在她小腿上,小腿上布料直接裂开一道口子,好在安溪肢体污染强悍,只在腿上留下一道红印。
很显然安溪变强了,它也变强了。
安溪气急败坏,掐着盆栽摇晃:“你是不是偷吃了!你变这么强,是不是妈妈给你喂她污染了!你是不是趁妈妈睡觉,塞妈妈嘴里,让妈妈吃你了!”
后边这话就很以己度人了。
盆栽不甘示弱,数道叶片利刃一样劈头盖脸朝着安溪抽过去。
十分钟后,两边狼狈不堪同时举手休战。
安溪从挎包掏出肉条自己吃一根,给盆栽土里埋一根,盆栽叶片抖了两下,露出藏在叶片里的黄花递到安溪嘴边。
安溪张口就吃了。
吃饱喝足之后,安溪问盆栽:“我给你换个地方住吧?你不是喜欢热闹吗?人多肯定热闹,我以前班里还有个喜欢打架的女同学,你能跟她一起进步强大。”
盆栽叶片左右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