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也不存在嘴巴被缝住的学生。”她肯定道,“如果有这样的学生,那就说明要么他的污染源头是嘴巴,要么就是他的嘴巴被污染了。”
“林念湖的污染是嘴巴,学校里如果有这样的一个同学,她一定不会不关注。”
这就很诡异了,既然学校里没有第二个这样的学生,那就说明追人的极有可能还是大嘴巴。
但如果是大嘴巴,两个男玩家又怎么可能毫无芥蒂跟他走在一起?
至于微微说得学校里一个这样的学生也没有,沐辛然是亲眼看到画面里大嘴巴嘴巴上被缝上的。
可微微也应该看到了。
“第一节实践课上,你看到视频了吗?”沐辛然问。
微微没有回答。
沐辛然这次很难再判断她的沉默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亦或者是别的什么。
君挽厦的脾气在这里就很有作用,在沐辛然还在思考的时候,她已经直接问出声了,她觉得微微算是半个自己人,问话就非常直接:“你看到大嘴巴在视频里被追着跑然后发狂吗?”
微微就抬头看向她,幽深的眼眸里流出茫然。
这是她最明显的表情态度。
“你没看到,还是不记得。”君挽厦问。
微微很努力想了想,最终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看了视频,一刻也没有移开视线,我知道安溪烧了她的污染源头,但我没看到大嘴巴。”
沐辛然拦住还要说话的君挽厦,看向微微道:“说到这件事,我其实一直有一个疑问,这个学校有很多个脑袋同学吗?”
微微迷茫看向她。
“不然为什么她既出现在你那里,又出现在安溪那里,还出现在我跟君挽厦那里。”沐辛然道。
“我不知道。”微微道,“但只有一个她。”
“只有一个脑袋同学,却同时出现在这么多学生的面前,为什么最后她是现在这样呢?”沐辛然道:“为什么不是你遇到的那个脑袋,为什么不是我们遇到的那个,偏偏是安溪遇到的那个延续到现实?”
微微茫然看着沐辛然。
沐辛然也没有一定要从她那里得出答案的意思,微微的状态很奇怪,不仅是过去的经历记忆模糊,就是现在正在进行的事情,她的记忆或者说认知都有异常。
考虑到她的病症,这种情况大概率在魇界也不是什么特别正常的一件事。
“有一个可能?”君挽厦猜测:“我们遇到的都是假的,只有安溪遇到了真货。”
“我跟你说过没有,在我跟安溪对经历的时候,发现在我们这里安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但是在安溪的视角里,我们是前一秒还在对话,然后在她转头后突然消失的。”
“所以安溪那边遇到的一定是假货呀。”君挽厦道:“按照这种可能性延伸下来,我们遇到的脑袋同学都有可能是假的。”
这个问题没有办法得到准确的答案,话题又回到两个男玩家身上。
“我想到一种可能,我们现在已经可以基本确定,两个男玩家里面一定有一个有问题,考虑到之前扭曲认知进入图书馆这件事。”沐辛然,“就有两个可能:第一没出问题的那个被扭曲了认知;第二两个都出了问题,他们就是单纯的狼狈为奸。”
君挽厦想了想,“为什么不问问我们的好朋友微微呢?”她看向微微,“微微,你知道四班吗?”
微微抬起头看向君挽厦,她的眼神空洞,呆滞道:“什么?”
不用沐辛然提醒,君挽厦也能看出来有问题。
“你中午吃饭了吗?”君挽厦道。
微微眨了下眼睛,像是异常从未出现一样,“吃了呀。”
君挽厦就有一搭没一搭跟微微聊天,时不时中间穿插几个词:四班、大嘴巴、医务室。
她们很快发现,面对这些词汇,微微有三种反应:茫然,不知道不记得,以及空洞到仿佛灵魂暂时脱离了身体一般。
两个女玩家并不迟钝,她们很快就意识到微微的异常跟这三个词汇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而目前据她们了解到的信息:微微几年前在医务室进行过某种治疗;四班在几年前全体人员确认死亡;微微在课堂测试不清醒状态下污染寻找大嘴巴,有仇恨的意思。
四班全体死亡的事情,跟微微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这个也会成为她异常的原因之一?
虞老师跟微微的对话里说微微曾经承受过极其危险的失控污染,病症一定是在治疗之前发生。
所以四班的事件或者微微对大嘴巴的仇恨,大概率都是在治疗之前发生的事情。
“我会去一趟医务室。”君挽厦道,“再去找一下林念湖,我感觉她跟四班的事情也有某种关系。”
……
下午实践课因为失控污染的缺失上了自习。
之后两天里,也就是周三周四,课程上都是上午理论下午自习。
甚至周三周四的时候,下午的自习课都是虞老师带班,因为班主任去找新的能够充当教具的失控污染了。
大嘴巴跟齐蛙两个男玩家关系越来越近,君挽厦好几次想找齐蛙两人探索,都因为实在找不出两人跟大嘴巴分开的时候,而宣告失败。
她也尝试去医务室,但每次过去虞老师都在医务室里,她甚至跟微微尝试调虎离山,但周三下午医务室里就有一个学生在医务室里当学生助手。
这个人君挽厦一跟沐辛然形容,沐辛然就想到一个人:“我们班有一个吐蛇信的男同学,可能是他。”
他对安溪有种异样的推崇。
“蛇三寸。”微微坐在上铺看着安溪道,“他的名字。”
“微微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去医务室吗?”
这两天沐辛然除了接水给脑袋同学擦拭几乎没有出过宿舍,但微微一直去上课了的。
“不知道,但我看到虞老师昨天上午下课的时候找他谈过话。”微微顿了顿抬起头问,“这个重要吗?”
“重要,也不重要。”沐辛然道:“我们现在需要进一步确认虞老师的态度跟目的了。”
安溪但现在也没醒,她们必须要做好将人送到医务室的准备了。
昨天晚上,宿管到宿舍里来查看安溪的情况,她们本来还想着以安溪对宿管的态度来看,宿管有可能会对安溪拖延一点时间呢?
她之前不就因微微的事情,找过班主任吗?
但是她们失望了,宿管表示安溪周五在非午休时间不能停留在宿舍,除非有班主任延长假条,或者医务室签的病假。
“宿管一直这么管理宿舍的。”
微微并不意外道。
“可你那个时候不是她网开一面主动帮你吗?”君挽厦道。
“学生死亡失控太多也不利于管理。”微微道,“现在人数稳定,没有大量失控或者死亡人员,宿管不可能违反规则。”
“还是要去找虞老师,不管是开证明还是开病假,都要找他。”沐辛然道。
“什么时候去?”
君挽厦问。
沐辛然跟微微要有一个留在宿舍看顾安溪,君挽厦是必去的。
“今天下午下课后去试探一次,看看虞老师的态度,明天午休前还有时间准备。”沐辛然没说准备什么,但剩下两人都心知肚明。
……
此时此刻已经沉睡的安溪并不知道现实里她的朋友正在努力守护她。
她终于从哭声中脱离出来,终于能够看清暖光之下一层叠一层,一叠覆一叠的东西是什么了。
脸。
一张又一张的脸。
熟悉又陌生的、痛苦又扭曲的、麻木又空洞的、安详又幸福的……每一个套五官都有不止一张脸,就像一个人被剥离了各种情绪具象化浓缩在脸上,快乐是一张,痛苦是一张,悲伤是一张,茫然是一张。
每一个人都有很多张,很多个人就组成现在这样多的脸海。
这里跟现实相反。
哭是脸海的浪声,笑是听不到的,痛苦在最上方,快乐垫在底下。
安溪在光中,高高在上俯视着脸海,她看到了很多或熟悉或陌生的人的五官——七班班长的、蛇鳞的、季同学的……大多数都是学生的脸,也有少部分是成年人的脸。
所以静静是无脸学生群?还是说,静静死亡后,她的污染却没有消失成为无脸面具,最后污染出一整个无脸学生群?
安溪没有想已经被解决的失控污染无脸面具,她在想静静。
一个失控前一直不停止容纳他人痛苦的医生助手。
一个对陌生人都不吝啬善意的人。
一个察觉到自己即将失控时,会带着唯一的钥匙把自己锁在教室里的班长。
她既然有所安排,又怎么会重新出现在学校里,以他人恐惧进行污染呢?
谁把失控污染放出来的。
安溪注视着下方一张张脸,感受到越来越热,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里的光是什么?
安溪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努力睁开眼去看光。
它是暖光,温暖又柔和,按理说这样的光是不会刺眼也不会灼伤到人的。尤其是安溪在尝试努力看清楚它之前,是很轻而易举就来到它身边,被它融入其中,也是在它的帮助下看清楚下方的情景。
但当她要去看清楚光的时候,光距离好像变得遥远了,光也变得刺眼起来,安溪只是看着就感觉到双眼在被灼烧。
她又一次听到了哭声,这一次哭声距离她很近,在她脚下,在她身后,在她胸前,在她手侧,在她耳边。
海浪一般的哭啸中,安溪只隐约听清几个字音:救救我,求求你。
反反复复一声又一声。
第37章 容纳污染
一声又一声求救混杂在哭声中, 像密网、如海浪将安溪的意识密不透风的包围着、裹挟着,不断冲刷着她的意识跟精神。
安溪感受不到自己的手脚,她只能被动承受着连绵不绝负面的情感。
她在这些情感中看到一个又一个画面, 它们或许来自于一张又一张脸的记忆, 又或许来自于静静的记忆。
安溪到现在也无法确定这里的一切,构成这里的一切,到底是一个又一个真实存在的人最后的遗留, 还是只是一个人曾经容纳过的情感堆积。
安溪不知道,她没有办法去判断,也没有经验支撑她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