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鹰嘴里安抚着,侧面对着秦高朗,双手伸向了高马尾,秦高朗的恐惧值到达顶峰,他想大叫,想哭出声,可一个也做不到。
眼看老鹰视线下移去摸高马尾的衣服,秦高朗眼里流出泪,下一秒,有什么东西溅了一滴在他的脸上。
不是眼泪,眼泪是从他眼睛里流出来的东西,而这滴液体是从老鹰身上溅出来的。
红色的液体。
只见高马尾手里握着把刀片,那刀片割开了老鹰的脖子,应该没有割到动脉,老鹰还有力气回身去找包扎的药品,只是老鹰本人可能也吓得不清,死亡的阴云笼罩在头上,他浑身都哆嗦。
只来得及给高马尾一巴掌,没有多余的动作。
秦高朗的呜咽停住了,高马尾被打歪的脸扭回来,她看了他一眼,脸上一片红。
手脚上的绳子早被她用刀片割开,她追着老鹰下了车,足够冷静,还有力气从地上捡起石头砸向老鹰的头。
秦高朗缩在后备箱,他不知道老鹰是晕了还是死了,只看得到高马尾一个人朝远处奔跑的场景。
高马尾要逃出生天了。
他和弯弯对视一眼,对生的渴望和家的眷恋支撑着他们无力的身体,他们蠕动着下了车,在地上看到了被老鹰扔出来的刀片,弯弯用绑着的双手捡起刀片帮他割开了手上的绳子。
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老鹰停在这里是在等人前来接头,也许那人马上就来了。
他们不敢停留,解开绳子后疯狂往前跑,周围是一片连着一片的大山。弯弯用刀片时割伤了手,她又在感冒,跑得不快,秦高朗回过身拉了弯弯几次。
到最后弯弯有没有跟上来秦高朗不记得了,他只记得他很累,嗓子干得要冒烟,嘴唇都起了皮,在他晕过去前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空无一人。
前方也没有高马尾的身影。
整片天地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李言君眼都不眨守在病床边,看到他清醒激动得快哭出来。
“高朗,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跟妈妈说,妈妈去叫医生。”
他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也失去了这两天的记忆。
他对记忆缺失的这两天充满恐慌,不敢回想,医生说是创伤后应激障碍,无法确定记忆恢复时间,可能很快,可能数年。他回到家就开始整夜做噩梦,清醒后又什么都记不得,李言君给他办了休学,他在家里待了两年。
怕他听到闲言碎语影响身体,这件事李言君不准外传,甚至不允许任何人提起。
江夫人得知他被找回后上了好几次门,李言君很想帮江夫人,可他什么都记不得,李言君无能为力。
江夫人人好,不愿刺激他,只能回去继续寻找弯弯的踪迹。
“没想到我失去了两天的记忆,弯弯却是全忘了。”秦高朗脸上充满苦涩,如果他没有失忆,弯弯不至于流落在外面六年。
这天是运动会最后一天,秦高朗支支吾吾跑来找俞幼杳,俞幼杳以为秦高朗要表白,追上来说他俩不可能,秦高朗无语了半天。
“好了,我知道你有话要说,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俞幼杳带头走在前面,秦高朗就算要表白也不会当着商南叙和商季桐的面,也许是有很重要的事,她主动追上来也是这个原因。
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下来详谈,期间秦高朗还是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开口,俞幼杳催了好几遍才得到答案。
听起来是有些感慨,俞幼杳盘腿想到,但这件事究其根本不是秦高朗的错。
“就算你没有失忆,弯弯也不一定就能立马找回来。”
没想到当初的弯弯失踪案竟然还牵扯了一个秦高朗,两人是一起被拐走的,怪不得吴家给吴松月举办介绍宴时她在花园里看到李言君在安慰江夫人。
当时还觉得奇怪,没听说两人是闺蜜关系啊,江夫人不可能随便对着一个人就哭诉弯弯的事,李言君也不像是能细心安慰他人的人。
如今听秦高朗一说就明白了:“你是在靠近繁城的小县城找到的,弯弯被养父母发现时和这个县城隔了很远的距离。”
秦高朗点点头:“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跟老鹰接头的人赶到了。”
接头人发现了晕倒的老鹰又看到空无一人的后备箱,思索几个孩子应该跑不远,便开着车追了上来。
他抓住了弯弯,再想抓秦高朗时秦高朗却被过路的人发现了,他只能偃旗息鼓,至于高马尾,早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接头人只能带着弯弯继续赶路,可弯弯发烧了,几天不见好,眼看活不下去,警方又追得紧,他暗骂一声晦气把弯弯扔下车独自逃了。
弯弯这才得以被养父母救起。
“不过你找我应该不是为了这事。”事情过去许多年,弯弯也被找了回来,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
也不叫没有意义,俞幼杳只是觉得秦高朗不会在找回记忆后第一个跟她分享,有点怪怪的。
“是高马尾。”秦高朗垂下头,他会失声就是因为高马尾当年那一刀,他不知道高马尾一个小孩子怎么会随身带着刀片,而且藏在衣服里没被老鹰发现。
他找回记忆的关键就在接力跑取得第一后的聚会上,钟伦开酒没开好,酒液喷出来溅了冯真一脸,喷洒的角度就和当年老鹰血液喷出来的一样。
这个画面刺激了他的大脑,在他呆愣的那几秒脑子里闪过了很多画面,他没能完全记起当年的事,所以钟伦询问时他装作无事发生说自己只是被吓到了。
结果当晚做梦就梦到了全部。
“高马尾耳后有颗红痣。”秦高朗艰难说道,他在回忆当年的事,“她被老鹰一巴掌打歪脸,侧过了脖子,我看到了那颗痣。”
聚会结束,冯真家里没有派车来,他给冯真叫了辆车,明亮的路灯下他目送冯真上车,耳后的痣看得一清二楚。
“我不知道冯真是否就是当年的高马尾。”秦高朗看向俞幼杳,“但我确实是在她的影响下才记起当年的事。”
高马尾当年就六七岁,如今十多年过去,靠记忆里的长相根本无法辨认。
只是秦高朗不得不对冯真产生防备。高马尾当时才多大,就敢下这样的狠手,而且下车后头都没回自己一个人跑了。
秦高朗心里清楚,当时那种情况人家愿意救你是情分不愿意救也无可厚非,万一回头给他们解个绳子的功夫老鹰醒过来了呢。
他不怪高马尾,某种程度来说高马尾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但一切都不影响他把高马尾的危险程度放在老鹰之上。
俞幼杳“治”好了他的失声,他们一起经历过很多事,如今是好朋友,而冯真明显是想讨好俞幼杳的,如果冯真就是高马尾,他不知道冯真接近俞幼杳是为了什么。
可能就是简单交个朋友,想寻求俞幼杳的庇护,但秦高朗不能去赌,他把这件事告诉俞幼杳,希望俞幼杳有个防备。
“当然,冯真要不是高马尾,我这下可算是害了她了。”
秦高朗有些沮丧,俞幼杳笑起来:“我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我有自己的判断,你不必担心我会因为你的话对冯真产生什么误会,我看人可准了。”
她面上看着很放松,似乎丝毫不受影响,秦高朗稍稍放了心。
他还得继续纠结呢,现在想起了当年的事,不知道要不要报警。
但俞幼杳真的没被影响吗,不是的,【聪慧】没有找出来,她每天草木皆兵。
秦高朗的话在她心里留了影,如果高马尾就是冯真,冯真必定是一个十分会隐忍的人,她当年能凭自己逃出老鹰之手且平安回家,不说手段,起码心性是够了的。
可冯真来到博岳后的表现呢,她跟班里同学有矛盾,随时都能吵一架,她明明有办法解决这些针对她的人,可她就是不动手。
她知道这些人可以给她打掩护,给她营造牙尖嘴利却受家世拖累的弱者形象。
这样的形象讨好俞幼杳多正常。
这是第一个问题,高马尾是否就是冯真。
紧接着是第二个问题,既然冯真这么能隐忍,特意跟她做朋友,冯真是否就是【聪慧】?
秦高朗的话只能说明冯真不简单,世界上不简单的人多了去了,凭这一点不能确定冯真的身份。
就算她是高马尾,她能不能靠近俞幼杳?可以啊,谁不想往上爬,有什么问题吗,没问题。
俞幼杳脑子乱了两天,两天后她开始制定详细的计划,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她能找出【聪慧】;赌输了,她打草惊蛇,【聪慧】会立即离开她的身边。
抓不住【聪慧】她就拿不回特质,梁进归还特质的方法告诉了她,想取回特质必须得有身体接触。
不然就是778动手,可778这次明确说了不会帮她。
正因为事先对冯真有了警惕,所以关卡进行中俞幼杳会格外关注冯真的举动,“冤枉”人时也选的是嫌疑最小的尹蓝桃。
“我废了这么大力气。”俞幼杳在床上摊成一块饼,表情有些生无可恋,“还是没抓住。”
颓废半天她打起精神,没事,人找出来了,接下来就是思考如何把冯真抓住。
冯真都不愿意放弃她的特质,她还能放弃冯真不成,这让这份孽缘继续纠缠下去吧,让她看看是她厉害还是她的大脑(聪慧)厉害。
俞幼杳下了床,拿上草稿纸坐在书桌前继续写了起来。
——咬定青山不放松!
*
又是一个黑夜,冯真缩在沙发上划拉着平板,没有目的性的点进退出,重复又重复。
大脑准确告诉她这是她被发现后的第15天,她已经躲了半个月。
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不,她不能出去,一切会被发现的行为都不允许。
地下室的门口传来动静,有人提着生活物品走进来,语气里带着不满:“你到底做了什么会被人追着不放,害得我也不能出门。”
是她的父亲,冯兴德。当然,这个名字经过修改,他们以前姓“白”,她叫白佳,她爸叫白建元。
这年头改个名字不稀奇,她不想和过去有什么牵扯。
冯兴德骂骂咧咧的抱怨,冯真当做没听到,她还在思考之后的路。
冯兴德怒了,跑过来甩开冯真手里的平板:“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在阳光下自由行走!”
冯真没反应,眼珠子转动两下,定在冯兴德的脸上。
冯兴德条件反射退后两步。
冯真发现了这个动作,她笑了起来。
“怕了?”
冯兴德有些恼羞成怒,他强忍怒气:“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生意要不要了?你以后想当个穷光蛋吗?”
“因为我杀人的事被发现了。”冯真突然道,冯兴德的话卡在了喉咙。
“一旦我被抓,谁去和陶家对接?你吗?”冯真弯起嘴角,“到时候你就是杀人犯的父亲,有我这样一个女儿,你能好到哪里去,谁和你做生意?”
“你……”冯兴德眯起眼,“这都多久的事了,怎么会被人发现,而且你当时还小,是受害者,就算被发现了应该也没什么。”
“你要赌吗?”
冯真一句话堵死了冯兴德的路。
“算了,我懒得管你。”他转身离开,出去之前还得打量外面有没有人,不能被发现。
地下室又只剩下冯真一个人。
她不在意,起身拿了食物开始吃,她不敢用明火,烟气会传出去。
俞幼杳能这么快发现她,她思来想去只能是秦高朗给俞幼杳提了醒。当初被拐走谁都不知道彼此名字,长相也会变化,且秦家把秦高朗失踪两天的事瞒得死死的,她刚来博岳时真没发现秦高朗就是当年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