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甚至就连她自己也在怀疑,她的痛苦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过度解读。
如果她没有错,她为什么解决不好这样的事。可是她又真的错了吗?
问题像是一团杂乱的线,越想要找到源头,反而把线缠绕得越紧。
祝静恩的双手和裙子面料反复摩擦,直到手上细嫩的皮肤发红,也没能完全洗去顽固的痕迹。其实她心里清楚地知道,洗不干净了,但还是想要用机械化重复的动作,来试图疏解压抑的情绪。
时间流淌着,她慢慢将情绪收拾妥帖,整理好衣着下了楼,方峻却不在会客厅。
祝静恩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离开了,正想着拉一个佣人问问,管家走过来说道:“前段时间移栽的睡莲快开花了,要去看看吗?”
她养的睡莲花期很短,加之她喜欢,所以比其他花要更关心一些。
她点点头,又问道:“方先生离开了吗?”
管家笑容未变,“刚刚似乎说想去参观收藏室。”
花房和收藏室在同一个方向,“我们先去花房看看,再去收藏室吧。”
“好的,Greta小姐。”
走过回廊的时候,祝静恩看着远远的天边,厚厚的乌云压向地面。空气闷得仿佛能凝出水汽来,让人感觉到压抑和烦躁。
她低垂下眼眸,安静地往花房的方向走。
花房里种植的品种很多,根据不同植物的需要做了分区,有的养在玻璃花房里,有的养在有荫蔽遮挡的地方。
睡莲并不完全是水培,而是盆浸水养,并且需要充分的光照否则不能开花。临近花期遇到阴天,她担心光照不足。
祝静恩径直走向玻璃花房,想要观察睡莲的状态以及是否需要打开生长灯。
走到门口时,才发现不知是谁将玻璃花房内其中一侧的遮光帘拉上了,阴雨天本就不充足的光线此刻变得更暗了些。前排花架遮挡,一时也没能看清里边的情况。
她疑惑地往里走,绕过前面几排高高的架子,忽然听见里边更中间的位置传来隐隐约约的动静,隔着一段距离听得并不真切。
又走得近了些,祝静恩这才发现,那竟是两道人影。
女人娇软的声音和男人的喘息混合着,实在很难听不出来里面发生了什么。
祝静恩尴尬地僵在原地。
如果是佣人,应该交由管家处理,她下意识想找管家求助,回身却不见管家的踪影,明明方才还跟在她身边,现在却凭空消失一般。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忽然听见重物落地破碎的动静,厚重的脆响伴随着水花的声音。
这动静不轻,祝静恩无防备被吓了一跳。接着立刻联想到养着睡莲的陶瓷花缸就在那个方向,她放在一张不算宽敞的桌子上,如果有人刻意撞桌子就会掉下来,此时的声响正像极了花缸落地砸碎的动静。
她往前快走了两步,祈祷睡莲状态无碍。
转过视野盲区,眼前的景象一览无余,原本放置着陶瓷花缸的桌上伏着一个女人,男人站在她的身后动作着,空置的轮椅被推到了旁边。
不是祝静恩猜测的佣人。
而是方峻和黛西。
方峻循着突然出现的人影看过来,见到是她,僵在原地,黛西也看了过来,下一秒,尖叫回荡在整个玻璃花房里。
祝静恩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已经远远超出她能解决的范围,手足无措地愣在了原地。
好难堪。
如果要这么做,为什么不先公开他们没有感情没有接着发展?为什么甚至不是外面,而是在庄园里?
无地自容和未知的焦虑情绪交缠着,如同绕上她的脖颈一般难以呼吸。她下意识想逃,等到冷静下来总能想到一个办法,但起码不是现在。
倏然,一双手遮挡住她的视线。
薄热的体温和熟悉的气息从身后靠过来,桦木和橡木苔的气息将她包裹着,让那颗不知所措的心脏在这一瞬安定下来。
视线受阻,听觉仿佛变得更加敏锐。她听见赵崇生的声音,“我来处理。”
从没有人在她焦虑“怎么办”的时候,给她解决的方案,更不会有人和她说交给他处理。
只有赵崇生。
情绪从心底流淌而过,酸涩却又温暖。
她眨了眨眼睛,眼睫在赵崇生的掌心轻轻扫着。
“他不值得。”
“别哭,Greta。”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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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eta宝宝:感动呜呜
德里克:她居然为他难过
小芙你居然卡在这里!下章刺激程度net level一下
第9章 醉酒 撞进了他的怀里
祝静恩记事起,父母就总在吵架。
幼儿园时期她就习惯了父母不会来接她,到了放学的时间,她得自己从小区门口的幼儿园走回家。
父母离异后,他们不想要她,奶奶年迈无法照顾她,每个人都在告诉她,“你要快点长大”“要学会独立”。
于是她早早学会不向人求助,不给人添麻烦,让自己成为一个“懂事”的小孩。
在过往那些不得不解决、而她又没有能力解决的场景里,反复的纠结让她变得回避和焦虑。
某些时刻的迟钝,成为她自我保护的方式,回避和焦虑则是绵延至今的“旧疾”。
而赵崇生是如同阿普唑仑一般的“强效药”。
立即起效,却极易成瘾。
室外。
大雨终于落了下来,将整座城市浇透,终于浇灭了压抑的闷热,让人暂时得以喘息。
赵崇生把她带离了那个难堪的场合。
她下意识地跟在他的身后,回顾着这件事的始末,她觉得自己或许也有责任。是她听信方峻的说辞,同意他继续到庄园里来找她,才导致了后面的事情有机会发生。
祝静恩将这些告诉他,抱歉地说道:“对不起,uncle。”
赵崇生停下脚步,她低着头一时反应不及,撞在他的后背上。
他恍若未觉,身形没有因为外力而移动半分。
他转过身看着眼前低头认错的小朋友,沉缓地说着。
“这不是你的问题,你只是受害者,不需要将他们的过错揽到你的身上。这不能为他开脱,反而会让我更加生气。”
空气无声流淌,赵崇生静静地与她对视着,几秒钟之后才说道:“因为他在利用你。”
穿堂风从祝静恩身旁掠过,挟走她那些掩藏在心中的烦闷。
她的心脏不可自抑地震颤着。
是这样吗?
原来受害者是没有罪的,可以不用被质问“为什么别人不会发生这种事”。
更让她觉得高兴的是,他似乎正在为了她而感到生气。
赵崇生不打算让她参与之后的事。
像是小朋友受到了欺负,家长全权负责处理,不需要她再次面对受到二次伤害。
可是,不仅她是受害者,他同样也是。
祝静恩抿了抿唇,她想说什么。还未张口,赵崇生俯身问她:“Greta,你去把睡莲栽进新的花缸里,可以吗?”
“我想这才是重要的事。”
除此之外,都不重要。
后来赵崇生具体如何处理方峻和黛西,祝静恩并不知情。她只知道事发二十分钟后,佣人清空了庄园里和两人相关的一切物品。
方家和丹弗斯家族的掌权人赶来,却被拒之门外。即便这是N市两个声名显赫的家族,也难以在赵崇生这里受到优待。
赵崇生不需要给任何人情面。
祝静恩心底有着隐秘的坏心思——
她很开心,或许也可以称作“窃喜”。
因为黛西搬走就意味着,这座庄园里没有需要她称做“婶婶”的人了,她不用一边渴望和他见面,一边又谴责自己在肖想有妇之夫。
她也不用在使用小玩具的时候,强迫自己脑海里不要出现赵崇生那张堪称完美的脸。
这似乎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比每天获得的那颗作为奖励的糖果,更加让她开心。于是在Luca问她要不要去小酌一杯时,她罕见地答应下来。
以往Luca只是在周五的时候随口问一嘴,毕竟祝静恩从来不和她一起去酒吧。今天居然答应了,看到她同意的消息后,Luca连续回了好几个感叹号。
见面第一句话,就问她:“你是受什么刺激了?”
祝静恩觉得用“刺激”这个词来形容也很贴切,她点了点头,“有两个事情。”
她先把今天庄园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Luca,到最后她疑惑地问了一句,“我不懂他们为什么选在庄园里呢?如果在其他地方可能就不会被我撞见。”
服务员用托盘将她们点的酒送了上来,祝静恩选择了颜色看起来很漂亮的一杯。
没有想象中苦涩的酒味,而是甜甜的果味。
“大概是因为刺激,不过不需要找到原因呀,不是所有人做事情都有逻辑可言。”Luca耸了耸肩,“你本来就不想继续和他来往了,这下也算是如愿摆脱了,但这样确实是太难堪了。”
她狠狠骂了方峻几句,突然想到:“你小叔没有怪你吧?”
“没有,他说我是受害者,这不是我的错。”
祝静恩直到现在想起赵崇生和她说的话,还是很开心。
“同意!说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