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在周嘉渝脸上亲了一口。
周嘉渝抵不过美人计,捏了下她的鼻子:“好吧。”
翌日,飞机在天空划出一道完美的直线,赵诺飞离远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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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诺新任职的工作是盛辉新开辟的部门咨询部,工作内容从传统技术岗转到更前期的策划,工作对象从设计院、工程部转化为政府机构。盛辉现在在着力开发政府的代建工程,为了争取更多的主动权,在前期他们就会主动参与政府部门的宏观规划,一路跟进,直到项目落地。
咨询部一共四个人,许彦卿是部长,赵诺是副部长,其余两人都是平级,头衔为咨询经理。除了赵诺来自设计部门,另外一人来自营销部,另外一人是社招进来的经济学博士。
新的部门新的工作,压力并不比之前在设计部轻松,但唯一的好处就是赵诺可以天天回家,可以见到林淑芬和赵岭。
第二期的治疗有半年,半年里每个月有两个星期的时间集中住院治疗,剩下一半的时间每周复检。和他们住到一起之后,赵诺才庆幸自己回木安市的这个决定有多么重要——如果只有赵岭一个人留在木安市陪同,估计很快赵岭的体力和精力也会崩溃。
林淑芬的右手基本已经没力气,左手勉强能拿勺子,等到赵诺工作迁回木安,林淑芬的左手也有些抬不起来了,多数时候需要赵岭喂饭。之前住院赵岭还能时常回家,做点营养汤带去医院,现在林淑芬的手不行了,赵岭基本得在医院陪同。赵诺说家里请个钟点工做饭,起初二老都不同意,说浪费钱,赵诺又说这样她下班回家也能吃口热饭,省得天天吃外卖,赵林二人这才点头。
赵诺回到木安市还有一个最大的作用,就是可以很大程度地舒缓林淑芬的心情。两只手都症状明显后,林淑芬开始对自己疑神疑鬼。每天都在怀疑自己的病情是不是更加重了一点,早上感觉右脸发麻,中午觉得脖子的肌肉也不行了,晚上走路又开始观察自己的步子是不是一长一短。伴随而来的就是不间断的叹气、整日不展的愁眉苦脸,还有动不动就止不住的眼泪。
在木安进行治疗后,赵岭的头发白了一半。
赵诺回到木安,家里多了一个说话的人,赵岭的精神压力小了很多,至少不用每日只围着林淑芬转,他也有了喘气的时间。赵诺周末也尽量不加班,带着他们出去逛逛,尽量分散林淑芬只看得到病症的注意力。
只是这样一来,赵诺和周嘉渝相处的时间大为减少。
赵诺只回了远江一次,其余时间都是周嘉渝跑来木安。但周嘉渝能匀出来的时间确实也有限,有几次两人就是匆匆吃了个饭。不同的生活重心让他们的信息回复也出现时差,晚上视频,电话两端两个人都是一脸疲惫。
有时候赵诺上了一天高强度的班,下班再去医院看林淑芬,晚上回到家,倒在沙发上,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已经不想再说一句话。
她开始理解为什么有的人会痴迷于刷无聊的短视频停不下来。
因为白天的工作生活是将这个人往外掏、一直掏,等他回到家,他已经掏空了、他透支了,他需要不动脑的摄入,精神垃圾的摄入可以让他获得短暂而廉价的快感。
而快感之后,是虚无的空白。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很想周嘉渝。
她并不是想和他说话,她已经说不动话了,她只想他在身边,陪着她。
她想念他的怀抱。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马上就要完结了。
第111章 以后怎么办哪。
有天, 林淑芬问赵诺:“你现在工作如何?”
赵诺觉得她问得奇怪:“挺好的啊。”
“许总还直接指导你工作吗?”
“我是和他直接汇报工作的。你想说什么,妈?”
“没事。就问问。他还单身?”
赵诺听懂了:“妈,我和许总什么都没有。”
“我没说你们有什么, 但你要考虑下周嘉渝的感受。”
“周嘉渝又怎么了?”赵诺装傻。
林淑芬说:“你就装吧。许总来看我的时间,你千万错开周嘉渝。”
赵诺:“您想多了。”
林淑芬又叹气道:“你们这样两地扯着,以后怎么办啊。”
赵诺说:“这不是您该操心的事。”
“周嘉渝有没有可能把公司开过来, 开到木安市来?”
赵诺觉得林淑芬在异想天开, 她把药递给林淑芬:“妈, 你该吃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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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赵诺反复做着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被绑在火上烤, 很焦灼、很烦躁,她想跑又跑不掉,好像只能听天由命。每次梦都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有时候是在沙漠里, 有时候是在冰山上,有时候甚至在海底。她总是得不到解脱,她感到很孤单,也很绝望。
但白天她醒来, 洗一把脸,又告诉自己要坚强。
她想起她之前有两次和周嘉渝开玩笑, 说自己要是回了木安市怎么办, 周嘉渝说:我随后就来。
现在她真的回了木安市, 她却不想问了。
每当想起这事, 她只能淡淡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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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的时候, 林淑芬再一次因为摔跤进了医院。
她这次是在小区里健身。每天晚上, 她都会去小区的健身器材处锻炼身体。她有一个常规动作, 是站在转盘上左转转、右转转, 但那天晚上她没站稳, 才扭半圈,她直愣愣地把自己甩了出去。
盆骨骨折。
赵诺起初不知到底是哪里摔坏了,不敢动她,叫了120,和赵岭两人心急如焚地将她送进医院,拍片诊断,忙了大半夜,林淑芬被送出来,诊断为盆骨骨折。赵诺第二天还有个项目汇报,半夜请不到护工,只能在凌晨三点的时候跟许彦卿发信息请假,希望明天一早他醒来可以安排别的人手替赵诺去一下。如果实在替不了,赵诺问能不能远程汇报,因为明早林淑芬还有个大夫的会诊,在上午九点。她可以早上回家提电脑,能赶上十点的项目会。
早上七点,她收到许彦卿消息:我去吧。你休息一天,安心在医院照顾你妈妈。
这一刻,要说赵诺没有感动,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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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赵诺取完最后一个报告单,路过无人的长廊,忽然觉得很累。她找了个长椅坐下,靠在柱边休息,无意识地刷着朋友圈,看到昨晚八点多刘敏发了一张全家福,她坐中间,周嘉渝和周志刚立在左边,右边还有立着两人她不认识——一对母女,女儿看上去二十七八岁,亲昵地搭在刘敏肩上。
刘敏面前的桌上有一个生日蛋糕,看样子是在过生日。
文案写到:愿岁岁有今日,年年有今朝。
赵诺放大图片仔细看了那女孩儿的脸,看了很久,然后关了微信。她靠在墙垛上,想休息,但脑子里却异常喧嚣。
林淑芬在她耳边说:“……你们这样两地扯着,以后怎么办啊……”
她又睁开眼,把手机的网络关掉,仿佛这样才能彻底隔绝掉那一片已经虚无的世界。
她再次闭眼靠在墙上。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夕阳已经在收尾。一抹斜斜的暖光照在她的脸上,她动了动,肩上一件男士西装外套顺势滑落。
许彦卿眼疾手快,将它拾起来,披在赵诺身上。
“师父?”这才看到身边坐着一人,“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妈妈,却看到你靠在这里睡了。”许彦卿说,“天凉了,你也不怕感冒。”
赵诺要把外套取下来,许彦卿阻止她:“你披着吧,感冒了谁来给我干活。”
赵诺笑了下,神思清醒了些,把滑到一半的衣服重新拢了拢:“谢谢你,师父。上午汇报如何?”
“很顺利,你前期工作做得很扎实,PPT也做得很好,会议很顺利。”
“那就好。”赵诺放下心来。
“你妈妈情况怎样?”
“盆骨骨折,”赵诺叹气道,“这得卧床好些时间了……脸上的疤还没好。”
许彦卿拍了拍她的肩。
静了两秒,赵诺起身说:“我妈在病房,我带你去……”
“不着急,”许彦卿却说,“不着急进去,就这里坐会儿吧。”他拍了拍凳子,又说,“我点了两杯咖啡,等下送过来。”
赵诺于是又坐回来。
她这会儿异常听话,她就这样坐着。
她需要坐一会儿,哪怕只是这样安静地坐一小会儿。
他们面前是一片花园,种了很多忍冬,初冬季节都还是一片绿色,像一片肥厚的绿土。夕阳的光一点点被前面的建筑收敛,从一大片、到一小片,再到最后几根,等到完全被遮住的时候,许彦卿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你妈妈的检测报告吗?”
赵诺说:“不是,是我的。”
“你的?”
“嗯,我的基因检测报告。”
“你为什么要做这个?”
“我妈做了一份,她的结果是基因突变。我们后来咨询过医生,因为我还没有小孩,如果想知道确认我有没有渐冻症的遗传基因,最保险的方法是我也做一份。我们家合计了一下,觉得有道理,我就做了。”
“结果如何?”
赵诺笑了笑:“当然是没有。”
许彦卿也笑了笑:“那就好。”
这时许彦卿的电话响了,外卖到了。
他很快端回两杯咖啡,热的卡布奇诺给赵诺,冷的冰美式给自己。
“大冬天的你还喝冰的。”赵诺说。
“我一直都这样,习惯了。”
“年纪大了会受不了的,你注意下吧。”
“好,我注意。”许彦卿笑说。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说了些工作的事,许彦卿察觉赵诺情绪逐渐恢复,便说:“外面冷了,走进去看你妈妈吧。”
赵诺点点头,正欲起身,听见前面有人叫她:“赵诺。”
她抬头一看,周嘉渝立在走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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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嘉渝走过来,手里拎着公文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