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不同的是,前者是甜蜜的,后者是痛苦的。
但甜蜜和痛苦都是人生的必经之路,斩断恶龙血溅一身的时候她便懂得了这个道理。
她以为她和周嘉渝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在新年的第一天,他给了她人生迄今为止最大的惊喜。
人生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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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后的某一天。
赵诺在卫生间指挥周嘉渝,去她电脑上帮她发个文件。
她的电脑开着微信页面,还放着□□音乐。周嘉渝发完文件后,一时心起,想看看赵诺平日里都听什么。
点进去有个选项,是“单曲循环最多”,再点进去一看,一首歌:歌手田馥甄,歌名《小幸运》。
他愣了愣,按了播放键:
……
为什么没有发现遇见了你
是生命最好的事情
也许当时忙着微笑和哭泣
忙着追逐天空中的流星
人理所当然地忘记
是谁风里雨里
一直默默守护在原地
……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三章不要买!!!
等我替换好!!!
后面还会写一点周嘉渝的番外,大概三章。
可能会从第三人称的视角来写。
你们有哪些想看的?
第117章 番外三-周嘉渝轶事
周嘉渝知道楼下五楼搬来了新邻居。
他下楼的时候看见一队搬运工高举着电视、沙发、柜子, 在狭窄逼仄的楼梯间寻找合适的空间,以免家具被碰到。电磁所老房子是90年代初的单位集资建房,一共十层, 没有电梯。周嘉渝站在休息平台的最角落等师傅们先上去,然后再下楼。
晚上吃饭他便听见刘敏和周志刚聊天,说楼下五楼搬来了周志刚的新同事, 在车间一所, 姓赵, 是剑川市的, 家里老婆小孩也跟着过来了。刘敏问小孩多大,周志刚说好像初中。刘敏问那学校怎么解决的,周志刚说在育人中学, 插班读一年初三。
周末, 周嘉渝返校回家,拐进巷子,见到前面走着个女生,梳起的马尾在夕阳下一晃一晃。电磁所这两个家属楼的同龄人他几乎都认识, 但这个背影很是陌生。他有些好奇,不知道她是谁, 或许是某家的客人。
巧的是, 他们的路线一模一样, 他要拐的弯儿, 女生在前面先拐了;他要进的一单元, 女生在前面先进了。她上楼, 他也上楼。他跟在她后面, 明明是回自己的家, 但却有种尾随的味道。
上到四楼的时候, 女生似乎有了察觉,她脚步慢下来,周嘉渝抬头一望,她果然低头透过铁锈栏杆的缝隙瞧着他,平静的神色里带了点警惕的观察。他表情不变,依旧上楼,路过平台,女生抿着唇,拿出钥匙开门,然后走了进去。
等关了门,周嘉渝回头一看,502室。
他想,这是不是就是父亲说的新搬来的那一家。
大约学生的上下课时间都差不多,他后来又陆陆续续地在楼道里遇到过她。
他们没有招呼,但次数一多,彼此都知道是同住一栋楼的邻居。他只知道她姓赵,因为周志刚的同事姓赵,心里便默默叫她小赵。大多数时候小赵是没什么表情的,遇到他就跟遇到路人甲乙丙丁一样,平静的脸上有些冷,很沉默,似乎有些内向,又有些胆怯。
他那个时候很喜欢香港有个明星,叫周慧敏。当然小赵肯定是没有周慧敏漂亮的,但她给他的感觉总是让他联想起周慧敏。后来他想,大概是她身上有股安静的邻家乖乖女的气质,有点冰冷的生人勿进,又有点说不出的甜。
说她“冰冷”是因为他们对视这么多次,她从没表现出“我们已经是熟人”的态度;说她“甜”,是因为有一次他和刘敏下楼,碰到小赵和林淑芬上楼,小赵很礼貌地对刘敏笑了笑。
那笑容一瞬即逝,十分客气,但周嘉渝莫名觉得很甜。
后来熟了才发现,原来是她的脸颊上有一对醉人的梨涡。当然,那是很后面的事了。
在他过往十七年的人生中,他没见过谁有这样一对梨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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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书页哗哗翻过,周嘉渝的高一就这样过去了。
暑假末了的一天,刘敏跟他说,楼下的赵诺也要上六中了,过两天去学校报道,让他带一下她。
周嘉渝第一反应是:赵诺?——哦,原来小赵的真名叫“赵诺”。
简简单单两个字,挺好记的。
他说:“她报道怎么要我带?我和她又不熟。”
刘敏:“淑芬和赵岭都没有时间。我和淑芬讲过了,你是老六中,在这个学校都待了四年了,照顾一下赵诺举手之劳。”
周嘉渝没说话,他倒也不是排斥,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情愿。一是他和赵诺根本不熟,刘敏就这样自作主张帮他做决定,只让他接受,他不高兴;二是他不喜欢他妈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她喜欢拿他和别的小孩做对比,从而表现出周嘉渝的优秀,有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他不喜欢这样。
但他又想以后和赵诺是校友,他是学长,她是学妹,说起来带学妹逛逛校园确实没什么。而且莫名其妙的,他竟还有点期待和她讲话。
他刨了两口饭,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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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周嘉渝掐着时间点等在楼梯口。
不多时听见楼上下来踏踏踏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他仰头一望,赵诺穿着一身短袖短裤的运动服,背着书包下来了。
他看见她的时候,她也看到了他。
赵诺脚步停住。
两个人都没说话。
似乎有点尴尬。
不过这次因为两边家长都打过招呼,周嘉渝又是好心帮忙,赵诺尴尬一瞬,慢慢走下来,客气地开启了开场白。周嘉渝发现她这人和他讲话时候,并没有什么生疏扭捏,文静依旧是文静,但也没有胆怯,和她不说话的时候有些不一样。
她在找话题,聊了些稀松平常的家常事,然后他也找了些话题。从电磁所到六中要坐二十分钟的公交,他们在公交车站等车。
车站旁边种着高大的梧桐,盛夏的阳光将梧桐的五角叶片投影到地砖上,也投影到赵诺乌黑的秀发上。
女生的头发黑到一定程度,就会变成一道白光。
周嘉渝默默地想。
车来了。人群拥挤,他们一前一后上车,被挤到了不同角落。挤散前周嘉渝说:“在石峰路那站下。”赵诺回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路上有些堵,公交摇了半个小时。
周嘉渝拉着吊环,偶尔往赵诺的方向看去。有时候看不见她,有时候能从人缝里看到她的后脑勺,有时候能看见她半张侧脸。与身边叽叽喳喳的乘客比,赵诺一个人很沉默,她一直看着窗外,脸上没什么表情。
终于到了石峰路这一站。周嘉渝回头用目光找赵诺,正好她也抬头看他。两人都懂目光里的意思,是到站了,周嘉渝便率先下了车。早上十点,车外已经是艳阳高照,周嘉渝挎着单肩包站在树荫里等赵诺。这站就在六中的正门门口,今天报名的学生家长很多,周嘉渝数着人头,见到赵诺终于从后面挤了出来。
她怕公交开走,一步跳到马路牙子上,然后抬脸下意识地寻找周嘉渝,见到他站在三步外的树荫处,她朝他笑了笑。
周嘉渝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物理学的角度来讲,人的脸在阳光下即使再白也不可能达到反光的程度,但这一刻,他确实感觉到眼前有一道灿烂而耀眼的光闪过。
灼伤眼睛。
于是他侧过了头。
等赵诺走近,周嘉渝若无其事地领着她往学校走。赵诺说起她今年寒假来过六中,是来参加六中提前考试,但发挥得不好,没考上。周嘉渝听得有些心不在焉,他还在想刚刚阳光下赵诺的那个笑。他想这个人笑和不笑,怎么差别这么大。
毛zhu席像下面乌泱泱地围了一群人。学校将今年新生的入学说明和分班情况列了十多张巨大的展板,陈设在雕像下面。赵诺扎进人堆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出来说自己在十班。十班是重点班,周嘉渝微微扬眉。然后他和她介绍学校的情况,带她去学校唯一的小卖部认了路,途经田径场和羽毛球场,给她指了指,然后又将她带到她即将上学的教学楼北楼,将她送到了高一十班的门口。
楼道里都是来往的学生和家长,两人站的有三四步的距离。周嘉渝说:“我在南楼,就是你对面那幢。也是二层,高二五班。”
他本来是表述自己所在的班级和位置,如果有事赵诺可以来找他——其实大概率是没事的,但样子还是要做做。这话听上去有点终于完成任务的意思,赵诺也恢复了她不笑时候的客气。她不笑的时候总让周嘉渝觉得有点冷。
她对周嘉渝礼貌又干脆地说:“谢谢。”
周嘉渝还想说点什么,但想想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那确实今天到此为止了。于是两人道谢,赵诺进教室,周嘉渝转身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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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中午吃饭,周嘉渝就在食堂看到了赵诺。
其实在学校周嘉渝见过赵诺好多次,不知道她是不是近视,他觉得赵诺明明看到他了,但是又好像没看到他。她对他熟视无睹,他也就装不认识。后来怎么熟的他有点忘了,只记得在图书馆她偷瞄他的《古今奇谈》被他发现,他觉得这个赵诺有点意思。
她是那种表面上装得很正经,讲话也很客气、很官方,但暗地里有点小心思、有点狡黠的人。她有一种别扭的反差,好像和自己较着劲儿,但面对旁人又云淡风轻。有时候特别委婉客气,有时候又特别直接干脆。
放学巷子遇到过几次,又听见刘敏谈起,周嘉渝逐渐明白,赵诺的较劲儿多半是因为六中的学习压力。她来远江市没多久,人生地不熟,六中竞争激烈,有这些想法也自然。他想,这小赵原来挺要强的嘛,于是在和她聊天的时候,他忍不住在言语上不自觉地帮她松绑。
他觉得上学没必要那么紧张,成绩也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一个放松的心态。当然他没法直接说这样的话,因为赵诺曾经两次问起他的成绩,还不自觉地拿他和她对比,他要说这样的话,她肯定会觉得他是在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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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放学,他又在巷子口碰到了赵诺。
她看上去兴致不高,周嘉渝聊天逗她她却更不高兴。周嘉渝问怎么了,原来她是在愁年底的班级节目排练。
她紧张排练耽搁她的学习,又着急排练没有场地。
周嘉渝瞧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忽然想到图书馆还有空闲的教室。他不确定那个教室是否能被他借给赵诺,但话已经在脑子做决定前出口了:“图书馆还有位置。”
果然,一听这话,赵诺的眼睛慢慢亮起来。
周嘉渝只好硬着头皮说负一楼有空闲的教室,心里却想要用个什么理由去找图书馆的张老师借钥匙。
赵诺自然不知道周嘉渝所想,脸上露出真诚而真心的笑容,仿佛周嘉渝真的帮了她一个大忙。她的笑意很深,弯弯起了眼睛,露出整齐的牙。那种眩晕的感觉又来了,周嘉渝想。可冬日的夕阳分明是温暖而柔和的,怎么会亮到让他失神。
周嘉渝稍微有点愣,过了一两秒,他仿佛又发现了新大陆——
这一次,这么近,他终于发现赵诺笑起来为什么让他觉得“甜”——她有一对漂亮的酒窝,那酒窝不是长在嘴角两边,而是镶嵌在脸颊上、在靠近眼下的位置,只有她笑意明显的时候才会凹陷。而只要它们凹陷,她仿佛就自带了二两酒,或许是夕阳酿的,或许是晚风酿的,总之,让十七岁的周嘉渝第一次尝到了微醺的味道。
人说“少年试酒,或如雏刀试血,非如此,不可开其锋。”周嘉渝第一次喝酒是在十八岁的夏天,几个同学在夜晚的江边吃串,点了啤酒。江水浸过的啤酒冰凉刺激,入口的激爽感让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流到胃里,凉快了整个身体。半瓶下去,他脸色微红,又想,啤酒不过如此,没有太烈,口感尚可。
同学们聊天声音很大,但他并没有感受到想象中那种微醺的感觉。
莫名的,他想起了赵诺的那一对酒窝——酒窝酒窝,不知那对酒窝能盛多少酒。一滴够不够,或者两滴?他想着,忽然笑起来,觉得自己有点猥琐。但又忍不住继续想,有生之年,能不能亲自测量一下,用手指,或者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