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视频?给我看看?”
“我没有。别人发给我看了就撤回了。我觉得信息量有点大,但是不敢确认是否真实。”
“到底什么视频?”
“你确定想听吗?”
“你说。”
“倪刚和刘芸,好像在车-震。”
第27章 你有没有想过,谁会去拍这样的视频?
听到这句话, 周嘉渝动作微顿。
他的表情有些微妙,抬起头跟赵诺确认:“什么?”
赵诺说:“你听见了。”
他放下筷子,掩饰一闪而过的尴尬:“你怎么会有这样的视频?”
“都跟你说了, 我没有,是别人发给我的。”赵诺说道,“视频大概有半分钟, 我只看了前面一点。我虽然没见过倪刚本人, 但是我在公司的资料上见过此人的照片, 再联系当下的时事, 基本可以确定是他。”
“出现正面人脸了?”
“是的。需要我给你详细描述一下视频场景吗?”
“……这就不用了。”周嘉渝扶额,又问,“那你怎么知道女的是刘芸?”
“我不知道啊, 所以才约你出来的嘛。”
“就这样?”周嘉渝明显不信, “视频谁发你的?”
“谁发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信息量。说实话,我之前不知道这女的是谁,但我隐约有一些感觉。我查了IKF的分包合同, 大概能知道哪几个合同是靠着倪刚的关系拿下的。有关系没事,怕的是草包。你之前不是说过你和盛辉有过合作, 但是这次分包投标却被浅光这个小公司抢了。我就又去查了浅光的资质, 发现他们是前年才成立的公司, 业绩里面和普通公司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们做了光伏很少见的一个项目。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因人设位。虽然我没有见到当时的招标文件, 但这种操作太常见了。”
周嘉渝笑了笑, 显然心里十分明白。他看着赵诺, 笑道:“赵经理也是老狐狸一只了。”
“我只能说过于巧合, 他们法人还是一位叫刘芸的女性, 所以……我就来问你了。”
“怪不得微信里还不肯说。”
“没把握的事还是当面问比较好。看来对于当时的投标结果你心知肚明。”
“这种竞争力我们没有,我们只有认栽。”周嘉渝道。
赵诺忍笑,又说:“现在倪刚下了,盛辉在查账,IKF的钱基本被冻结,项目感觉很难。这件事情被爆出来,往小了说是个人生活作风问题,往大了说是国有资产亏空。说不定会引起惊涛骇浪。”
周嘉渝说:“你是新来的兵,你愁什么。该愁的是你头上的人。”
赵诺道:“我害怕被背锅。”
“你既然知道了有可能出现的问题,那不是等于知道了解决的方法?”
赵诺颔首:“只有自己也小心一点。”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到底是谁给你透露的这个消息。”周嘉渝又说。
“这个……是谁不重要吧?”
“不重要吗?”周嘉渝微笑道,“你有没有想过,谁会去拍这样的视频?这样的视频,又是怎么流传出来的?”
赵诺猛然看向周嘉渝,他仍是笑着,但那笑容里明显多了一些微妙的含义。赵诺后背一凉,一股“细思极恐”的后知后觉涌上心头。
她凝神半晌,说道:“你是说这是有人安排的?”
周嘉渝微微摇头:“我说不好。反正,你多个心眼。”
-
吃完晚饭,周嘉渝问赵诺车停哪儿。赵诺的车空调出了问题,送去修了还没有修好,今天她是坐地铁来的。本打算原路坐地铁回去,周嘉渝却说:“我今天开车了,我送你回去吧。”
赵诺看了下时间,8点20,犹豫道:“我们不同方向,会不会有点绕?”
周嘉渝道:“没事,这个点路况不会堵。再说了,我也很久没回电磁所了。”
赵诺想了想:“行。那你车停哪儿的?”
“商场地库。你就在路边等我吧,地库没空调,很热,我去开上来。”
赵诺依言等在商场门口。七月的远江市十分炎热,晚上的风都是热浪。大概过了五分钟,她收到周嘉渝的微信。
周嘉渝:地库出来在排队,你进商场等吧,我快到了跟你说。
赵诺回:好的。
她转身走向室内,忽然瞥见便利店门口的彩票公布栏。她想起晚饭前和周嘉渝说买彩票的事,一时玩心起,走了过去。
“老板,这彩票怎么选?”她问。
“想怎么选怎么选。红色数字33选6,蓝色数字16选1。”老板回道。
赵诺看着前面的黑板,上面密密麻麻写了20多期中奖的号码,老板还画了曲线走势图。她瞧了半天,没看出来个什么名堂,倒是奖池有“1.45亿”这几个大红字牢牢吸引了她的目光。
老板说:“想好了吗,没想好直接机选也行。”
赵诺说:“我买四注,手写两注,机选两注。”
“行,手写的这里画一下。”
赵诺刚好付账,周嘉渝的微信便到了:人在哪儿?
赵诺快步走出店门,见着路边停车一辆黑色奔驰,车窗半降,闪着双闪。她低头凑过去看,周嘉渝正好也看过来,半侧的脸出现在那半边下降的车窗里。
赵诺的心莫名一跳。
可心脏刚起跳就被后面不耐烦的车鸣笛吓了回去。赵诺赶紧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内十分整洁,空调温度也很适宜。周嘉渝升上车窗,广播里播报着路况。
“外面很热吧?”他问。
“还好。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周嘉渝拿眼瞥了一眼,两张红色的小纸片。
“彩票,”赵诺笑道,“吃饭时候说的嘛。不过你不在,我就自作主张帮你选了。中奖了可不能赖哦。”
周嘉渝笑:“肯定不能赖,顶多绝交。”
“哈哈,那算了,我不给你了。”赵诺装模作样地摇头。
“都开了口了,怎么还有收回去的道理。”周嘉渝说,“你放我中控盒子里吧。”
赵诺打开盒子放进去,一股清香的茉莉花味道扑面而来。源头是一个晶莹剔透的镂空金属宝葫芦,手掌心大小,十分精美。
“这是什么?”赵诺好奇。
“什么?”
“这个……算是香囊吗?”她拿起那个葫芦。
“是。刚买车时候朋友送的,说这能去去车里的味儿,”周嘉渝从镜子里看了眼,“我觉得放外面太香,就放盒子里了。”
“蛮好闻的。”赵诺闻了闻,“你应该挂起来,葫芦是吉祥物件。”
“我不喜欢车里挂东西,”周嘉渝说,“我喜欢清清爽爽的空间。你要喜欢就送你好了。”
“那怎么行?”赵诺将宝葫芦放回盒子,“这是你朋友送你的。”
其实赵诺还想问是不是女性朋友送的。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印证自己盲猜的对错,但话到嘴边又觉得问得多余,就把这话吞了下去。
没想到周嘉渝自己接了句:“是我的合伙人高铭送的。我下次问他哪里买的,买个新的给你。”
“这么客气啊,”赵诺笑起来,“不过我做人不喜欢客气。新的好啊,我喜欢新的。”
谈话间,汽车逐渐进入电磁所所在的解放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宽阔马路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十来层的居民楼及其之间宜人的步行街道。底商都还开着,人行道上亮堂堂的。
周嘉渝忽然说道:“前面那个良心包子铺居然还在。”
赵诺顺势看去,一个巴掌大的商铺,里面是厨房,没有客人的座位,桌椅都是直接摆到人行道上的:“是啊,开了很多年了。”
“我小学时候它就有了,一直开到现在。以前小学上早自习起不来,但又怕迟到,经常都是这家包子店买了边走边吃。”
“这样会不会得胃病?”
“不会,因为太烫,吃不了两口就到学校门口了。所以养成了一个吃包子只吃馅儿的习惯。”
“哈哈,我正好和你相反,我喜欢吃皮。”
“为什么?”
“因为小时候同学吓唬我,说包子馅儿都是用死老鼠肉做的,从此以后我只吃皮不吃馅儿。”
“我怀疑这人有阴谋。最后是不是他把馅儿都吃了?”
“我仔细回想一下,好像是的呢。”
“哈哈……”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赵诺又问:“你是不是很久没回来过了?”
“是,搬走后几乎没回来过。电磁所的房子是单位的,搬走了就归公了。你们家后来买了?”
“是的,我大一那年房子可以买了。在职员工便宜点,基本是对外一半的价格。”
“听起来我家搬走有点亏。”
“也不能这么说,有更好的选择走是应该的。周叔叔下海也算是比较有勇气和魄力,如果他没走,应该现在也是整个电磁所的所长了。”
“难说,我爸可能不太喜欢当年电磁所这种国有企业的氛围。”周嘉渝慢慢转着方向盘。
赵诺笑了笑:“这点你和你爸有点像。”
“何以见得?”
“都是喜欢自己另立山头当老大的人。比较有闯劲儿。”
“其实也累的。”周嘉渝的声音忽然间就有些疲惫,“旁人只知道你吃肉,看不到你喝粥。也很难的。”
她想周嘉渝口中的“难”或许和他说的“被人骗钱、差点破产”有关,能把他这样性格的人弄到“抑郁”,大概也是不小的挫折。她这样想着,目光不自觉落到周嘉渝的眉毛上。周嘉渝有一双英气十足的剑眉,这是她少年时代就注意到的。对面的车灯时而照过来,他的眉弓骨突出得十分好看。忽然间她想起曾经有个人也有一双浓密的眉毛,心里猛地刺痛起来,就那么一刹那,仿佛过电一般,而这一瞬间过去,心中只剩空落落的怅然。
她看着车外人来人往,轻轻说道:“各人都有各人的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