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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听到这句话赵诺是犹豫了的。
去他家洗澡。
但是周嘉渝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非常正常,就跟说“你吃饭了吗”一样正常。说完他便往门口走,那样子就像赵诺回答“还没吃”,于是周嘉渝领着她下楼吃饭一样。看着周嘉渝光风霁月、磊落乾朗的背影,赵诺一时竟无法拒绝。
事实上,她也没有选择。
一滴冷水又从毛巾缝溜入她的衣领。
赵诺和周嘉渝楼上楼下,户型是一样的。每家有两个卫生间,公卫一个、主卫一个。但赵诺的房子是租的,又是一个人住,她就只给公卫买了家具,主卫没有收拾。除了上班前使用主卫的镜子化妆,主卫的马桶至今都没有打开过——用了还要洗,多麻烦。她一个人一个屁股,用公卫的就够了。
赵诺抱着换洗衣服跟着周嘉渝下楼。
他家开了地暖,确实比楼上湿冷的体感舒适很多。赵诺进了门就直接往卫生间走,周嘉渝问她:“你去哪儿?”
赵诺一脸莫名:“卫生间啊。”
周嘉渝:“那个卫生间暂时别用了。”
赵诺狐疑,抱着衣物进去,迈了半条腿就停住——
楼上漏水,这个卫生间到处被溅了水花,不光是淋浴房的位置,整个卫生间的吊顶缝隙里都在滴水,墙上是氤氲的水渍,地上也是一片狼藉,想来是周嘉渝还未来得及打扫就上楼敲门了。
赵诺悻悻地退出来,见到周嘉渝搭在椅子上的西装外套,后背深色的水痕十分明显。她忽然想起什么,回看一眼卫生间,问:“你刚在干嘛?”
“什么?”
“楼上漏水的时候,你在卫生间做什么?”
周嘉渝说:“怎么了。”
赵诺上前一步,果然闻到一股酒味。再仔细一看,周嘉渝脱了外套,松了衣领,不光是脸,连脖子都有些微微发红。
在赵诺像小狗一般凑上来的时候,周嘉渝没动。他眉眼低垂,看见她秀气的鼻头皱了皱,半干的睫毛几根一簇拢在一起,在白净的脸蛋上投下阴影。
赵诺问:“你刚才抱着马桶在吐?”
周嘉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打开柜子,给赵诺取新毛巾和浴巾。
赵诺跟在后面:“你今晚喝了多少?”
周嘉渝只领着她往主卧走:“你在这个卫生间洗。”
赵诺穷追不舍:“你怎么样,家里有没有解酒药?”
周嘉渝把毛巾浴巾放在琉璃台上,开了风暖,指着浴室一角:“洗漱用品都在那里,黄的是洗发水、白的是沐浴露。”
赵诺说:“周嘉渝。”
周嘉渝停下来,转身问:“你洗不洗?”
赵诺瞧见周嘉渝湿淋淋的头发,忽然有点心疼,一句话脱口而出:“那你呢?”
周嘉渝顿了一秒,暖风从石膏吊顶里徐徐吹出,赵诺澡洗了一半,抬望看他的眉眼好像都湿漉漉的。
他的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了一下。
赵诺似乎察觉到什么,她心一慌,闭了口,退了半步。
周嘉渝瞧见她这幅模样,忍笑,问:“怎么,要一起?”
“想得美!”赵诺瞬间翻脸,大力将周嘉渝推出了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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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卧配备了一个洁白的大浴缸。赵诺把门反锁好,脱掉衣服跳进去。扯掉头上湿冷的毛巾,氤氲的热气和温和的热水让她长长舒了口气。
她想,周嘉渝这样的大直男在家也享受浴缸泡澡,真是新鲜事;更让她惊讶的是,浴缸的正对面墙上有个壁龛,旁边还有一个防水插口。赵诺想,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里是放iPad的地方吧。
还配了电源。
多么小资又缜密的思维。
周嘉渝啊周嘉渝。
原来我是真的不了解你啊。
赵诺笑了笑,吹了几个泡泡。念着周嘉渝等在外面,赵诺省去了享受时间。洗完之后,她在卫生间找半天也没找到吹风机,周嘉渝也没告诉她在哪儿。
她只好再次包了头发出来。
第一眼就看见主卧的大床。
空荡荡的1米8宽的大床。
她曾经睡过一晚的弹性舒适的大床。
她脸上一阵燥热,抱着衣服快步往外走。她本是穿着加厚的珊瑚绒睡衣下来的,但楼下室温高,洗完澡她便只穿了件圆领打底羊绒衫,将厚睡衣抱在怀里。
外头出奇的安静,赵诺出声问:“周嘉渝?”
没人回答。
赵诺走了几步,拐过墙角,见到周嘉渝靠坐在沙发上,头向后仰着,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嘉渝: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吧。
下章见。
谢谢大家给我的浇水和投雷吖!
再接再厉,我想进前六!
第71章 我是在等你心甘情愿。
茶几上放着一杯水和一瓶白色的塑料药瓶。
赵诺拿起来看, 半瓶解酒药。
赵诺对周嘉渝应酬喝酒并不意外。他是光辉世界的总经理,公司做到这个份上,技术层面他不可能再亲力亲为, 业务领域的拓展和人脉关系的维护成为他最主要的工作内容。那半瓶解酒药就是最好的说明。
虽然赵诺知道这是正常的,但放到周嘉渝身上,赵诺心里还是略有波动。
每个人都有不容易的地方。
她把衣服放在凳子上, 靠近沙发, 右脚膝盖搁在沙发上, 倾身看他。
周嘉渝有一双浓密的剑眉。除了在男明星脸上见过这样的眉毛, 在现实生活中,周嘉渝是赵诺见过的眉毛最浓密的人。有时候赵诺觉得那一双剑眉过于锋利,好似真的两把小剑, 生长在略微突出的眉弓上, 英气逼人;又像小时候写书法练习楷书,写一横最后那一下,总有个回转停顿,突出一个小三角的地方, 有跃跃欲飞之势,又被最后收尾的那个尖拉回沉稳。
赵诺想, 一个人的眉毛怎么可以生得这么好看。
连同睫毛都又密又长, 胜过好些女孩子。
她侧头观看, 发现他的每一根眉毛沿着不同倾斜角度楞楞地立着, 十分立体, 像乌鸦的翅膀。
她忍不住伸出手, 逆着眉毛生长的方向, 往回拨弄。
细微的酥痒。
在赵诺的印象里, 学生时代的周嘉渝阳光开朗, 有时候还有点中二;成年后的周嘉渝老成练达、自信稳重;而此刻睡着的周嘉渝温顺松弛,甚至还有点乖乖的。
她以为他们认识很久,她以为他们很熟,但没想到原来他也可以有这样的模样。
她一时看得入神。
一滴水顺着她发缝,落到了周嘉渝的脸上。
赵诺忙用手帮他擦去。
大约是水滴太凉,周嘉渝醒了。
他睁开眼睛,赵诺与他近在咫尺,一只手正轻抚他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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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离得很近。他闻到赵诺身上清新的香味,是他用过的沐浴露的香味。
他说:“赵诺。”
声音低哑而温柔,像深海里柔软的水草。
室内的氛围悄然发生变化。
周嘉渝的眼睛很黑,纯净而漂亮的黑色,赵诺鬼使神差地忘了挪开手。
她看着他,像是配合他的低哑,温声道:“你睡着了。你还好吗?”
周嘉渝覆上她的手,问:“我睡了很久?”
赵诺没有抽走:“二十分钟左右。”
周嘉渝眼皮有些疲惫:“刚吃了解酒药会有点犯困。”
赵诺又问:“你今天喝了多少?”
周嘉渝笑了笑,眨眼的瞬间,内双的眼睛竟然变成了外双。他说:“没多少,正常量。”
赵诺问:“你经常这样喝吗?”
周嘉渝又笑:“不经常。”外双变回了内双。
赵诺:“解酒药只剩下小半瓶了。”
周嘉渝不说话了,只看着她。
茉莉新浴方出,白里透红。
呼吸在他们之间纠缠。
没有人说话,周嘉渝的手从赵诺的手背,无声移到了她的脸庞。
细腻如白瓷,和想象中一样、和梦中一样、和那天晚上一样。
赵诺的心砰砰狂跳起来。
忽然,啪嗒一声,一滴冷水掉下,这次是准确误入地滴入了周嘉渝的眼睛。
周嘉渝条件反射地闭眼,脸上神情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