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周嘉渝走在赵诺身边,总是不经意地瞧她;她看到巷子口周嘉渝看着赵诺蹦跶的背影,嘴角浮起欣赏又惬意的微笑;她看到周嘉渝打篮球投了空心,下意识地回头寻找赵诺的身影;她看到周嘉渝看《古今奇谈》,赵诺悄悄摸摸地凑在旁边,周嘉渝发现,不动声色地将书立起来一点……
她还看到,郭超牵起了赵诺的手,周嘉渝若无其事地将眼神挪开,转头眼里一暗;看到那年婚礼的现场,赵诺挽着赵岭的手步入大厅,周嘉渝开门,热闹喧嚣里,他对她真诚微笑,是真心的祝福,也是放下和释然。
……
他们眼神交织,像心灵感应般,进行无声地交流。
胡玲玲急了:嘉渝,你怎么回事?你说话啊。
赵诺忽然转过头,笃定地对胡玲玲说:周嘉渝不会救你的。他是来救我的。
话音刚落,胡玲玲忽然阴阳怪气地尖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忽然“砰”一声,她也化作一团烟雾,等到烟雾散尽,换成郭超坐在那里。
郭超仿佛堪破奸情,冷笑:我早就知道。
……
周围闹了一阵,又安静了。
赵诺感到很疲惫,她困顿地支起眼皮,看到雪白的天花板和蓝色的帘子。
有人叫她名字:“赵诺?”
她转过头,见到周嘉渝。
他只穿着一件白衬衣,袖子卷到小臂上,坐在床前。
一袋葡萄糖吊在他上方头顶的挂钩上,液体一滴一滴,从细细的输液管流入她的右侧手背。
“你醒了?”周嘉渝关切地问。
赵诺“嗯”了声,觉得嘴唇很干。
“喝水吗?”
赵诺点头。微微一动,人很恍惚,眼前的世界仿佛发生了轻微的地震。
“你别动,”周嘉渝喂了一根吸管到她嘴边,“你有轻微的脑震荡。”
赵诺忽然想起了什么,含糊地问:“人呢?怎么回事?”
周嘉渝知道她在问什么,给她喂完水了才说:“你别急,一切都没事了。那个人已经被抓,现在在公安局受审。身份还不清楚。你脑袋撞到了墙上、地上,又受到了巨大惊吓,昏了过去。我们现在在医院,给你输的是葡萄糖。医生给你做过检查,脑袋没有问题,只有轻微的脑震荡,需要静养。”
周嘉渝说得很慢,赵诺慢慢听他说完,意识也渐渐恢复。她想说“那就好”,嘴一歪,忽然觉得右边脸颊火辣辣地疼,再往上,额头也扯着疼。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忙问:“我手机呢?”
周嘉渝从床边递给她。
赵诺打开前置摄像头,一照,果然——右脸又红又肿,像个馒头,肿胀的肉挤压到下眼角,眼睛都歪了;右边嘴角裂了,也肿了;额头鼓起一个青包。大约是被抹了药,整张右脸泛着油亮亮的光泽。
赵诺顿时哭丧着脸:“完了完了,破相了。”
稍微一瘪嘴,脸上又扯着痛,连哭的表情都不能做。
周嘉渝安慰她:“这是皮外伤,很快就好。”
赵诺欲哭无泪:“好丑的猪头。这杀千刀的!”
周嘉渝说:“不丑不丑,是猪头我也喜欢。”
赵诺不哼哼了,转头看着周嘉渝,忽然,毫无征兆地,赵诺鼻尖一红,两个硕大的泪珠从她眼眶刷刷跌落,摔碎在洁白的被单上:
“你怎么那么晚才来!”
她忽然委屈到不能自已,后怕与生气齐齐上涌,竟然哇哇大哭起来,哭了两声忽然意识到是公共场合,抓了被单捂住自己的脸,变成难过的啜泣。因为动作太大碰到了跌伤的脸,又忍不住“嘶——”了一声。
周嘉渝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把,他忽然很心疼很心疼。在赵诺掉泪的那一瞬,几乎不用思考,他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迎上去,抱住了她。
不跟她说看到信息一声招呼都来不及打直接抛下年会,不跟她说路上慌乱地报警车速狂飙连闯好几个红灯,也不跟她说开门看到她的那一瞬内心是怎样的愤怒与心痛。他只能抱住她,自责与内疚地承认:
“是我不好,我来晚了。诺诺,对不起。”
赵诺瘪着嘴,在他怀里大滴大滴地掉眼泪,她觉得他好好,又觉得他好烦。哭泣让她的脸颊和脑袋瓜同时一跳一跳地疼,哭了会儿,她不哭了,把鼻涕眼泪任性地全部蹭到他衣襟上。
怀里人逐渐安静了。
但是她没有抽离周嘉渝的怀抱。她还是任由他抱着,她也抱着他。
忽然有人打断他们:
“嘉渝,你在这里做什么?”
顿时,他们松开了彼此,周嘉渝转过身,身后竟然站着刘敏。
赵诺瞧见是刘敏,也是吃惊,继而不好意思地侧过右脸,垂下头,整理脸上的泪痕。
“妈,您怎么在这里?”周嘉渝站起身。
刘敏右手挎着一个果篮,答道:“我本是来看我的同学,她住院了。刚出电梯就看到你的身影一晃而过。我跟着找过来,没想到真的是你。这是怎么了?”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周嘉渝,发现他右边胳膊后面有一道十来公分的紫药水,忙问,“嘉渝,你手怎么了?”
刘敏一问,赵诺才注意到周嘉渝那处像被划伤,也问道:“你受伤了?”
周嘉渝把袖子放下来,说:“被蹭了一下,既然来医院了就顺道擦点药。”
刘敏皱眉:“哪里蹭的?”
周嘉渝说:“公司蹭的。”
赵诺看着周嘉渝,没说话。那里明显是被尖锐的东西划伤。
此时刘敏才看到床上的赵诺,不由问:“赵诺是怎么了?怎么……”她瞧见赵诺脸上的伤,问得不太确定,“被人……打了?”
赵诺不知如何回答,周嘉渝帮她说道:“她最近工作有点辛苦,在公司低血糖晕倒了,直接撞到了卫生间的地面。”
刘敏说:“这么拼命干嘛,身体要紧的。严不严重?”
赵诺扯出一个疼痛的微笑:“皮外伤。没事的,谢谢刘阿姨。”
刘敏点点头,又问周嘉渝:“你送她过来的?”
周嘉渝道:“嗯。”
“林淑芬和赵岭知道吗?”
赵诺不知道有没有通知她父母,也看着周嘉渝,周嘉渝说:“还没。”
刘敏说:“还是要和家里大人讲一下……”她见周嘉渝母鸡护崽一般杵在旁边,顿时不想再说了,心里有点怨念,便道,“我约了人,先去看同学了。嘉渝……你就先在这里吧。”
等刘敏走了,赵诺捧着脸“嘶——”了一声。
周嘉渝问:“怎么了?”
“刚对你妈使劲笑了,感觉嘴角的伤口裂了。”她一抹,果然有血迹。
周嘉渝拿棉签沾了酒精帮她沾掉,说:“谁让你那么用力。”
“怎么办,”赵诺苦恼道,“又被你妈看到了。”
上次是起床被堵在家里,这次是被撞到在公共场合拥抱。
“看到了又怎么?他们本来就知道。”
“总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嘿,注意用词。”
“她会不会觉得我是女色狼、女妖精,总勾引你?”
“还勾引我,”周嘉渝笑了,正眼瞧她,“就你这猪头样?”
“周!嘉!渝!”赵诺想发脾气,奈何脸上怕痛。
周嘉渝转移她的注意力:“别说我妈了,你还是想想怎么和你爸妈交代。给他们打个电话吧,我打还是你打?”
“别了,他们会担心。”
“他们迟早会知道。你这脸躲不过去。”
赵诺叹气:“那就说你刚才说的那个理由,我低血糖晕倒了。”目光落到周嘉渝手上,问:“你手到底怎么回事?”
周嘉渝说:“警察进来时候我去帮忙,不小心被匕首划伤。”
“伤口深不深?”
“不深。那把匕首不是真正的刀具,是处理过的仿制道具。”
赵诺心疼握住他的手:“但是也很锋利,是金属的。”
周嘉渝将另一只手盖在她手背:“刚才你睡着的时候我打了破伤风。”
赵诺稍微放心一点,又问:“你在摄像头里看到了我,对吗?”
“是。当时我正在台上做年终总结,手机报警跳个不停。不光是监控报警,门锁也报警。我一看……”
“看到什么?”
看到赵诺被人扇了一巴掌,重重撞到了墙上。
周嘉渝不忍将这一幕讲出来,简而化之:“我看到你被人挟持,脑袋嗡了一声,什么也没想直接就去开车了。车里我报了警,但是你们进去后就没有监控,我们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如果警察破门而入很容易激怒罪犯,我提出由我先进去,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转移罪犯的注意力。我进门的时候身上带了传声器,关门时候也压了锁舌,门并没有关紧。”
赵诺听他三言两语讲得简单,却不知当时有多冒险。周嘉渝看似平静沉着,其实在开门输密码的时候手在不受控制地发抖。等一切结束,他穿的羊毛衫已全部湿透。
但是人到了那个关头,已经顾不上紧张不紧张、害怕不害怕。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也是必须要做好的事情,由不得马虎,经不起闪失。
他只能这么做。
“对了,公安局一位姓张的警察加了我的微信,说等你醒了通知她,要做个笔录。”周嘉渝又说。
赵诺的输液袋刚挂上不久,便道:“那叫她过来吧。等做完笔录了,我再告诉我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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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录做得很顺利,张警官问什么,赵诺便回答什么,旁边还有一人专门记录。问到最近有没有和什么人结仇,赵诺想了想,脑子出现了一个人名,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除了李来鹏,再也没有别的人。她和警察同志说她上司骚扰她,被她怼了回去,两人有点不愉快,又提到绑架她的那个人说道“他哥进去了”,可能是一个线索。
笔录做了两个多小时,做完赵诺又有点头昏脑胀。
周嘉渝捞了帘子进来,他在外面隐隐约约听到一些事,本想问问赵诺,但进来见着她靠坐在枕头上,眼睛微闭,一边脸苍白、一边脸红肿,将话咽了下去。
他拿起电话,通知了赵诺的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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