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组四号真行,都不带喘的。”
“看不出她这么强,还以为是个娇气的小姐呢。”
宝诺目不斜视充耳不闻,心下暗暗欣喜,数月以来的训练果然有用,她只是刚活动开,其他人却已经累得筋疲力尽。
如此乱七八糟,站在土坡上观察监督的副官面色鄙夷,毛笔往舌尖沾两下,随手记录。
太阳总算落尽,天黑如同大赦,女队这边惨不忍睹,众人慢慢返回大营,发现男队也没好到哪儿去,帐前躺着晕厥的病鸡,指挥使与众教官像看脚边一滩烂泥,目色漠然。
“就这种素质也配选游影?”
“确实不如预期,但才刚刚开始,大人稍安勿躁,说不定后面会有惊喜呢?”
指挥使抚摸扳指轻笑:“平安州富庶繁华,水土温润,只养文人墨客,养不出血性硬骨头也算合理。”
教官们相互递眼神,暗暗感叹指挥使此言侮辱性实在太强,一时间没人接话附和。
山中夜凉如水,宝诺洗完澡回到营舍,十来个女孩子,有的在灯下写家书和日志,有的歪在床上休息,有的聊天,有的靠着椅子晾头发。
空气里都是沐浴后的皂角香。
“四号,你累吗?”
“还行。”她回。
七号说:“我看你一点儿都不累,哎哟,我的腿都快断了。”
“明天更辛苦,大家早点熄灯休息。”一号说。
郑春荣擦着头发打量宝诺,忽而勾起唇角笑道:“不着急,难得松快会儿,随便聊聊嘛。诶,你们可知四号近来在平安州颇为出名,许多人说她受了情伤才跑去舞刀弄枪,没想竟还参加游影选拔,唉,为了男人可真不值,尤其还是定了亲的男人。”
话讲一半,郑春荣等着大伙儿发问。
女孩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无好奇心刨根问底,大家都累了。
宝诺迎上郑春荣的笑脸,直接道:“你想说什么?”
“没有啊,没什么,闲聊而已,你不必紧张。”郑春荣扭头招呼:“诶,你们知道她爱慕的男子是谁么?”
“不知道,没兴趣。”一号整理铺盖,挂着冷脸直言不讳:“我们来此地竞争,应当光明正大,你拿别人的私隐出来议论做什么?这儿又不是市井茶馆。”
郑春荣笑意僵住,脸上露出无比尴尬的神情。
九号打了个哈欠:“明日天不亮就得起来,大家别熬太晚,早些熄灯。”
宝诺爬上床,盖好薄被,几乎倒头就睡了过去。
翌日,山上的鸡还没打鸣,大营的号角吹响,催促众人起床。宝诺虽然睡得沉,却也十分机警,听见号声立刻睁眼,幽黑一片,营舍里的打呼声尚未断绝。
“快!起床了!”有人大喊。
宝诺利索地穿衣穿鞋,用布条束紧头发,见五号赖在床铺上起不来,立马按住对方的小腿用力晃两下:“别睡了,快走!”
“嘶——我的腿……”还酸痛着呢。
宝诺听见副官的倒数声,赶紧跑出门集合。
经过昨日的折磨,不少人腰酸腿疼,睡得尤其沉,一营迟到了十来个,连衣裳都没穿好,狼狈地站在秦臻面前。
“我看你们都没睡醒,先跑三圈提提神,迟到的加多一圈。”
“啊?……”
“可是我们还没有洗漱……”
秦臻挑眉瞥过去:“要不要等诸位小姐吃早饭,梳妆打扮之后再开始训练啊?”
“……”
“跑完再梳洗,都动起来吧。”
披星戴月,山里的鸟还在打瞌睡,紧凑的脚步声像炮仗噼里啪啦,响彻夜幕。
“疯了疯了,我的腿不是自己的,腰也飞出去了!”
“你们不冷吗?我怎么直打哆嗦?”
“跑一会儿就不冷了,当心别呛着风。”
“死副官,居然提着灯笼站在坡上监督,真是阴魂不散,哪儿都躲不开他!”
怨声载道,有了昨夜的准备,骂归骂,这次没有人中途瘫倒,即便用走的也走完了三圈。
“看看你们有气无力的倒霉相,跑个步就喘成这样,还不如乡野村妇底子强!”
听见副官的嘲讽,五号悄声喃喃:“那你怎么不去乡下招募?村妇有家室羁绊,能跟你们走吗?”
“五号,嘴里嘀咕什么呢?!”
她一惊,挺直腰板大声道:“回副官,我……”后面蔫儿下来:“没说什么……”
郑春荣忍不住嗤笑。
“三号,你又在干什么,很好笑吗?!”
“……”
“五号三号,加跑一圈!”
“……”
站在中间的宝诺闭上眼睛,不敢多做任何表情。
秦臻道:“这只是第一天,以后每一天都是如此,挺不住的随时可以放弃,只要说一声,你们的名字便从花名册上删去,不必再受体肤之苦。”
微明天色下,营地火把架火光摇曳,鸟儿开始鸣叫,幽暗的山峦逐渐显露清晰的轮廓。
“我退出。”
静谧中,有人抬起手臂示意。
秦臻扫过去,毫无意外地点点头:“还有要退出的报上编号,直接出列。”
“一百二十三号。”
“七十六号。”
“一百零九号。”
副官打开花名册,找到对应的姓名,用笔划去。
秦臻:“从现在起你们不用再参与训练,可以在旁观赏,也可以留在屋里睡觉。”
“我想回家。”
秦臻轻哼:“山门七日一开,刚见面的时候我说过,你没有听见吗?”
“那,我们已经淘汰了,还得在这儿待六天?”
“管吃管住,安心待着吧。”
秦臻对这几个逃兵失去耐心,正眼也不看,转身走了。
副官:“其他人洗漱完到大营吃饭,动作利索点儿,晚了没东西吃都给我饿着!”
话音落下,女孩们撒腿就跑。
“真没想到第一天就有人退出,这也太不扛造了!”
“不晓得男队有没有淘汰的?”
“肯定有!他们昨天就昏过去好几个!”
“诶,希望我们多多坚持,别被他们比下去。”
宝诺一边洗脸一边听着,不自觉点头,原本她并没有男女竞争的意识,也没有刻意想压男队一头的念头,但此刻听见女孩们要强的言语,心里也生出齐心协力的荣誉感,很奇妙,很振奋。
早饭过后,正式的训练开始,旭日初升,教官传授拳法,一整个上午都在练拳。
下午分发弓箭,秦臻见众人议论纷纷,便问:“摸过弓箭的人出列,该不会一个都没有吧?”
男队一窝蜂振臂举手,女队这边却寥寥无几。
“快看他们的表情,得瑟什么?!”
大伙儿叉腰,十分不忿。
宝诺记着伍仁叔的忠告,安分守己,低调行事,勿要引人注意。
可眼看着队友们失落懊恼,如何还能坐以待毙?
“我来试试。”宝诺自告奋勇站了出去。
第22章
秦臻看着热火朝天的年轻男女, 显然已被勾起胜负欲,比刚来时萎靡不振的茫然模样精神得多。
“看来女队很不服气,是吗?”教官明知故问。
甲组高声回应:“自然不服!”
男队笑说:“争这个作甚?我们接触弓箭的机会比你们多, 不客气地说,男子就是比女子更擅长舞刀弄枪, 事实如此,你们再不服气也没用。”
此话一出, 霎时激怒女队:“大话说太早了吧?等我们练过兵器之后再论谁更擅长也不迟!”
宝诺没有做声,低头自顾检查弓箭。
教官下达命令:“既然都不服, 靶场上见真章,两队比拼一下,看看虚实吧。”
“怎么办?”五号愁眉紧锁:“他们竟然有三分之一会射箭, 我们这边才寥寥数人。”
一号冷静开口:“虚张声势罢了, 男子最爱吹嘘自己,夸大其词。”
七号提议:“不管会不会, 大家都上, 气势不能输,不过就是拉弓射箭而已,能难到哪儿去?”
一号说:“乱射没用,得中靶才算。不过你的建议也有道理, 各组都上,别被他们压了气势。”
开阔的靶场阳光甚好,大雁向北方迁徙,越过翡君山的上空。
比拼正在热火朝天,双方互不相让,连呐喊助威的叫声都想盖过对方。
场面一时混乱,无数支箭乱飞, 大多落于草地,少有中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