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后的某一天,他跟女朋友见面,将旅行礼物送给她,而对方也已经消化掉了之前的矛盾,笑容依旧甜蜜。
他们像往常那样约会,直到从水族馆出来,女朋友指着路边一只边牧说好可爱,又说:“結婚したら、ペットを飼おうね。”(等我们结婚之后,也可以养一只宠物。)
结婚?
陈梦宵看着她满含期待的眼睛,心想,一定要在约会的时候聊这么扫兴的话题么?谁说我们以后会结婚?至少我没说过吧。
回神的刹那,他说:“別れよう。”(我们分手吧。)
对面的人猝不及防,愣在原地,与迟钝的反应相对的是迅速变红的眼圈,眼泪也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哭吧。说到底,失恋也只是恋爱中必不可少的一环而已。
他有一点心软,但已经没有心动,因此在面对接踵而来的质问时,对她说:“ごめん、他の人が好きになった。”(抱歉,我喜欢上别人了。)
这个虚构的、并不存在的“别人”,在几天之后出现了。
那天飘着细雪。
昨晚他喝多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画了一夜分镜手稿,天蒙蒙亮才睡,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有点感冒,于是洗了个澡,到公寓附近的便利店买药。
——结果买单的时候被店员紧急求助,说自己遇到了一点麻烦,要去洗手间整理一下,拜托他帮忙看几分钟店。
他说好,顺手从柜台拿了盒热敷贴一起结账,体贴地推到她手边。
女孩有些吃惊,红着脸向他道谢,将热敷贴和卫生巾一同塞进外套口袋,转身跑得飞快。
因为感冒,他有点头晕,人也提不起精神,懒懒散散地靠在收银台一侧玩手机。
林霜羽就是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
如果不是因为他恰好懂中文,又恰好听到她跟朋友嘲笑他不会用全自动咖啡机,陈梦宵确定她不会给自己留下印象。毕竟漂亮女孩他见得太多了,至少在那个时候,她并不特别。
然而,该说是阴差阳错吗,仅仅过了五天,他们在新宿站再次相遇了。
彼时他正在被前女友纠缠,目光穿过人潮,无意间瞥见她的身影,正在愁眉苦脸地盯着手机沉思。
有点眼熟。想不起来是谁。
——总之应该是认识的人,可以借用一下。
这么想着,他向前一步,人来人往中拉住她的手腕。
短短几秒,她的眼神从抗拒到疑惑,陈梦宵意识到她已经认出了自己。
之后的时间,他一边敷衍前任一边分神观察她——个子高挑,瘦,白,腿型很漂亮。其实没有哪里特别,但是他忽然想起来,哦,原来是那天清晨在罗森偶遇的中国女孩。
电车在城市里自由穿梭,车窗玻璃结着厚厚的白雾,残雪未融。她说她叫林霜羽,怕他听不懂,特意将这三个字打在手机备忘录上,递到他眼前。
凭借着Amy教过的简单中文,他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问她,意思是霜雪做的羽毛么?
她眨了眨眼,似乎想解释,又讲不好日语,最后妥协:“你也可以这么理解。”紧接着,又问他叫什么,得到答案之后相当惊讶:“原来你也用中文名啊。”
“因为我爸爸是中国人。”他说。
陈这个姓是当年被他的父母签在离婚协议里的一部分。可以入籍,但是不能改姓,这是双方统一协商后的结果。否则他也不想用这个名字。
“中国哪里?我的意思是,哪个城市。”
“上海。”
她一怔:“好巧,我就是从上海过来的。”
“是么。”
他对此完全不感兴趣,大概是表现得有点敷衍,她立刻咽回了还没说完的话。很会读空气。
涩谷Sky观景台被世界各地的游客挤得水泄不通,电梯门打开的刹那,城市的喧嚣被隔绝脚下,取而代之的是灌满顶楼的冷风。
他不想过去挤,置身事外般站在一旁,而她也没有提出“你能不能陪我一起”、“你帮我拍张照吧”之类的要求,独自走进人群,俯瞰日落时分的东京。
回来之后,他带她去朋友家里聚会,将情侣的头衔彻底坐实,为他解决了当下的麻烦。
她表现得有点拘谨,很安静,话不多,客气又疏离。陈梦宵隔着人群像观察真人NPC那样百无聊赖地观察她,不知道旁边的人说了什么,应该是有些冒犯的话,她脸上的社交笑容慢慢消失了,像面具裂开一道细纹,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很适合被镜头记录。
那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记住她的脸。
然而下一秒,当她的视线转过来,停留在他脸上,又变回之前的,他所熟悉的模样。
习惯被类似的目光注视,陈梦宵意兴阑珊地偏过脸,继续跟朋友聊天。
只是一个偶然认识的,来日本旅行的,可能再也不会见面的陌生人而已,原本连联系方式都没打算留,但是出了一点意外,在她离开日本之前,他们接吻了。
接吻时她的表情很震惊,身体很僵硬,几乎没有技巧可言,纯情得像刚开始早恋的高中生。
是因为中国女孩在这方面比较保守么?他不清楚。有点后悔没有事先擦掉她的唇膏,跟他不喜欢的巧克力的味道混在一起,甜得好腻。
但是没有后悔那个吻。
第56章
大脑被忽如其来的情欲点燃,她被陈梦宵抱起来,放在空旷的流理台上,衬衫下摆也被他从短裙里抽出一截,他的手摸进来,听到她压抑的呻/吟,低头继续吻她。
分不清吻和触摸哪个更滚烫,脑袋发昏,林霜羽本能地抓紧他,从肩膀一路滑到侧腰,感受着微微绷紧的青筋和精炼的肌肉线条,比两年前更加成熟,有种蓄势待发的性感。
衬衫堆叠在她手肘边缘,娇嫩的皮肤被吮出红痕,陈梦宵恶劣地咬住那一点殷红,对她说,这里没瘦哦。
灯开着,她坐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却浑身燥热,脚尖不小心踩住他的拖鞋,又过了一会儿,双腿也不自觉地岔开。
裙摆无知无觉地卷高,某个熟悉的东西在缠绵中缓慢苏醒,尺寸实在难以忽视。
陈梦宵在她耳边轻轻叹气:“你朋友怎么还不来。”
她还有点懵:“应该马上就到了。”
他懒懒应声,行为依旧没有收敛,故意抓着她的手去碰自己,无辜发问:“怎么办。”
不管用手还是用嘴时间都不够,还能怎么办,林霜羽无计可施,干脆指责:“你找我就只是想上床而已。”
陈梦宵挑眉:“宝贝,想上床和想上你还是有区别的吧。”
说完,将她的衬衫纽扣一颗一颗扣回去,杯托的位置也调整好,顺手又捏了一把。
衣服刚穿好,甚至没来得及多说一个字,门铃便被摁响。
林霜羽吓了一跳,赶紧推开他,匆匆忙忙地把裙摆放好,整理仪容,陈梦宵就站在旁边,抱着手臂看她:“搞得好像在偷情。”
“你现在快点去我房间,记得把门关上。”
“她要是刚好也想去你房间呢?”
林霜羽噎住,觉得很有可能,于是提议:“还有一个次卧,我拿来当衣帽间了。”
陈梦宵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脚步却是与次卧截然相反的方向,站在玄关,堂而皇之地打开了大门。
反应过来,她立刻跟过去。
——咔哒一声,门开了,许翩站在外面,手上提了一只用来装酒酿馒头的迪士尼购物袋。
陈梦宵唇红齿白地冲她笑,主动打招呼:“你好。”
走廊亮如白昼,邻居家的狗正在隔着门汪汪叫,许翩脸上的表情缓慢凝固,眼珠在两个人之间转来转去,最后说了一句:“操。”
面面相觑大半天,林霜羽把她拉进来,出于心虚,语速不自觉变快:“你今天出门诊是吧?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一边说一边拿眼看陈梦宵,对方这会儿倒是配合地转身,去厨房拿水。
许翩一口气总算吐出来,跟着她往客厅走,连声质问:“我没看错吧,还是时空穿梭了?这不是你喜欢得要死要活的那个霓虹男吗?大半夜的他怎么会在你家?”
林霜羽简短地解释:“他最近刚好回国,就见了几次。”
“什么意思,哪种见?荤的还是素的?”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许翩了然:“理解理解,对着这张脸把持不住很正常,至少说明你雌激素分泌没问题。”
“许医生,你刚上了一天班,脑子里怎么还塞得进去黄色废料。”
“主要是你这个对象冲击力太强,他现在可是很有名的大导演哎。”许翩忍不住问,“所以你俩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林霜羽说:“没什么情况,就这样。”
许翩顿住,转而嘻嘻哈哈地安慰:“其实睡几次也挺赚啊,大好光阴,不跟帅哥睡难道要找普男?”
正说着,陈梦宵已经从厨房出来,除了矿泉水,还顺手端来了那盘小番茄。
许翩顿时噤声。
餐桌正对厨房,陈梦宵没有走,很自然地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
短暂的沉默过后,许翩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勉强冷静下来:“怪不得让我换个时间来,要不我还是早点回吧。”
陈梦宵笑着说:“不用啊,你们慢慢聊。”
没想到他还挺好说话,许翩清了清嗓子,利用天生的社交优势切入话题:“你最近那部片子超级卖座,我们院里一群小姑娘今天还说要团购电影票来着。”
“打算买什么时候的票?我请你们看。”
许翩差点接不上来:“不好吧……我们人还挺多的。”
“刚好可以包个场。”陈梦宵随意道。
许翩瞄她一眼,见她没意见,于是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林霜羽听着他们三言两语地敲定时间细节,没有插话。
其实那部电影她也只看了个开头和结尾而已,或许是因为与自己有关,近情情怯,反而不敢看了。
气氛比想象中融洽得多,许翩完全放开了,叽叽喳喳聊个没完,说到她读大学的时候很受欢迎,陈梦宵问了一句:“她当时喜欢什么类型?”
许翩答得不假思索:“她一直都喜欢成熟稳重的学长类型,从来没谈过比自己年纪小的。”
陈梦宵看向她,神情有点耐人寻味:“为什么?”
——因为爱玩,心不定,拿感情当消遣,翻脸比翻书还快。
不想在朋友面前说这些,林霜羽低头喝水,口吻稍稍生硬:“没有为什么。”
察觉到他俩的气氛有些异常,许翩自觉帮好友试探,反问陈梦宵:“咳,那你喜欢什么类型啊?年上还是年下?”
陈梦宵还在看她,分神回答:“都可以,没有固定的类型,不同年龄段有不同年龄段的魅力。”
许翩无言以对,不禁回头,用眼神无声地向她传达:看看人家什么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