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什么都没用了。
却还是执念一样,盯着他问了句:是这样吗?
是他们说的这样吗?
你敢承认,或者否认吗?
承认是蓄意造谣。
否认则颜面尽失。
他当然不敢,所以全程未发一言,却在离开前露出一副不耐与嫌恶的表情,引导大家继续做阅读理解:
她追过来找他复合。
但他对此十分反感。
相处几个月,她对他还算有点了解,这种处理方式非常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既没有落下话柄。
也能让事情往对他有利的方向发展。
所以她完全可以断定。
这些流言的源头,一定就是他本人。
可能并不是很直接的告诉某个人,是他提出的分手。
但应该是在有人问出“该不会是你把她甩了吧?”这样的话时,回了些类似“稀奇吗?”这样模棱两可,既没有明确说谎,又足够诱导方向的话。
因为他其实也没法确定,自己一定不会被揭穿,而如果真有那天,这种处理方式也不失为一种自保。
毕竟他可什么都没说。
也没指使别人这么说。
弄清楚他的心理,苏途反而有些释怀了,虽然也可能是不得不释怀。
但当她发现,自己每次和他迎面撞上,他其实都会有点不太敢看自己的眼睛时。
又好像发现了一点趣味。
像目睹一个劣迹斑斑的人,穿了件很华丽的衣服,一步步把自己捧到高位,却又每天都在担心,会不会不小心从上面掉下来。
所有人都在夸赞他的表演。
只有她知道华服下的本质,握着转动他命运的钥匙,却只是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轻飘飘审视他的伪装。
一点一点,让他对她的情感,变得既恐慌,又憎恨。
像扎在动脉的一根尖刺,容不下,又拔不得。
所以回国之后,才会接连布局,想要绝对掌控局面,把当年输掉的那口气挣回来吧。
而同她示好、想要复合,也不过是战略的其中一步。
毕竟是扎在命门上这么多年的刺。
他不仅要拔下来,还得让她变成战利品,像勋章一样挂起来,才能彰显他的成功与胜利。
虽然这样的他,对她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但相应的,她也因为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人,而彻底对感情失去信心、到近乎抵触。
在这样的前提下。
当年的那句“非他不可”,可以说是再直接有效不过的应对了。
因为她扭转不了舆论,也不想再开始任何恋爱关系。
那不如就顺势而为,让所有人都这样以为,也可以算是废弃资源再利用了。
……
最后几句。
说的多少有点心虚。
因为当时的她真的不知道,这句话会影响到一个人整整六年。
虽然就算知道,她的决定也不会有所改变。
毕竟在当时的她看来。
自己又怎么可能,跟这样一个万众瞩目的人走到一起……
时述沉默许久。
也很难说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
一方面,他对她当时的处境一无所知,错失的六年也绝无可能重来。
可另一方面,自己似乎还得感谢他,要不是因为遇到的是这种人,她说不定也早已与别人恋爱结婚,还真未必能轮到自己。
昏暗车厢内死寂一片。
只能暖气送风发出的微弱呼声。
苏途勾着他的脖颈,侧身凑近了些:“你生气了吗?”
时述抬眸。
静默看她一会儿,不答反问:“冠盛的项目不做了?”
她点头:“嗯。”
之前都已经答应过他了,而且就现在这个情况,想做也不可能了吧。
他又问:“办公项目呢?”
她这才愣了愣,偏头瞥向后备箱:“……”
图纸和材料都还在后边,本来是想宴会结束后给的,但闹完这么一出,现在肯定是给不了了。
不过明天周日,也还在她答应他的最后期限内。
想到这儿。
她又回过头来,保证说:“我明天把东西送过去,就结束了。”
“好。”时述应道。
过后也没说什么。
推门下车,又把人抱放到副驾后,就打着方向盘驱车驶离。
-
到家时已经将近凌晨。
时间和心情都不太允许,两人也就没再腻歪。
门口分别后,苏途关门进屋。
心里想着明天的任务。
慎重起见,还是翻出手机,发出一条告知消息:【明天下午两点,我会把图纸材料送过去,无人接收的话,会直接放在前台】
发完就放下手机。
拢着头发,进浴室洗漱。
隔天中午睡醒。
时述又已经在客厅了。
看出这是打算陪自己出门的架势,苏途稍愣了下,但想到自己也只是把东西送过去,应该不会逗留太久,最后也没说什么。
照常收拾完后,便自觉把车钥匙递了出去。
虽然之前有过担心,他知道得多了,会不会做出什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但其实理性看待过后,会清楚他并不是个冲动的人,而且既然是陪着自己一起,就更加没可能让她难做。
半小时后。
车子抵达事务所楼下。
苏途打开后备箱,指了下当中一个硕大的纺布袋,里头是三份图纸加两份材料样板,足有大几十斤。
这时候身边有个体贴入微的助理,倒真是能省不少力气。
她看着电梯光面镜照出的高大身影,正一脸冷肃的透过镜面与自己对视,好像无时无刻都在关注着她动态的样子。
似乎还是更像保镖一点。
臆想之中。
电梯“叮——”一声震响。
她弯了弯唇,提步出了轿厢,往事务所前台走去。
昨晚发出的消息至今都没有回复,她便想把东西放下就走,前台接待却主动引见:“程总在公司,麻烦您跟我来趟会议室。”
苏途也不太意外,毕竟自己昨晚给了他那么大一个难堪,怕不是一夜没睡,就等着今天当面发难吧。
反正不管是助理还是保镖,她今天都带了,便也没什么好担心地点头:“好的。”
但程淮却在看到她身后有人的瞬间,顿时暴怒:“分得清工作和生活吗?!”
苏途也不自证,进来也只是为了把事情当面落实清楚,偏头让时述把东西放在桌上后,就直入主题:“图纸和材料都在这里,我也已经拍照留底过了,你可以随时查阅。”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程淮面色阴沉,忽一下打翻水杯,水渍哗地泼了一桌,乃至渗进纺布袋内,脏污图纸。
周身浑然一股毁灭气压,有种既然已经颜面尽失,也无所谓场面是否会更难看的爆裂感:“走?”
他冷笑,语气仍透着要挟:“冠盛的项目不想要了?”
到这一刻,他的认知都还停留在,她眼巴巴的询问项目进度,急着清空手里的案子,好腾出时间吃下这个大头。
毕竟在他看来,这一个项目就足以让她声名鹊起、赚的盆满钵满,她又有什么理由拒绝的了?
苏途视线落在脏污的图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