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人们凑在一起。
聊得自然就是那些广为人知的曾经。
尽管苏途并不认识他们,却不妨碍他们忆往昔的热情:“还得是你小子哈,走了这么多年,刚回来就又把我们苏大校花拐身边来了。”
“那可不,淮哥魅力不减当年好吧!”
“话说苏校花当年到底为你小子拒绝了多少人啊?我本来以为到你出国,这事就该不了了之,谁知道居然愣是等到了现在!”
“啧啧,还真是苦心不负,居然真给她等回来了。”
“那必然也不可能是人一头热好吧,他要没这心思,干嘛突然回国?干嘛把人带来?”
“所以你两现在,算是破镜重圆了吧?”
程淮轻笑。
像被说中了,却又并不松口:“谈不上吧。”
此话一出,立刻便引起众怒:“我说你小子,差不多得了啊!真把人晾跑了有你后悔的!”
“就是!人一姑娘家家,眼巴巴等了这么多年,你该主动也得主动点。”
“今天我就把话放这了!你要再敢对不起我们苏校花,我可就上了啊!”
“就你?”
“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哈哈哈哈——这墙角你要是能挖动,还能等到现在?当年不就该上了!”
“你怎么知道他没上?有没有可能是被拒了不敢说?”
“艹……”
“话说回来,我其实到现在都没想通,你说你两这么互相放不下的,当年到底为什么分的手啊?”
“我记得那会老程已经拿到YC的录取通知书了吧?因为要出国异地,和苏校花闹别扭了?”
程淮瞥了眼身旁坐如针毡的人,敛了敛笑意,回答依旧模棱两可:“我确实不喜欢有人跟我闹这些。”
“我艹——”
“你小子是真敢啊!”
“不过要我说,老程这么做也没错,男人还得是事业重要,要没混成现在这样,还能让苏校花这么一直放不下?”
“那倒也是,但还得是这小子运气好啊,碰上这么个忠贞的……”
苏途这才明白,自己的出现到底有什么作用,都说她等了他这么多年,可如果不眼见为实,传闻有怎么能够立得住?
而她越是对他“矢志不渝”,就越能证明他的人格魅力。
还有那身衣服。
大冷天的,她要是穿了,就是做实了对他的谄媚,要是不穿,就是甘愿为他“安分守己”,效果也不会太差。
同样都是强势要与她签单,一步步套路她掉进陷阱。
可人和人的差距,却还是可以这么明显。
苏途到现在都没动筷,胃里还是空的,不知是心理还是生理作用。
她真的快要吐了。
手机在兜里持续震动,她也找不到一点要继续待着的理由,便无声站了起来,连“我去个洗手间”这样的场面话,都觉得没有必要。
转身离开包间,忍着恶心走到门口,才划过接听:“……喂。”
声音干涩沙哑。
像历经千辛才与他取得联络,无端就带一点滞涩。
时述怔住:“怎么了?”
苏途抿了抿唇,兀自按捺了会儿,才平静道:“我想清楚了时述,再给我一点时间,等后天下午回去……”
“途途。”
身后又传来声音。
像毒蛇吐信,阴湿黏腻地缠上来,凑到听筒边,不紧不慢地耳语:“怎么不说一声,就自己出来了?”
第50章
苏途挂了电话, 隐忍回头:“有意思吗?”
程淮却像是听不明白,推着眼镜深思了会儿,才疑惑道:“没意思吗?”
“可我怎么记得, 你以前都演得挺开心的?”
嘴上说是她在演。
可到底是谁先开始,又是谁先入戏的呢?
他们之间,好像总得有一个人先发疯,另一个才能显得平静。
苏途不想成为前者,便按捺着把手揣进兜里, 攥着掌心压制情绪。
顿了会儿, 才真心发问:“是不是所有人都说, 我这么多年都在等你,你也就这么信以为真了?”
声线冷清, 非要说有什么情绪,程淮大约也只能听出一丝反讽, 松弛的神色立时便不复存在。
他绷着脸:“……”
好半晌才保守反问:“那你能解释,自己这么多年, 为什么一直都单身吗?”
他不是没给过她空档。
学校里那么多人, 不是他让她拒绝的, 在国外这么多年,他们甚至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她却仍然原地坚守。
某种层面而言,苏途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
他重自尊,说话总喜欢留余地,所以这句话的意思,基本就相当于:难道不是吗?
他说她演得开心。
的确。
有过不少。
就好比现在,他居然真的当真了的样子。
难道不好笑吗?
可苏途现在却没有那个心情。
她冷着脸,不禁有点匪夷所思:“你就没想过,我就是因为碰到过你这种人, 才会对所有男人都失去信任的吗?”
她现在反而觉得自己才比较可笑。
她把在别人那里吃到的教训,拿去规训真正在意她的人,不允许他犯一丝一毫的错误,一旦发现任何不对劲,就会立即开启自我保护机制,将人不遗余力的赶出自己的世界。
可谁又能永远不犯错?
她自己难道就没有浑身缺陷、频频失误吗?
这样的见解如同当头一棒,赫然将程淮敲得脑壳震响,再回过神来,俨然又是那副饱受羞辱的偏执模样。
“你说什么!?”他狠厉道。
苏途攥着又开始震动的手机,从未如此急切地想替自己申辩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
她早就做好了注孤身的准备,而一个人的时候,别人怎么说、怎么想,又哪里有那么重要。
她不仅不在意,甚至还能作壁上观,看那些人津津乐道的一唱一和,多有趣?
可是现在不行了。
因为她好像真的找到了愿意陪她三餐四季的人,所以必须要亲手洗掉自己身上的淤泥,才可以干干净净的走向他。
她毅然的目光,锋利又柔软,像把杀人不见血的薄刃,直至收势,程淮才难以置信地感知胸前痛意,眉目邃然变得狰狞。
将死也要拉人陪葬般,一把扣住她的肩,把人抵进墙根,厉声质问:“你说谁是蛇?”
“谁咬谁!?”
到底是谁一步步把他架到这个位置,上不去下不来的?
现在戏演到一半,所有人都信以为真了,她随口撂下一句他是蛇,就准备跟别人跑路了?
那他算什么!?
肩胛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攥到手臂发麻,苏途一时有点感觉不到,兜里的手机还有没有在震动。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什么表情,什么心情,会不会因为刚刚的事情,开始对她感到失望,以后就再也不来找自己了……
她心急如焚,只想赶紧去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认认真真地和人解释。
可她力气太小,挣扎半天都难以摆脱,只能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而后愠怒抬眼,用最原始的论据,一字一句地警告:“需不需要我提醒你,我们到底是怎么分的……呃——”
“你怎么敢——”
程淮一把扼住她的喉咙,奋力向后一贯,镜片下的宁静骤然撕裂,取而代之的是愈演愈烈的阴狠暴戾。
后脑勺砰地砸向墙壁,苏途只听到嗡一声震响,眼前就倏地陷入黑暗。
她仰着脖颈,白皙的脸色蓦然变得通红,瞳孔在受力中一点点失焦,虚张的口鼻更越来越难以汲取氧气。
濒临窒息的前一刻,恍惚听到一阵开门声响。
包间里出来一个女人,正想去洗手间补个妆,抬头看见面前的景象,化妆包蹭的掉落到地毯上。
睁大眼睛恍了好几秒,才颤巍巍出声:“你们……在干嘛?”
程淮这才被拉回理智,手臂猛地往边侧一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