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嘟声,伴随着心理作用下极具缓慢的电梯,在心里组成了一连串乱七八糟的警告,到最后终于汇成一句又急又气的:
你死定了!
你真的死定了!
寒夜如水,透凉的凛风行经,霎时便能将人激得身形瑟缩,寒毛乍起。
苏途连着跑错两次,才哆嗦着从景观从中绕出来,视线刚一触及泳池,便竭尽所能地大喊:“时述!”
跑近一些,又喊了声:“时述——”
然而池中高速行进的身影却丝毫不为所动。
转眼又游至尽头,长臂触抵,丝滑转身,继续以赛级的水准全力前行。
苏途扯着嗓子喊了半天,才发现他根本听不见,急得快绷不住了,直接顺着池壁蹲身跳了下去。
没掌握好平衡,被浮力冲击地脚底打滑,在刺骨的冰凉中踉跄了下,又跌进水中扑腾呛咳。
失氧好几秒,时述才从那头游过来,却像是去路被挡,单手把人从池中拎出来时,眼底还染着不忿的赤红。
夜视能见度低,从水里出来也需要一定的缓冲,他又无心去管是什么人失足落水,随手把人往边侧一提就要松手。
却冷不丁听见声带着哭腔的叫唤:“时……咳咳——”
他动作一滞,忽地摘掉泳镜,把人翻了个面,看见一张正急促喘息,面色极白、眼眶却红的脸蛋,才惊愕僵在原地。
等反应过来,脸色也有一瞬的惨白,随机便摒弃提溜着后颈的动作,立刻拦腰将人抱起,行色匆匆的转身上岸。
一路把人带回房间,塞进浴室。
苏途才在极端的冲击后稍缓些许,哆嗦着站在淋浴间内,浑身都被冻得通红,也不记得该怎么骂了,却等不及质问:“你干嘛呀!?”
“……”
时述不是很确定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听这语气,就知道一定错的不轻,有点急,也有点慌,难得也有点举足无措。
胡乱指着花洒,声线不畅道:“先、先洗。”
“我在你房间洗什么呀!”
苏途瞪着眼睛,顶着副不想理他的气势,转身就想出去:“你自己洗!”
时述又哪敢在这时放行,更别说再拖下去就真要感冒了,当即就又强行把人塞了进去:“你洗。”
然后拿上她的房卡,不由分说地退出去:“我去你房间。”
……
苏途板着脸。
站在喷头下足足生了半小时的气,才裹着浴巾和头巾走出洗手间。
本来就是临时出差,什么都没带,现在衣服又全湿了,送洗也不可能马上就干,她还待在他的房间里,怎么走出去都是个问题!
还有那个混蛋,也不知道到底在水里泡了多久,刚刚离开放假的时候,体温明显就有点不对!
她气鼓鼓的,一边赌气地想烧死了活该,一边又在着急加快吹头发的速度。
甚至都来不及等到半干,就迅速放下吹风机,走到衣柜前翻出件浴袍,穿上后扎好系带,散着头发就拉开了房门。
刚想往外走,门口等候已久的高大身影就邃然挤了进来。
扶着门把,将人扣在屋内,又反手把手带上。
苏途身形微僵:“……”
还在气头上,也能从他压迫性的磁场中,感觉到一点危险,不自觉便往后退了一步,开口时也说不准,质询和防备哪个更多:“你——”
可没等出口,他长臂一伸,轻易便又将人拉了回来,垂着眉眼圈进怀里,又顺势埋进她的肩窝。
不等人兴师问罪,就蹭着她的脖颈说:“我错了。”
他手臂收紧,力道像认错的态度一样坚决,声音却低缓得像在示弱,逐字逐句,散落在她泛着可疑薄红的皮肤上:“我错了。”
“别生气行么。”
第52章
沐浴后的热潮从浴室里徐徐散出, 吹风机残余的温度还附着在身上,肌肤相贴之处更尽是一片滚烫。
挨蹭着肩窝的气息愈渐鲜明,筋脉凸显的大手紧扣腰身, 以一种矛盾的、强大又脆弱的磁场,紧紧包裹着她。
有一瞬间,苏途以为自己是误食了什么迷情的媚药,以至于身心浮躁、呼吸困难,脖颈径自上扬, 难耐地汲取氧气。
生气?
生什么气?
哦……
不知过了多久, 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她无声呼吸, 努力区分开快要融进皮肤里的、两种截然不同的热气,终于颤着手指, 靡软的抓住他浴袍腰带,轻喘着说:“…快松开。”
时述却像听到反话一般, 力道不降反升,只一味将人圈得更紧。
几近挨触的呼吸, 直接将她的皮肤烫红。
苏途冷不丁激灵了下, 神思也回笼了点, 又着急拍他的腰:“快点。”
“你发烧了知道吗!”
时述仍然不为所动。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事情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因为她每次生气都会有大事发生。
都是在准备要把他远远推开。
苏途快气死了,不止因为他故意装聋作哑,还因为她浑身上下就只穿了一件浴袍,刚刚匆忙之间,也不知道有没有系牢。
他要是继续这样乱蹭,说不准就真的要被蹭下去了……
她涨红着脸,没好气地撞他膝盖:“再装听不见我真生气了!”
“……”
时述这才滞了一下。
缓慢从她颈间抬头,试探性地看向她的眼睛。
他眉骨深邃, 眼裂狭长,眼尾向下,不带攻击性看人时,就是副从神到形,都非常标准的狗狗眼。
更别提是眼神软化、求人原谅时,整个人都俨然一只摇尾乞怜的大型犬。
苏途看着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呼吸都有点停滞,也就根本想不起来,要再追究他为什么会发烧的事情。
只余一副严肃的空壳,板着脸勒令:“回床上躺着。”
时述又不动了。
只牢牢盯着她看,像生怕被支开之后,她就又要丢下自己走了一样。
苏途却并不松口,用一种下最后通牒的口吻说:“别让我说第二遍。”
时述:“……”
拢在她后腰的大手总算撤开。
苏途这才得以进到浴室,抖着领口加速散热,又手忙脚乱重新系好腰带,才赶紧拧了条湿毛巾,调整表情拉开浴室门。
时述已经听话在床上躺着了,神情却并不安定,始终盯着浴室的方向,直到人影重新出现,才黯然垂下眼帘。
看着莫名就有点可怜。
以至于她正要伸出去的手,愣是顿了半晌,才终于做足准备探向他额间。
真的很烫。
苏途无瑕多想,立刻将毛巾搭上。
而后坐在床沿打开手机,低头打算买药,想起他好像不可以随便吃药,又回过头问:“要不要去医院?”
听医生的总没错了。
时述见她靠近,便侧了侧身,到毛巾不会掉下来的极限角度,哑着声音说:“不用。”
不想去医院倒也是人之常情,苏途只好又问:“那你能吃什么药?”
他却想都没想:“不吃。”
“……”
跟故意的似的。
也不知道是对自己身体素质过分自负,还是生怕病好了会耽误什么。
苏途懒得理他,低头就开始搜索:
-运动员怎么退烧?
-运动员能吃退烧药吗?
-不含禁用物质的退烧药有哪些?
-运动员服药时有什么注意事项……
她神情紧绷,专注的像在考前复习,丝毫不觉搭在身侧的手臂,是什么时候绕回腰间的。
直到焦灼下完一堆乱七八糟的订单,想站起来却受到限制,才顺着身前的手臂,疑惑往床上看去:“…干嘛?”
时述烧得眼睛都有点泛红,整个人看着也不是那么精神,开口时声线暗哑,箍着她的力道却很坚持:“去哪?”
“……”
苏途想说你都烧成这样了还有空管我呢,最后却还是交代说:“给你倒水啊,不觉得渴吗?”
她没有照顾人的经验,更别说是病人。
喂完水才想起毛巾也该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