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妹妹,孟逐溪。
孟逐溪都长这么大了,还记得当年她还是个小丫头,每次被孟言溪逼着去跳舞都会和她哥吵架,吵不赢就哇哇大哭,但并没有任何用,最后还是会被孟言溪绝情地扔进舞蹈教室。
孟逐溪上前一步,一双大眼睛真诚地看着王楠:“老师您相信我,那只猫真不是我的,我没有在宿舍养宠物。”
其实王楠也想过猫并不是孟逐溪养的,她还事先调查过,但孟逐溪同宿舍的何琪举报说猫就是孟逐溪养的,说孟逐溪仗着家里有钱有势,无视学校规章纪律,其他两名室友得了她的好处,也不说什么。
王楠不喜欢无视规则的学生,沉下脸:“我已经……”
“是三号路那只猫吗?”今昭忽然出声。
她极力忽视掉随着自己一开口紧追而来的那道视线,尽量让自己心无旁骛地看着孟逐溪。
孟逐溪惊喜地点头:“对对对,就是三号路!”
“有点瘦,眼睛圆圆的,毛毛软软的,爪子尖尖的?”
“对对对,就是那只猫!”孟逐溪开心起来,“老师您也见过吗?”
“啊,见过。”今昭眨了下眼,“它应该就是流浪太久,饿了,才会扑人,上次也差点挠到了我。”
“就是就是!”孟逐溪猛点头,都快喜极而泣了。
呜呜呜终于有人能还她清白了。
王楠看向今昭:“怎么没听你说过?”
今昭冲王楠笑了笑,露出两瓣儿白白尖尖的小虎牙,给她的美貌增添了三分俏皮:“这不是没挠到吗?等挠到了我会向你诉苦的。”
谁能抵抗得了美人一笑?王楠被她笑得气都消了,指着她笑骂:“你还是盼自己点儿好吧。”
因为今昭作证遇见过那只流浪猫,证明不是孟逐溪偷养的,最后孟逐溪免于记过处分,但终究是因为她,猫才会砸了展出的陶瓷,所以她还是要承担赔偿责任。
这次的展览是为校庆做准备,样样都是精品,尤其是向岁宜美术馆借的那三件,不用算都知道孟逐溪得赔好大一笔钱。
不过今昭并不为她担心,这点钱对她哥哥而言,九牛一毛。
是九牛一毛,但孟逐溪还是忐忑得厉害。离开辅导员办公室,兄妹俩一路沉默。孟言溪没开口说话,孟逐溪自然更不敢说什么,畏畏缩缩跟在他后面,假装自己不存在。
她以前闯一丢丢小的祸孟言溪都要教训她,虽然没打过她,但那张嘴巴毒得很,她都担心他舔下嘴唇能把自己毒死。这次忽然要他赔这么多钱,大资本家钱是多,但人又不傻,不骂死她才怪。
孟逐溪跟在孟言溪身后走出大楼,太阳热烈滚烫,她也不敢打伞,就垂着脑袋。
迈巴赫在停车场晒了一上午,开门的时候,金属门手灼了下男人的手心。孟言溪回头,忽然注意到身后跟着的妹妹。
“你跟着我干什么?”孟言溪奇道,“不用上课?”
还上什么课啊……孟逐溪小心翼翼去扯她哥的衣袖,张嘴就是不要钱的道歉:“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别生气,别气坏了身体,实在不行我跪下来,你打我一顿出出气?”
孟言溪若有所思看着她。
太阳从头顶照下来,在他优越的五官上落下细碎的光影,赏心悦目更甚博物馆里的艺术品。
孟言溪揉了下她的脑袋:“你没错,不用道歉。喂小动物是好事,想喂就喂。”
孟逐溪:“?”
孟言溪被夺舍了?这还是她哥吗?
“回去上课吧。”
今天的孟言溪好说话得不真实,孟逐溪觉得自己在做梦,迷迷瞪瞪的,殷勤替他打开车门:“哥哥,你上车。”
孟言溪一手握住车门,叮嘱:“回去记得谢谢替你说谎那老师。”
“说谎?”孟逐溪吃惊,大桃花眼呆呆望着她哥,“你说那位美女老师她说谎,她根本就没有见过那只猫?”
“不然呢?”
“那她怎么知道那只猫长什么样?”
孟言溪讥诮地发出一声气音:“哪只猫不是眼睛圆圆的,毛毛软软的,爪子尖尖的?这跟你说你见过一个人,长着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巴有什么区别?”
孟逐溪茫然眨了眨眼,又问:“那她还说猫在三号路瘦瘦的呢。”
“陶瓷展在三号路,砸场子的罪魁祸首当然在三号路,不然它还能是成精了隔空行凶不成?”孟言溪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妹,“至于瘦,它一只饿得要扑人的流浪猫,它倒是想胖。”
孟逐溪:“……”没错,这个说话的调调才是她哥。
孟言溪坐上车,茶色车窗落下,他又叮嘱了一遍:“记得去找人说谢谢,别忘了。”
要说在嘴甜和讨人喜欢这方面,孟逐溪可是天赋选手,但考虑到对方是老师,她还是虚心向哥哥请教:“那我要给她带点什么吗?水果?奶茶?”
孟言溪支肘靠在车窗,半晌没说话,惊艳的大桃花眼微垂。
“给她带张卡吧,我看她挺喜欢卡的。”
孟逐溪:“?”
今昭今天就上午一二节有课,领完试卷回了趟外国语学院的办公室,把那5份卷子改了。
她也不想让学生重修,客观题主观题分数翻来覆去地算,最后总算拼尽九牛二虎全力把那5个学生全捞到了60分。
累。
把成绩登上系统,送审学院教秘,再将试卷重新装进档案袋归档,做完这一切已经11点15分。她跟姑姑约的12点,现在过去时间差不多。
今昭往西门走,半路用滴滴打车,熟练地取消掉所有昂贵车型,只留下最便宜的特惠快车,还能用个5折券,开心。
可能因为实在太便宜,整整6分钟才有师傅接单,彼时她已经走到了西门。
今昭撑着一把小花伞,在梧桐树下等车。
西门外面是一条水系,门口的大道看着平坦,其实是一座桥。梧桐树在一头,桥的另一头,路旁停着一辆黑色的迈巴赫。
为了他妹的面子,每次学校叫家长,孟言溪都是亲自开车过来,从不用司机。
他坐在驾驶座上,面无表情看着前方。午间燥热,他身上的衬衫往下解开了两颗扣子,袖口也挽到了手肘处,露出结实的小臂。因为常年运动,体脂率低,上面盘桓着青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性感得要命。
他前方的红绿灯红了绿,绿了又红,来来回回,身边车流一次次过去。他的车停在路旁,一动不动。
今昭玩着手机等车。
师傅从四公里外赶来,不知是这一路太堵、红灯太多,还是因为价格太低,师傅不想来,她在路边已经等了10多分钟。
今昭怀疑是后者,给师傅打电话。
师傅在电话里说自己马上就到了,问她是不是打了把小花伞站在梧桐树下。今昭说是。师傅说过红绿灯就到。
数字跳动,10、9、8……2、1,红灯转绿。
路旁一直停着的迈巴赫终于发动,汇入车流。
今昭有一点点近视,度数不高,她爱美,平时不肯戴眼镜。将太阳伞往上撑了撑,眯着眼睛去看前方驶来的车流,试图从车牌号寻找自己打的那辆车。
手机响了一声,她又低头去看手机。
姑姑发来一条语音,她顺手点进微信。
此时,一辆黑色轿车在她面前停下。“咔哒”一声,车锁打开。
今昭自然地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的同时点开姑姑的语音条——
“翎翎,我和你姑父临时有点事,可能要晚十多分钟,你到了先点菜哈。”
今昭关上车门,黑色的轿车丝滑驶出。
她低头捧着手机,正准备回复,又有电话进来,今昭接起电话。
手机里是中年男人标志性的大嗓门儿,带着烦躁和一点莫名的哭笑不得:“我说同学,你到底是怎么敢的?你上的那可是迈巴赫,一千多万!”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今昭愣住:“哈?什么?”
“我说,你上错车了!你打的是我的车,我在你后面狂按喇叭你听不到啊?”
今昭回头,果然见后面跟着一辆黑色轿车,因为速度跟不上,短短两句话的工夫就被甩开老远,只能狂按喇叭吸引她的注意。
今昭立刻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
“你好,你——”
刚开口,握着方向盘的男人慢条斯理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猝不及防,隔着薄薄的后视镜片,今昭再次与那双疏冷的大桃花眼四目相对。
喉咙刹那间被什么东西卡住,今昭噤声。
手机里,师傅的嗓门越来越大,通过听筒传出:“姑娘,你那车什么情况,怎么越开越快啊?你是不是遇见坏人了?要不要我帮你报警?”
网约车师傅警惕又仗义,觉得事情不对,还在后面锲而不舍地追着迈巴赫,可惜实在心有余力不足,眼见着就要被彻底甩掉。
今昭回过神来,忙说:“不,不用了,是我朋友。谢谢您师傅,我这边取消订单,麻烦您了。”
挂了电话,车厢里陷入安静。
孟言溪只有刚才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之后就收回目光,专注看着前方道路,没有说话。
今昭尴尬地捏着手机,手指因为无意识用力泛白。
她坐在后排右方,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男人清晰利落的下颌线和挽起衬衫衣袖的右小臂。
冷白的薄肌,线条流畅有力,握着方向盘的手掌很大,青筋从小臂延展到手背。
车窗外,梧桐渐次往后掠去,阳光灼热得刺眼。
她忽然想起自己刚才说,孟言溪是她的朋友。其实他们算不上朋友,他们最多只能算同学。
学校让两个世界的人短暂相逢……
第3章
岁大附中是全省最好的高中,家长圈里有一句话:进了附中,等于一只脚迈进重本。
附中有一个卷生卷死的走班制,根据每学期期末成绩排名,全年级学生在平行班、实验班、尖子班之间轮动。此外,附中还有一个高居神坛之上的A班,属于学生家长们信仰一样的存在,据说这个班的学生至少是个985。
下限是985,上限不可限量。
已经不止是念什么大学,据说曾有A班出去的不知名校友回来给学校捐了一栋楼。
今昭是高二那年进的A班。
那年的夏天,岁宜格外炽热。清晨,风尚还有一丝清凉,梧桐树间的蝉鸣就已聒噪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