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暖喝着手里的苹果汁,差点被呛到,在江暻年看过来的前一秒飘忽地转开了视线。
他到底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岁暖两眼放空地咬着吸管,又想到不久前江暻年拉着她的手,按在他劲瘦的腰身上。
腹肌的手感还挺好的。
值得回味。
他让她别高估他的定力,那他怎么不考虑下她有没有定力这码事?
毕竟她可是看过言情小说、少女漫画、偶像剧……今天还领略了限制片的,十八岁成年人,也是能感受到荷尔蒙的力量的,好吗?
就算没吃过猪肉,她也比江暻年见过更多的猪跑。
视线再次转回江暻年的方向,他垂着睫,修长的手指拿着玩偶装进塑封袋,慢条斯理地封口,连袋子的角都要抚平到一丝不苟。
在过去相识的十几年,她见到最多的,他的样子。
就是这样,认真,冷淡,安静。
所以很多时候她都觉得他那么纵容她的公主病,是因为他懒得计较,仿佛在意的都在更高维度,不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直到江暻年今天用身体抵住她。
他的眼眸是荒山点燃后落下来的一粒星火,是火山喷发前的预告,让她忽然开始怀疑过往感受到的所有风平浪静。
她好奇他究竟能如何为她哗然,但一瞬间又仿佛升起被捕食者本能的、面对无法预料危险的预警——
告诉她,跨过那条河。
就会引火烧身。
……
晚上十一点,他们两人打算明天搬走的东西终于收拾完毕。
虽然只有江暻年一个人出力,岁暖只负责躺在沙发上动动嘴皮子。
封好的纸箱摞起来,摆在客厅中央,江暻年用马克笔在箱子上写了箱子内物品的分类,方便到时候归置。
岁暖看了一眼箱子上龙飞凤舞的笔划,忽然想起来:“江么叽。”
他偏过头睨她,示意她说。
“你模仿一下我爸的签名,帮我写张请假条。”
江暻年:“……”
尽管嘉中的教育理念强调尊重学生的自主性,但是该有的流程还是得有,请假需要家长签字的请假条,交给班主任。
“我明天让安琪珊周一给我送过去。”岁暖催促他,“快点,拿纸和笔。”
她家的布局他已经摸得一清二楚,江暻年反身去书房拿上东西,然后在岁暖旁边坐下。
“我周一上午去拔牙。”岁暖吮着唇思索,“我看有的人拔完智齿第二天就没事了,有的人要脸肿好久,不知道我是哪种。先请一天好了。”
江暻年“嗯”了一声,在撕下一半的A4纸上写好请假理由和时间,落款的时候却顿住。
岁暖一脸惊讶:“你不会不知道你岳丈大人的名字吧?”
……岁伯父以后承不承认他是自己女婿都不一定吧。
江暻年扯了下唇,说了句“没有”,用很潇洒的连笔字在右下角写下岁衡的名字,问:“安琪珊是不是也住静海。”
岁暖点头:“对啊,差不多和我们隔了两栋。”
“我明天早上自己去送吧,你周末不是要睡懒觉吗。”江暻年语气平淡地说,“门牌号微信发给我,我先回去睡觉了。”
岁暖感觉他忽然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迟疑地答:“……晚安。”
“晚安。”
-
周日下午,搬家公司上门将纸箱从静海搬去了颐和公馆。
岁暖明天要去的口腔医院离静海近一些,也懒得自己收拾新家,当晚还是留在了静海。
第二天早上,岁暖起得比平时晚一点。口腔医院预约的号是十点半的,她十点从静海出发正好。
不论平日还是周末,医院里总是人来人往。
岁暖在颌面外科取了号,然后去旁边的等待区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还是第一次做手术,虽然拔牙应该算得上是很小很小的手术。手机的大数据大概一直在监视她,不停给她推送拔牙手术的风险案例。
有人拔智齿后得了干槽症,每天头痛欲裂还无法缓解……有人血流不止,流了一手术台连脖子都染红了……
太可怕了!
岁暖决定不看手机了。
有人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岁暖拉了拉脸上的口罩,手揣进外套口袋,呆滞地看着前面的叫号屏。
旁边的人忽然轻轻地推了推她的手肘。
岁暖蹙眉扭过头。
恶狠狠的眼神一瞬间烟消云散,她愕然:“江暻年?”
江暻年没穿校服,墨蓝色的运动衫拉链拉到最高,衬得下颌很白,抬了抬手里的东西:“吃点早饭。”
是金枪鱼厚蛋吐司,和一杯绿豆豆浆。
岁暖懵懵地眨眼睛:“你没去上课吗?”
“都负起做爸爸的责任给你请假了,还能让你一个人做手术吗。”江暻年凉淡的黑瞳睨着她,“而且就知道你从来不看术前须知,拔牙前你也敢不吃饭。”
岁暖被噎了一下,接过早餐:“你也给自己请假了?”
“周日的时候我一起给安琪珊了。”
啧,原来是蓄谋已久。
岁暖咬了口吐司,厚蛋的口感柔软香醇,得意洋洋地开口:“那我比你大度一些。”
江暻年:“?”
“我都肯让你装我爸给我请假,你怎么不肯让我装你妈给你请假。”她睨他,“啧啧,我上个学期就说我可以冒充文伯母帮你和大白请假呢。”
“……”
……
漫长而煎熬的拔牙手术结束。岁暖咬着棉花,从治疗椅上转身下来。
麻药的劲还没过去,右边的嘴唇和脸颊都处于一种麻木的感觉,医生坐在电脑前朝她招了招手,她捂着脸走过去。
医生拿出一张打印着字的白纸:“嗯,这是术后的一些注意事项,你拿着看。”
旁边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替她接了过去。
医生疑惑地推了推眼镜,江暻年说:“我是她的家属。”
“哦。”医生和蔼地微笑道,“你哥哥还挺担心你的,我说刚刚给你拔牙,怎么有人一直在旁边看。”
岁暖:“……”
她转头对江暻年怒目而视。
如果不是说不出话,她现在肯定要对他人身攻击了。
他一直在旁边看,岂不是意味着她前面大张着嘴巴,锤子在她嘴里敲来敲去的样子都被他看到了。
医生没看出他们之间的风云涌动,继续嘱咐道:“二十四小时内不能漱口,两小时内不能喝水吃东西。可以去缴费了,半个小时后再过来。”
岁暖跟在江暻年身后走出诊室,带火的视线几乎要把他的背影烧出两个洞。
等她在座位上坐下,江暻年淡声说:“我去一楼缴费。”
岁暖头都不抬地摆了摆手。
拔牙后,咬着一大团棉花的感觉很不舒服,嘴巴里都是带血腥味的口水,还不能吐出来,只能被迫咽下去。
半小时过去,医生看了下岁暖拔掉智齿的位置:“好了,止血了,可以回家了。”
岁暖和江暻年一起走出医院大门。
江暻年侧过脸,问:“回静海还是颐和公馆?静海比一,颐和公馆比二。”
颐和公馆的床更舒服。
岁暖比了个二。
江暻年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扯了扯唇角:“这么惨兮兮还比耶,二百五。”
你!
岁暖狠狠地锤了几拳江暻年的胳膊。
他没避开,就任她发泄,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打车:“我跟你回公馆,顺便把昨天那几个纸箱收拾下。”
-
中午暖融融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流泻盈满整个客厅。
地板上整齐地摆放着昨天搬来的几个纸箱,岁暖绕过去,指了指自己卧室的方向,示意自己要去睡觉了。
她现在也吃不了东西。
麻药渐渐过去,拔牙的位置泛起钝钝的痛感。
江暻年说:“你等下,我给你包个冰袋,你稍微敷一会儿再睡。”
……
岁暖一觉醒来,是下午五点。
意识逐渐回笼时,痛感也慢慢清晰。
她下意识去摸床头的冰袋,惊讶地发现还冻得结结实实。
江暻年进来给她换过冰袋。
脸上冰冷麻木,心头却忽地泛起温暖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