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篱有口难言。
毕竟人女孩子鼓起勇气无论只是跟他要联系方式还是变相表白被拒这件事,虽然当时让在场的她因为觉得尴尬甚至无所适从地埋怨过对方,但这毕竟也不是件可以随意拿出来说的事。
更何况他俩近来闹得别扭吵的架,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根源在哪,又如何跟别人说得清楚呢。
夏篱只好道,“没吵架。”
“啊,是吗?”孙翡随口应了声,但明显并不相信。
“……”夏篱“嗯”了声,“就是国庆回家原本我们不是已经买好机票了吗,后来我想改坐高铁回去,他不同意。”
孙翡沉默了会,点评道:“你这想法还挺清奇的。”
国庆假期把已经买好的机票改高铁票,别说买不买得上,就是候补都不一定能候补上吧,尤其镜市可是超一线旅游城市啊!
夏篱一眼瞧出来她在想什么,一手抱着滑板一手拉着她下台阶边走边道,“我说的回家并不是回镜市,而是回甘棠。”
“甘棠?”孙翡眨了眨眼,“那不是一种果树吗?棠梨树对吧?又叫甘棠树。我知道这个。但你的意思是有个地方叫甘棠吗?甘棠的‘甘’和‘棠’吗?”
要真是的话,别说知道,她连听都没听过——毕竟读大学前,她最远也就是跟着爸妈去隔壁市省个亲罢了。
不过中国地大物博,有她不知道甚至没听过的地方也正常吧。
“是南方最南边城市里的一个小镇,”夏篱解释说,“我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他们退休之后就长居在那了,我妈妈因为工作原因除了假期大部分时间都待在G市,我爸爸镜市G市两边跑……总而言之,其实我们也都不常常待一起。但只要是特殊日子,我们都会在甘棠集合。”
孙翡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起自己家的事,闻言讶异地张了张嘴。
少顷好奇道,“所以唐简学长也是要跟你一块回甘棠?”
那不是他们家里人的聚会吗?这已经明显不是她认知里的“发小”定义了,这跟一家人有什么区别啊?
夏篱点点头。
孙翡感言:“是我冒昧了。”
“什么?”没头没尾,夏篱没太理解。
孙翡说,“我一直只是以为你跟唐简学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顶多像是那种比好朋友还要好一点的关系,但今天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完全想错了,你们这跟一家人也没什么区别吧。”
孙翡看了看前面和三食堂完全反方向越走越远的路,默默道:
一家人。
吵不散也打不散的那种。
这两天夜跑夏篱都跟唐简错着时间来,就算碰着了,她也不跟他说话。
她虽然没特意跟他说让他不要把他们“吵架”的事告诉外公他们,但看这两天他们跟自己联系时的反应,夏篱知道唐简没那么“不懂事”。
晚会两天后就是国庆假期。
夏篱人品爆发,还真让她候补上了一张高铁票。
不过因为高铁和飞机到甘棠的时间不一样,她只能跟外公他们撒了个谎说自己因为学校有事不得已才改了航班,让他们不要去机场接自己,她会打车自己回家的。
虽然中途需要转两趟车,但因为间隔时间很短,她也没拿什么行李,只背着一个双肩包和一个小鱼板,她甚至一点都没觉得麻烦。
——然而夏篱很快就觉得自己话说的太早了。
候补到的高铁二等座不仅位子很狭窄,旁边还坐着一个像是在烟仓里泡了八百年的中年男人。原本想着靠窗位置她还能沿途看看风景的……结果差点儿没被那大叔一张口给她搭话时的烟味给当场熏吐了。
夏篱只能强忍不适,等车子开动后假借上厕所之由憋着气从座位出来跑到车厢连接处猛吸两口气再深深吐出来。
等终于缓过来劲之后,夏篱站在晃动的过道里,看着窗外闪现过去的景色有些郁闷地抬手敲了敲自己脑袋。
她这是何苦呢!
原本四个小时就能到家看到许久没见的外公外婆他们的,现在她不仅要花费将近一整天的时间奔波在路上浪费时间,还要被老烟枪给熏……
夏篱后知后觉地想明白——就算她要跟唐简吵架,凭什么她要改票?
要改也该是唐简改才对。
毕竟是他先给自己找不痛快的啊?
夏篱把小鱼板放到地上面对着车门坐下,忍不住盘腿叉腰骂了一声罪魁祸首。
哪知她刚骂完,就听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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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没有存稿啦,最近一个星期可能还需要像刚开始那样隔日更新,下周日之前有件突发的急事需要处理。
鞠躬。
第25章
夏篱身子凝固了一下, 继而转头,看见她嘴里的“混蛋”凭空出现在她身后。
唐简单腿屈膝蹲着,这个姿势让他高大的身形显得有些局促, 微微低垂着眉眼和坐着的夏篱四目相对。
她难掩惊讶地看着他眨了眨眼,再眨了眨, 半晌才终于开口道:“你怎么会在这?!”
唐简看着她叹口气,“你怎么会在这?”
“……”夏篱看着他,“托某人的福,改票改到这里的啊。”
唐简看着她没说话。
“……”夏篱说,“你怎么知道我改的哪趟车?”
然而刚说完她就反应了过来, 瞪他道, “外公跟你说的?”
所以他还是把他们吵架的事跟他们说了?
唐简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 又叹了口气, 说,“我们一块回家,又不一起回去, 你以为他们猜不到吗?”
听他这么一说,夏篱也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
况且从小到大,像她和唐简这样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 他们也早就习惯了吧。
刚开始还各自哄着给他们对方说好话,后来就是见怪不怪, 秉着“孩子们的事就让孩子们自己解决”的至理名言,随他们闹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被身边那烟枪大叔给刺激熏清醒了, 夏篱突然觉得一阵累,连跟唐简打别的心思都没了。
脖子扭得难受。
她看了眼只是默不作声盯着自己的唐简,转回脑袋,继续看着面前的车门。
虽然面前的车门不反光, 她看不到身后的场景,但能听得到有两个人说着话从身后走过。
车厢连接处微微晃动着,偶尔裹着风声传来一阵挤压的咯吱声。
唐简并没离开,她没听到他起身的声音——也不一定,毕竟刚刚他是什么时候蹲在自己身后的,她也没察觉不是吗?
“对不起。”
良久身后传来唐简近在咫尺的声音,仿佛就在她耳边似的。
夏篱下意识想要去摸一摸耳朵,但抬手那一刻,她忍住了。
只是还是不自觉偏了偏头。
但她没回头。
她记得前两天他也跟她道歉了,但道完歉依旧对她冷嘲热讽,她依旧生气,所以现在她才会蠢的把自己置于这个境地。
夏篱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想到了两天前的那个场景和结果,这句对不起后,好半天都没再传来唐简的声音。
就在夏篱都忍不住怀疑唐简是不是已经走了而她却没发现时,就察觉周遭一暗,一个身影猛地靠近自己,她都来不及反应,一条手臂就横亘在她身前,紧接着她坐着的小鱼板被对方握着两侧,她整个人——没错!是她整个人被对方直接端起来——然后从面对着车门变成了背对着车门。
夏篱:“………………”
她目瞪口呆地瞪着面前甚至仍旧呼吸平稳连喘都不带喘一下的唐简,仿佛第一次如此直观感受到男女力量的悬殊差距,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好过分啊,她想。
唐简瞅着她还瞪着自己,只以为她气的厉害没消气。
他用力抿了抿唇,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目光直视着她,一脸郑重,“对不起,夏篱。”
俗话说“以奇制胜”就得“畜精锐,乘懈沮,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而此时的唐简就完全映衬了这一点。
夏篱还没从刚刚的“悬殊力量”里回过神,就被眼前唐简直视自己一脸郑重的表情给“震慑”住了。
跟上次带着几分“不得不”别扭的道歉不同,这次就是敏锐如夏篱都能从唐简脸上眼里甚至是单膝蹲在眼前半弓着的脊背上看出来的认真和郑重……这属实是让她愣住了。
夏篱嘴唇翕动半晌,却还是不知说什么,只能一脸惊异地和他面面相觑。
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映在他漆黑的瞳孔里,显得他那双眼睛格外深邃。
唐简看着她,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神有瞬间的闪烁。他微微偏过头,视线落在车厢连接处晃动的门缝上,随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地重新看向夏篱开了口。
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对于最近,还有那天在大礼堂……我态度不好,说话夹枪带棒惹你生气,对不起,我向你道歉。这次是认真的。”
夏篱没吭声。
即便是确实看出来他的“认真”,却仍然无法不让自己带着几分警惕地瞧着他。
“……”唐简显然被她眼里的“警惕”给刺到了,暗地里又叹了一口气,看起来貌似有些难以启齿地继续道,“总之,都是我的错。而且你说的也没错,我这么莫名其妙确实是因为你跟我说你找到了喜欢的人。”
夏篱:“……”
不知为何,对于唐简终于不再嘴硬而顺利承认这件事,她明明应该是哈哈大笑一声,然后站在制高点俯瞰他,得意洋洋说一句“你看,我就说你是吧!”……的反应的——而她之前也确实是这么假设的。
然而此时此刻,他真的如她想的那般承认了,她的第一反应却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样,而是……有一股仿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里蔓延开来。
有点尴尬又有点害怕……真是莫名其妙的,她想。
夏篱不自觉将背挺直了些——这动作让两人原本有些过近的距离稍稍拉开了些。
她视线偏了偏,看着他耳侧车窗外急飞的蔚蓝“哦”了声。
夏篱躲避的的神情是如此显而易见,即使唐简早料到会如此,甚至在他看到她和程愈在咖啡厅“约会”时就反应过来他对她的占有欲和害怕失去都源于一种叫做“喜欢”的情绪后,他就担心过万一她在知道后会有如此反应,可这一刻,他还是被她下意识的躲避给刺痛了。
唐简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紧了一下,关节因为挤压过劲而咯吱作响,但这细微的声音也被车厢的晃动声而淹没了。
“……我只是有些担心而已。”良久唐简终于再次开口,看着仿佛是闻言松了一口气却仍带着几分警觉地重新把视线移回来的夏篱,说,“担心你有了喜欢的人之后我们之间会慢慢地疏远。”
似乎是因为意外和疑惑,夏篱眼眶微微撑大了些。
“我们毕竟从小一块长大,一起生活了快二十年。这二十年我们从记事起几乎就没分开过,无论是吵架还是打闹……当然,主要是你单方面‘殴打’我,”他故意道,看着夏篱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下,才松了口气般,继续道,“我们一直就像是一家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