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对着一旁“呸呸呸”了三声,“我这说的什么玩意儿,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夏篱被她这一串自言自语给逗笑了下。
吃了会儿,孙翡突然道,“对了,还有个问题我中午找你时就想问了。”
夏篱喝着粥看她一眼,“嗯?”
“今天篮球比赛我以为你室友们没事都会去看呢,结果怎么都没人来?”孙翡问。
夏篱喝粥的手顿了顿,“没时间吧。大波假期前好像加了个新社团,团里假期一直有活动,昨天也很晚回来,方方和苗苗昨天爬山爬累了,今天不想动。”
“辛恬呢?”孙翡又问。
夏篱耸了下肩膀,“应该是也累吧,昨天回来后我还没见她。”
孙翡讶异地睁大了眼,“昨天她们回来后,她都没去看看你吗?!”
夏篱摇摇头,“估计吓到了吧。”
“……”孙翡又问,“微信呢,微信上给你说什么没?”
夏篱又耸了耸肩。
孙翡一摔筷子,“不是,这有点儿太过分了吧!怎么说你也是为了帮她才受的伤。你这又是看医买药买拐买轮椅的,她就算不提着十斤鸡蛋来看看你,总得问候问候吧!这一声不吭算什么?”
“算她一声不吭吧。”夏篱说。
“……”孙翡被哽了下,没憋住笑,“净扯淡。”
夏篱想偷偷去正忙着生气的孙翡面前的砂锅里夹块豆腐,被后者眼疾手快地一筷子打掉了。但她很快又夹起那块重新掉进锅里的豆腐从一旁杯子里涮了涮丢进对面夏篱的砂锅里。
“就没见过你这么脾气好的!”孙翡恨铁不成钢道。
夏篱满足地嚼着嘴里又寡淡又有味道的豆腐,不以为意道:“‘随富随贫且欢乐,不开口笑是痴人’。”
“……说人话。”
“贫富荣辱皆坦然,长存欢喜心嘛。助人后的快乐本就在行善本身,如果因为别人的态度而喜忧,不是就失了本心吗?”
“怎么,你要升天啊?”孙翡撇嘴,“我只知道有个词叫‘圣、母、心’。”
夏篱被骂也不生气,反而施施然继续吃着自己的白粥,道,“你还是感谢一下这世上有像我这样的‘圣母心’吧,不然才真是乱了套了呢。”
“…………”孙翡仔细琢磨了下,还真是被噎住了。
她继续嗦米线,又忍不住好奇,“你爸妈从小都是这么教育你的吗?”
“是也不是吧,”夏篱说。
“什么意思?”
“就是他们会教我在外不能傻傻受欺负啊,如果有人打我要在能保证我自身安全的情况下狠狠地反击。但他们也会带我和哥哥还有……唐简,去参加很多公益,让我们知道这世界上确实还会有很多需要帮助的人。嗯……你知道咱们国内有个叫‘无国界医生’的组织吗?”
孙翡点点头,“听说过。好像是个很有名的什么什么救援组织?”
夏篱“嗯”了声,“国际人道救援组织。我外婆年轻的时候就是那组织里的一员,是无国界医生第一个任职的跟拍摄影师,后来我外公提前退休后也跟着她一起在那里面工作了很多年,但即便是他们后来退休,现在也会把网站里的很多相关信息翻译成他们会的所有语言发布到世界各地的网站上,只为了能让更多人了解到这些东西。”
“我外公外婆和我爷爷奶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我外公外婆两个小苦瓜小时候生活条件并不算很好,所以他们长大后有了自己的想法和生活只能‘出力’,而我爷爷家里条件很好,他为了支持我的外公外婆,也只能‘出钱’了。”夏篱笑言,“后来我爸爸带我们去参加公益的时候就和我们说,人不分贵贱,事也不分贵贱,我们有能力就可以多帮一些,能力不够,哪怕只是在旁给那些有能力帮助别人的人鼓鼓气加加油,那也是好的。”
孙翡听得瞠目,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懂了。言传身教。”
“没错。”夏篱笑着看她,“所以你说我是不是‘圣母心’其实对我来说都无所谓的,我有能力帮了恬恬,也恰好有能力接受任何这个‘帮忙’之后的结果,总之我是开心的。这对我来说比较重要。”
孙翡沉默须臾,隔着桌子伸过去手在夏篱握着勺子的右手上用力握了握,“对不起啊宝儿。”
夏篱笑着低头拿鼻尖在她握着自己的手背上轻轻碰了下,“不用道歉啊,我如果怪你就不会跟你说这些了。”
孙翡这才放心地笑了笑,低头继续吃了两口,又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对面的夏篱,“你刚刚说你外公外婆爷爷奶奶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所以他们都是青梅竹马后来结婚有的你爸爸妈妈,然后你爸爸妈妈又结婚有了你和你哥哥?”
夏篱点点头,“嗯啊。”
“……”孙翡沉吟片刻,“宝儿,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夏篱警惕甚至有些抗拒地看她,说,“你不要也跟我说我和唐简以后也一定会在一起这种话。”
孙翡摇摇头,“这种牵姻缘的事是月老要干的,我可管不着。不过这话说之前,我有个问题要先问你。”
夏篱抿抿唇,倒是真有些好奇,“你问。”
“前天我们刚到山上收拾完除了你们四个我们不是去营地探险了么,当时苗苗跟我说你……喜欢程愈?”说完又忙不迭道,“你别生气啊,我们就是话赶话说到了,提了一嘴。”
“……”夏篱有些尴尬地往四周看了眼,说,“我只是说‘应该是’,因为他看起来很像我以前觉得自己会找的那种‘理想男朋友’。”
孙翡点点头,并没对她的话发表什么意见,只是道,“但你有没有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
“奇怪?”没头没尾,夏篱满脸疑惑地看着她,“什么奇怪的事?”
“刚刚在篮球馆程愈原本约你一起吃饭的,但后来却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说有事爽约离开了。”
“这也……没什么吧?谁都有一些突然的情绪和不可控的事情吧。”
“可你不好奇不生气不担心吗?”
夏篱眨了眨眼,仿佛在反问她什么意思。
“……”孙翡说,“好奇生气担心他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地、毫无征兆地说走就走啊?”
“…………”
夏篱不用回答,孙翡已经从她那双充满迷茫的漂亮大眼睛里看到了答案。
“有道是天机不可泄,”孙翡长长叹了一口气,“话已至此,你自己悟吧亲爱的。”
第45章
你自己悟吧。
这句话出来本就是意味着正在发生的这件事违背常理的意思。
所以虽然夏篱在感情方面有些迟钝, 但至少她人是聪明的。
很快,她回看着对面的孙翡眼睛慢慢放大了一圈。
是啊,这好像确实不太正常。
因为对于程愈突然爽约, 甚至连一个像样的理由都没有……她除了最初那一瞬间的意外,竟真的, 没有一丝一毫的探究欲。没有猜测他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没有担心他是不是心情不好,甚至连一丝被放鸽子的淡淡失落都没有。
这真的是“喜欢”一个人应该有的反应吗?
反而是在此之前她和唐简说要保持距离,而他二话不说就答应这件事却一直像块大石头似的压在她胸口,闷闷的, 让她现在连提起和听见他的名字心里都一阵阵的难受不舒服甚至是抗拒。
对比她对于程愈的无动于衷, 她倒更像是喜欢唐——
夏篱猛地愣住了。
“…………”住脑住脑住脑!
她究竟在想什么东西, 疯了吧。
“有这么吃惊吗?”孙翡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你看周围那些小情侣哪个不是天天溺一块呢?连苗苗跟吕学长尚且在暧、昧、期在我们爬山的时候都恨不能一直黏一起呢。就算你没说,我猜也能猜到。你想想你自己除了跟程愈聊篮球赛的事,私下有跟他单独聊些什么七七八八吃饭什么的吗?就算吃饭聊天不说, 空闲时间你有想过他没……”
孙翡噼里啪啦地一顿输出夏篱其实没听进去几句,等吃完回到宿舍里,她整个人都还处在一种既震惊又恍惚的状态里。
她没想到自己曾在唐简面前“沾沾自喜”先找到的“理想男朋友”会如此平淡又戏剧化的无疾而终。
如果唐简知道了, 一定会取笑她吧……虽然以现在两人要保持距离的关系,她肯定不会主动去跟他说什么——不对, 她怎么又想起来唐简那家伙了?
夏篱有些郁闷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直到一起逛超市回来的方茴和乐苗说着话推门的动静才让她从脑瓜子里的混沌中回过神来。
晚上八点二十分。
从七点钟吃完饭回来到现在,一个小时二十分钟, 她竟然就这么坐在这里什么都没做。
夏篱蓦地发现,自从那天迎新晚会后,她好像就开始变得很奇怪。尤其是关于唐简的事,会想很多, 会考虑很多,变得不再像以前的自己。就像她一边排斥着其他人调侃自己和他,又因为真的要和他保持距离而难过和不舒服。
神经一样。
不过都说习惯成自然,毕竟一个人二十一天就可以养成一个习惯,而她和唐简早已经不知道一起度过了多少个二十一天,她有这样的情绪应该也是正常的。
戒断反应罢了。
夏篱甩甩头,努力把脑子里那些扰人的思绪清空。目光落在书桌上哪个厚厚的文件袋上——周予给的SAE大赛资料。
指间触碰到粗糙的牛皮纸袋表面,一种沉甸甸的踏实感终于奇异地压过了心头那不可名状的烦乱。图纸、设计、参数、挑战……这些才是她能牢牢握在手里,清晰掌控的东西。
夏篱深吸口气,拿出那份资料,同时打开电脑和手机备忘录,开始把这两天她利用碎片时间构思的备战框架从模糊的想法变成清晰的条目仔细罗列规整到文档里。
专注让时间过得飞快。
当她把最后一项“飞行测试风险评估与应急预案”补充完整合上笔记本时,最后回到宿舍的梁清波也已经洗漱结束从浴室里出来了。
“还不睡吗,你明天不是早八的课?”梁清波擦着头发问。
夏篱拿保鲜膜裹着脚踝回她,“洗洗马上睡了。”
梁清波过来搭了把手,“洗澡真不用帮忙吗,反正都是女生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需要我会跟你们说的,谢谢。”夏篱笑了笑,又随口道,“对了,你新加的那个是什么社团,也没听你说过,怎么这么忙,假期活动不断还这么晚回来。”
梁清波抬头看了她一眼,含糊道,“就是个小社团,跟我专业相关的,原本负责的学姐要去英国做交换生了,社长想让我接手她工作,所以才会比较忙。”
夏篱“哦”了声,听出来她不太想说也就没再继续问了,包好脚踝,一条腿蹦着去了浴室。
周一下午四点半。
秋日的阳光穿过高大的梧桐枝叶,在通往工程实验楼的小径上洒下细碎的光斑。
航模社的活动室位于工程实验楼一层东侧,占据了一个宽敞的旧仓库。
室内空间很大,靠墙立着几排高大的金属储物架,上面堆满了各种航模零件、工具、半成品机翼和机身。几张巨大的工作台拼在中央区域,上面散落着图纸、笔记本电脑、示波器还有几架看着像是正在调试的固定翼和多旋翼无人机。
不知是周予有意无意的安排,今天虽然夏篱特意约了他就在航模社里见面,但她快速扫视了一圈偌大的场地,并没看见她还挺期待看到的陆子航和那个常常跟在他身边的西瓜头。只有几个社员正围在稍远的一个桌边争论着什么,看到她进来时,声音不约而同地低了下去,好奇惊讶地打量着她和她的轮椅,目光复杂。
而周予早已等在一张相对整洁的会议桌旁,面前放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和一个冒着热气的保温杯。
看到夏篱进来,他立刻站起身,镜片后的眼睛以夏篱肉眼可见的程度亮了一下,但随后注意到她身下的轮椅,又肉眼可见地满眼震惊地疾步迎上来。
“学妹你这是……”他推了推眼镜,双手在空中划拉两下,“受伤了?”
夏篱操控着轮椅精准地停在桌对面,脸上带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小事,扭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