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时,珉召出先生送的那红线,红线飞去他的小指上,紧紧缠上后隐匿。
鹤红子没见过此等物什:“这是什么玩意儿?”
珉却笑着,给他展示拴在自己尾指上的另一端。
“为了能让我们再次相见的东西。”没等鹤红子反应过来,珉上前一把将他抱住。算着时间,差不多也是他该离开的时候。
“鹤红子,我们一定要再相见。”
鹤红子不明他这是为何,还是痴痴应了:“哦……哦。”
他也说不清楚,明明是第一次见,却还真有种熟悉的感觉,莫不是他这个混蛋忘记了不成!于是开始心底骂了几声自己“混蛋”!
珉离开后,鹤红子继续他这趟人间游玩,只是,走着走着,却又再次见到了珉。
他扬扬手,想打招呼,对面那人却没看到自己一般,不理不睬。
他疑惑,又气不过,嘟囔道:“方才还说相见,现在就装不认识。”召出手上红线,却发现,面前分明一模一样的那人,却没有红线的另一端。
噫,他真认错了不成?
“诶?他的红火珠耳铛怎么还丢了一个!”
*
双双随北侯川回了皇城,她在城中住得非常不喜欢,一切都不适应。
好几次便偷偷溜出宫去,可无论在哪,都一样的无聊。
心中总是不间断的有一个想法,不断说着:结束了,要结束了。
什么要结束,她也不知道,总是叫她胸口发闷。
不过,也有好消息从江南传来,是林清送来了信。
北侯川拿着林清的信去找她,终于久违地见到了她笑模样,她端着信,看着上面寥寥几行字,指给北侯川,越读越兴奋起来。
“成婚!阿清和穆千要成婚啦!”
于是二人备好车马立刻南下,准备去蹭蹭这份喜气。
成婚前一天,他们终于赶到,按照规矩,新郎新娘双方成亲前是不能见面的,林清便拉着双双,在房中喝酒畅谈一夜。
那天林清显然是有些醉了,双颊红扑扑的,不断给她讲着她与穆千之间的故事。
“我与穆千自小便相识了,不论是什么事情,他都会保护在我的前面。”林清托着下巴,痴痴笑起来,“我小时候就在想了,若以后我真有成亲的一天,除了他,应该也不会有别人了。”
“双双!”她郑重地扳过她的肩膀,“明天!你可一定要抢到我的绣球!我不想给别人,我就得给你才行!”
就这样,渐渐到了明天,双双还没等清醒时,林清已经在喜娘的帮助下画完了妆,端庄坐在一旁了。
迎亲的队伍不长,很多都是多年前遣散的老仆,自遣散他们去后,此番重回故地,竟有那么几人在原地等着。
林清心中欣慰,若这一幕,阿爹阿娘也能看到就好了。
双双跑回路边人群之中,站到北侯川身侧,看着礼炮响尽,满街漂亮华丽的红屑,打着旋地往天上飞去。
穆千背着林清,跨过门槛,忽地一阵狂风吹过,吹走了她头上的红盖头。
周遭邻里瞧着动人的新娘子,各个心中大喜:“风神祝礼!是风神祝礼啦!”
这在他们江南,似乎是很吉祥的祝福。
望着送亲人群渐渐远去,双双与北侯川默默在队伍的最尾跟着。
他们始终与人群的喧嚣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好能在震耳乐声中听清彼此说的话。
半身长的红纱在风神祝福下,忽地飘来这边,刚好轻盈地落在了双双头上。
双双一惊,“诶”了一声,开始摸索着这红盖头的尾,却叫一只大手按下。
隔着朦胧红纱,她抬头,撞进一双温柔眼眸。
北侯川俯身,捻起红盖头的尾端,慢慢上卷。
分明是如此简单的动作,却做得小心翼翼,心跳不停。
双双心中紧张,期盼他说些什么,发上琉璃金簪反射着耀眼日光。
“双双……你可否……”
楼阁上的林清捧着绣球,笑意却渐渐消失。
她眺望了好几次下方人群,却始终不见双双的身影。
一旁喜娘提醒道:“林家小姐,再晚,可就误了时辰了。”
“再等等。”林清探着头,却怎么也寻不见。
“小姐,真不能再等了。”
架不住喜娘一遍遍苦口婆心的劝诫,林清最终将绣球松开,任凭被谁捡去了,等一会,她非要好好质问双双不可。
日光明媚,夺目非常。
北侯川背着光,紧张开口问着。
“双双,你愿不愿意,同我一起去看看永……”
身后一点金光刺破空气,迅猛而来。
“殿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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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神陨渺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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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不等睁眼,满屋的腥苦味先涌入了鼻腔。
九渊迷迷糊糊睁眼,却见阿汀守在床边,屋子里还有樾乔、修竹、珉、钟礼、梨行先生,还有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仙和数不上来名字的药仙。
这么大阵仗,怕是整座百草阁都搬来了槐园里。
方一这么想,九渊坐起身,见周围目光皆到了自己身上,惊诧地想着:是因为我?
无数场景飞速变幻轮转,眼前一切都让她有一种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脑中一片混沌。
她看着面前一脸关切的神女,终于在混乱的记忆中寻找到了一丝清明。
“阿汀?”
阿汀双眼通红,脸上却是惊喜的笑意:“阿渊!你醒啦!”
九渊蹙眉:“你眼睛怎么这样红。”
阿汀笑笑,揉了揉眼:“我是兔子啊,眼睛本就时红时不红的呀。反而是你,大家从千灵石出来都醒了,唯独你一个久久不醒,你还好吗?”
九渊强忍胸前剧烈疼痛,勉强扯出了个微笑来。“没事。”
“没什么事!疼了就说。”说了……又有什么用呢。阿汀抹了一把眼眶,下定决心似地跑出门外。“我这就去找风师学双生咒。”
双生咒?
还没等九渊思考完双生咒是个什么东西,潜意识便已经发出警告,告诉她,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下意识拉住阿汀手腕。
九渊眼眶却不自觉的流泪,她指尖拭过,神色漠然的看着指尖晶莹泪滴,那分明不是她的眼泪,她为何会流泪。
指尖冰冷,眼泪滚烫。
在槐园的日子倒是舒适,听阿汀所讲,三重以后,她们被了梨行先生收来当弟子,搬至这槐园生活,一路上了五重,搬来五重相同的槐园,可能因此有些不适应。
她隐隐有些印象,也记得这几位同门,可关于自己是怎么被收的弟子,怎么过了四五重,九渊一概没什么印象了。
自己这些天,不论要走哪去哪,阿汀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有些时候九渊自己走走,阿汀便会慌里慌张的出现。
阿汀见九渊没事,便会暗自松一口气。
九渊虽不明说,心却想:何至于如此担心?她不过走走而已。
虽然记不清,一连几天看着一个个面孔,也算是渐渐对着槐园熟悉,可与她小楼相邻的那座小楼始终冷冷清清的,未见过有人的踪迹。
“梨行先生不是收了我们六人作弟子,为何有七间房?”
当九渊这么问着,阿汀心提到了嗓子眼,故作轻松答她:“还不因为阿渊您是殿下嘛,先生本想修一座大房子,地方都腾好了,可你说什么也要一视同仁,先生拗不过你,空着地方也很丑,所以干脆建了两座房子啦!”
九渊点点头,似是认可了她这一番说辞。
夜深时,有时候走着走着,她会走到旁边那间空房子附近的那棵树下,白色霜花烂漫,却总是缺了些什么。
垂眸看去,那小楼前有一小片枯死的花,花是无名小野花,烧得焦黑,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得救……得救活他们。
九渊抬手,释放着神力,可那些个小野花好像无止境地吸收着神力,始终不见好颜色。
不行,她得救,得救。
抬手,更多的神力不断涌出,闪着暗淡白光的神力将那团焦花笼罩,润物无声,竭尽全力的滋养,恢复新生。
焦花聋拉着脑袋,虽仍是枯枝散叶一样,但至少,终于有了些苟延残喘的生息。
九渊一口血吐出,溅在那花上,身形勉强站定,胸口处撕裂般的疼痛,好似两股神力碰撞不停。她强撑着蹲下身,攥起袖口,小心翼翼地擦拭,生怕给那些个一碰就碎的小野花碰坏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也不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难过,她也说不清。
她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远处传来轻盈脚步声,来人应是阿汀。九渊飞快在身上一点,掩下了血迹,笑着转过身来。
阿汀僵硬地笑着:“夜寒,阿渊怎么出来了,快回去。”眼神却不自觉地瞟了眼地上的野花,神色极其不自然。
九渊笑了笑:“睡不着,这就回去了。”
“走啦走啦,小心不要吹太多风。”阿汀耐心哄着,在她身后轻轻推着她回去。
九渊本想开口问,仔细想了想阿汀这接连几日的反常表现,想问的,她不见得会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