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不久前,莞娥还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叫他来救人。
莫非是因为这个?
那小神惊恐更甚,眼泪大颗大颗落下,凄惨的嚎叫不绝,口中不断呢喃着什么,却也叫人听不明白。
听到莞娥,那神女心一横,匕首狠地落在那小神臂上。
刺耳尖叫在这片空旷中更为惨烈,回响不绝。
“行了!别叫了!”
旁边神女捧着坛子,顺手打出一道仙决,防她乱动,将那铁链束得更紧了。
鲜血从她臂上汩汩留下,落到那坛子里。
她们这是在做什么!疯了不成!!!
玉尘沉不住气,刚欲动手阻拦,可瞥见后面那两个神君忽地停下动作。
不行,他不能打草惊蛇。
在他活了这么些年岁里,做事向来随性,好像第一次极力克制着自己冷静下来。
却是在如此残忍的景象前。
玉尘不断深呼吸着,闭紧双眼叫自己不去看面前这惨烈画面,可那一声声凄切哀鸣,实在太过凄惨,听着便叫人锥心似的痛。
那小神浑身的血痕,他大概知道是缘何了。
离开了那破地方几日后,玉尘去了趟百草阁。
率先见到的,便是那日取血的神女。
“请问莞娥在吗?”玉尘笑问着。
见是风师问,那神女面上却有一瞬的惊慌,不过却也很快平静下来,闪烁其词道:“莞娥为寻仙草,不幸遭遇猛兽袭击陨灭了。”
“陨灭……了?”
“风师节哀,在下有要事,便不逗留了。”而后匆匆便走。
陨灭了……
要事?
他脸上的表情僵住,四周环境皆是让他觉得陌生无比,似乎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弥漫无尽的血腥味儿。
令他作呕。
*
五重最近多了许多巡逻的天将,每走出不过十步便见一天将,警惕地环顾四周。
没过几日,一队天将敲响了槐园的门。一推门,好悬掉入了门前的大湖之中,估计各个心里都在暗骂梨行先生。
见了九渊,为首的将士收起了不满的表情:“殿下,烦请梨行先生出来一叙,有要事相商。”
九渊瞥了一眼远处的愿愿,口型叫他躲好。愿愿不满地头转向一边,抻了个懒腰回花川的屋子中去了。
九渊回头如实道:“抱歉,先生近日有要事,不在槐园,您有什么大可与我讲就是。”
那将士满脸烦躁,不满道:“他的要事定没有我们的重要,还请一见。”
正当九渊要答他时,身后凭空劈开一道白光,梨行先生将手一拨,从那白光里走出。
“见见见,殿下不都说了和她说就行了吗。”
早就听闻槐园这个梨行性格古怪,没想到竟如此不知轻重。
九渊见了他,有礼一拜:“先生。”
说到底是殿下的先生,那群将士们见了也不好发作,径直切入主题。
“近日天界逃走了一名一等罪犯,根据迹象追踪,显现其流窜到五重之间。”那将士展开一副图,图上是一个神女,面容清丽隽秀,一双杏子眼圆圆的,晶莹澄澈,看起来实在是单纯无害极了。
似是看透九渊所想,那天将补充道:“殿下别小看了她,看似纯良无害,实为她的伪装,这位神女仗着面容纯良,引人卸下防备,杀人无数,凶险至极。”
九渊实战经验过少,实在想不出这样无害的小神女能怎样凶险,不过对于天上犯人的划分倒是听先生讲过,一等,便是极为危险的一种。
“此为寻凶令,天界的犯人都会打上凶诀,每当靠近寻凶令时,寻凶令便会发光。还请先生收好,如今五重皆是叫七八重将士保护着,若有情况,烦请及时知会我等。”
眼见着梨行先生老实收下,这群天将才离开槐园。
可前脚他们刚离开,梨行便将那寻凶令丢给身边九渊:“送你了,真见上了就快跑,别打。”
而后不顾九渊要说什么,召开那道白光,一头钻回结界里了。
白光凭空消失,先生也凭空消失,九渊手中拿着那寻凶令,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80章
夜间,一阵清脆鸟鸣。
愿愿推窗,熟练地翻上屋顶,三两下便飞去了另一座屋顶。
“叫大爷我干嘛?”
九渊一身清丽月白长裙,月下而立,别有一番遗世独立的清冷动人。
如果不是她回身拿着那个破玩意,愿愿倒是真愿意和她多聊几句。
“你他妈怀疑我?今日所说的我可是都听见了。”
看着愿愿气急的模样,九渊又低头看了看没有任何反应的寻凶令,轻笑着收回。
“鬼王多虑,我只是在思索事情。”
“思索什么?思索是不是老子放走了你们那罪神?干我屁事。是老子的话,老子早放跑千百万个了。”
话糙,好像确实理不糙。
“他……睡着了吗?”
听他这么问,愿愿那稚嫩的脸上出现一股子诡异的笑:“不放心,你自己去他被窝看看?什么时候老子连这么个小神都搞不定了。”
九渊松下一口气,而后开始说起了正事。
“我放你走,你答应我,再也不要来天上。”
“哈?”愿愿只觉好笑。“大爷我想去哪去哪,想走便走,想留就留,哪还用得着你这么个小辈管了。”
“今日我去环顾了四周,如今五重戒备森严,到处都是七八重的将士,相当于遍布着七八个赤霄战神这样的人物,您很难逃,也很难完好逃出去。”
七八个赤霄战神这样的人物纯粹是她胡乱瞎编的,赤霄战神自是天上第一战神,其他的她也不清楚,只是信口胡沁吓唬这个鬼王罢了。
这一吓,也确有成效,他那脸上拧巴的满是烦躁神态。
半天后,愿愿还是冷嘲热讽了一句:“就凭你,又能怎样。”
“凭我这张脸啊,我是九天之上的殿下,应是能有三分薄面。”
愿愿努了努嘴,不服气,却也别扭地转头走开,算是默许。
翌日,三分薄面的九渊被拦在了南天门。
两名士兵将手中武器一横:“殿下,规矩就是规矩,眼下五重只入不出,还请殿下切莫为难我等。”
九渊尴尬地僵在原地,身旁的愿愿抱着臂,阴阳怪气嘲笑道:“我是九天的殿下,应是能有三分薄面~”
他们二人灰溜溜地回了槐园,便看到花川急匆匆赶来。
自花川见了愿愿与九渊屋顶饮酒那幕,每日更是严防死守的看着愿愿,愿愿干脆不和他搞什么先礼后兵,走之前直接给他打晕,下上一道结界给他关起来。
他堂堂鬼王,还对付不了这等小辈吗?
花川走到跟前,内心安慰着自己,殿下应是不知道愿愿的身份,只好咬牙切齿地问:“愿愿,怎么又乱跑?快和我回去。”
愿愿也很是听话,迈着他那大爷步,伸着懒腰不紧不慢地走了回去。
“给殿下添麻烦了。”
花川一拜,对视也没来得及对上一下,赶忙回头跟上这个祸精。
九渊望着他的背景,很久之后才喃喃道。
“不是说了,不要叫我殿下吗……”
槐园满目盎然春意,可她却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只有自己一个人在青禾亭的时候,园中草木长盛不衰,没人在乎她的木剑长什么样子。
算了,没人在乎就没人在乎罢了。
自从人间走了一遭,她好像开始变得随性了许多。要是在以前,先生这般罢课行为,她会第一个站出来吵嚷,猴急地说着自己要去九重之类的话。
倒不是没那么想去了,只是,眼下看看槐园的花花草草也是好的,闻闻木香也是好的。
每日天蒙蒙亮,晨光初绽之时,她还是会准时拿着鸣霜练着,再也没有人抱着外袍出现。
起初她没有想过等他,可后来见到他了,却还是盼着他下次会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和她好好道个歉呢?
莫名地,九渊想起了北侯川。
他一身白衣,温润有礼,相隔她不过几步,却又疏离的像是隔了个天地。
他说:“望九渊殿下今后一帆风顺,且让我这一小小凡人对您祝愿,神礼降福。”
如今细细想来,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不仅是释然,反倒是还藏了几分不见光的恨意。
恨天,恨命,恨运。
估计也在恨着她罢。
九渊那时候虽是看着北侯川,可望着那眼底,看见的却是另一个人。
她初见时讨厌的紧,可如今,却是喜欢的不得了的人。
九渊捻起脸上的彩云桑叶,翻身一倒,从彩云桑上摔下,摔入了一堆花瓣之中,芳香四溢。
一点都不痛。
未青从地底下探出半个身子,嗔怪道:“你真不怕我不接着,给你摔个狗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