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渊整个身子埋在花瓣中,笑着吹开嘴边的花瓣。“怎么会,毕竟您这么喜欢我。”
未青一身翠色长裙,裙摆拖着满地的翠叶,好看极了。她随手一指,画卷中便出现了一座花藤搭的秋千。
九渊拨开眼前五颜六色的花瓣,便见到那晃动的……青藤。
“我说你也是,遍地的彩云桑你不见,非要来我这幻境里叫我给你画一个,难不成,我这画的比真的还好吗?”
“画的就是画的,怎么可能比真的好呢。”九渊一摊手,未青很适时的在她掌心放上了一小坛酒。
“你和你娘一样,你娘也爱饮酒,更爱饮甜酒。”
九渊笑着,起身再在那秋千上栽倒,腰托在那秋千上,足尖一点,边荡着,边大口将那甜酒倒进嘴里。
未青给她的酒她是喝不醉的,尽管大口喝着,脑子却始终清醒的很,双眼始终看着上方两根晃动的青藤,还有来回旋转的天。
末了,她忽地打挺笔直坐起,吓了旁边未青上神一跳。
“我想到办法了。”
“一惊一乍。”未青提笔凌空点着,绘制一瓶灵露。
待在未青的幻境之中,她心中便会安宁许多,就连体内那两股子日月之力也没再打得那么凶残了。
未青帮她想了许多办法,她也跟着钟礼去过一次长青阁,翻阅众多古籍,最终找到的唯一解法便是让日月二神同时拔出这两股子神力来。
别说拜托这二位神了,一个久居十五镜从不参与任何天界事,一个暴戾无度是个讨厌至极的疯子,甚是说,二位神明还是裂相而生,一见面定是一场腥风血雨。
算了,别再让她猛地痛得撕心裂肺就好,等到她厉害一些,再厉害一些,应是能压住这两股子日月之力吧。
*
“阿汀。”临行前,阿汀娘叫住了她,她深深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对阿汀说着:“你别放在心上,那不是什么宝贝东西,若真是什么重要东西,娘怎么会随便放在首饰盒里呢,你大可放宽心。”
阿汀强撑笑着应下,娘上一次还说,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见着好看才往首饰盒一丢的。
且是让伏狰不惜以日月乡生灵为代价威胁,显然并不是无足轻重的。
娘在撒谎。
望着阿汀与修竹离去的背影,阿汀娘还是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阿汀,你记着,天界的命运压不到你一人身上,上天庭还有许多勇敢无双的神明!”
阿汀笑着回头,挥了挥手。“女儿记得啦。”
看着女儿离去,阿汀娘这才止不住埋在阿汀爹身上大哭了起来。
属于他们一辈的恩怨,应当在他们一辈了结了才是。可他们选择便是如此,高也不成,低也不就。
阿汀娘常常打开首饰盒发呆。那时日月乡已然安宁,她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就该让这安宁一直持续下去才对。
有几次,她狠了心,想毁掉那小小的湖蓝萤石,可每每到最后都会收手。
她实在太过懦弱,期盼着有人能将千年前的不公翻开,却又畏惧和平富足的生活被打破。如今却不得不将自己的孩子牵扯其中,也算是她的报应。
她隐隐觉得,属于他们的这一时代,终将要变天。
她想起了曾经的一位神明,望着已经无人的方向,抬臂交叉于胸前。
“愿前路光明,我儿平安。”
“神礼降福。”
*
“我想到办法了。等那罪神有了眉目,引起混乱之时,我送你出去。”
看着她眼底的喜悦,愿愿难得地不想打消她积极性,只是满脸的不屑,嘴上说的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三分不够,改用七分薄面啦?”
九渊不予理会,摊开掌心,掌心显现出一枚巴掌大的金色袋子。
“这是风师囊,可以将你藏好一刻,不被人发现的带出去。”
九渊发觉,未青上神不仅是性格洒脱超然,神力也是一等一的厉害。
彼时在长青阁翻阅古籍时,九渊见过其中说过风师囊这么个东西,不过那是个较为浪漫的故事,先代风神在垂暮之时,将自己藏于风师囊中,日日在囊中作画,画出了一片宏阔天地之景,等到后人终于在囊中找到他时,皆是被先风神塑造的这一景象震撼,而囊中,风神已然是化作一缕清风,守护在自己造的天地间。
至此,这风师囊便成为了历代风神守护的宝物,皆由代代风神掌管。
按这么说,这宝物是藏在宝库中不见天日的,这古籍上的也应是传说,九渊本是随口一提,说未青上神画卷好像传说中的风师囊,未青想了许久,忽然说起这件宝物现过世,而且就在千百年前左右。
她翻阅了好久的画卷,最后拉着九渊进了一副很旧的画卷之中。
九渊本没想看,架不住她的好意,随她一齐去看了那时候的景象。
天地大洪,铺天盖地的席卷人间,风神与水神正在一齐极力挽救这场人间惨剧。也是那时,风神催动风师囊,将许许多多的人收于囊中,挽救千万人的性命。
九渊看着,忽地灵光一闪,“风师囊可以藏人?”
未青答她:“是呀。可风师囊是风神宝贝,想拿也拿不到的。”
九渊刚想放弃这个计划时,便听到她说:“不过,我可以画一个试试。”
未青上神说的试试,可绝不是试试这么简单,九渊捧着一模一样的风师囊,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只是,假的就是假的,只能用一次,而且只能藏人一刻。
如此宝贝又神奇的东西,九渊视若珍宝,自是感激不尽的,可面前挑剔的鬼王并没领这个情,并且翻了个白眼。
“你把大爷我装这么个破袋子里?”
第81章
从日月乡回槐园的一路上,修竹都没有怎么说话,阿汀也一反常态的安静。
他脑海中仍是不断回响着那句“满天有许多勇敢的神明”,愈发觉得长龙氏令人不齿。
满天神明勇敢,独他长龙氏,父帝与鬼王勾结,兄长威胁天界同胞。
他甚至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他是长龙氏?
不论是对父帝兄长做事的否定,还是对自己血统的厌恶,总之,他凭空冒出这样的想法,无论怎样都是羞愧难当。
五重漫天武将,守卫森严,只进不出,明显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修竹心虚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阿汀,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一问得知,是天上有罪神跑出来了。
听到是罪神跑出来他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还好跑出来的那个时间,伏狰还没拿到千灵石。
送阿汀回了槐园之后,修竹做贼心虚一样偷溜出来,环顾四周的武将们,终于瞥见一个银甲身影,他喊道:“赤霄战神!”
修竹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压低声音:“我有一要事禀报。”
皓看向他,正当修竹欲开口时,背后却一阵发寒。他转回头,又见到一个熟悉面孔。
“修竹?”
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霎时冻成一整块。修竹无奈笑回:“二叔。”
长龙氏善暗杀,颇多武将,一齐执行任务来这五重,也不稀奇。
算了。
修竹灰溜溜地回了槐园,莫名其妙地被殿下拜托,又莫名其妙地来找了花川。
只是,他还在想着自己的烦心事,掏出一方丢进湖里,又召回来,又丢,又召回。
修竹无聊问着:“怎么不见你是哪一族?”
花川看着他这反复的动作浅笑,心道:一方怕是都要洗脱皮了。他反手翻出一朵白莲,拉过他手腕放在他手心。
“莲花无根,哪里有家。”
修竹诧异抬头,见他虽是笑着,心里却怎么也不是个滋味。他托着那莲,蹲下身轻轻推入水中。
“现在有根了,根就是这片湖。”
听他这么说,花川望着湖中的莲花发起了呆。
“对了,你与殿下……”修竹想转换这个有点悲伤的话题,话刚一出口,湖心的那白莲便沉了下去,他忙“诶”一声,脑海飞快想着怎么圆。
“这这这……这是……是……”
花川释然一笑:“它扎根了。”
花川蹲在湖边发呆,甚至于修竹走了许久他才反应过来。
他是无根的莲花,是花岛最为特殊的一种。可他命偏像那有根的一样,死命地探寻,就算是淤泥,也抵命捉住,野蛮生长。
百余年来,他一直是这样过活的。
如今有这样清澈一泓湖水,容纳他的所有缺陷,准予他的特别。
可他。
花川凝望着湖水中的倒影,那隐匿于古槐树干中的紫色衣角,终是笑着叹了口气。
正当他欲起身离去之时,迎面大喇喇走来个人。
花川觉得自己今日真是忙,来找他的人还真是络绎不绝。
玉尘提着两壶酒,笑着环顾四周:“如今五重真是森严,连口气也喘不得了。花兄,喝点?”
“森严不也没拦住你吗。”
瞧着他笑着说出这番话,玉尘很想上去打他,好不容易极力忍住了,脸上的笑容僵得乱七八糟,牙缝里挤出一句:“花蝴蝶你他妈不会说句人话吗?”
见他如此,花川轻笑一声:“来吧。”
青藤屁颠屁颠的搬来一小案,搜了一圈槐园也没什么糕点,眼下外面形势如此,又不好去“借”些别人的,只好灰溜溜地盘回花川的臂上。
玉尘虽是提了两壶,可随身带着那乾坤袋里就好像有拿不完的酒一样。
他喝着,说着,谈天谈地,最后竟开始说起胡话,拉着花川说什么要拜把子,做好兄弟云云。
花川自是不屑,头有些隐隐发晕,便顺着他笑着。
玉尘一把勾过花川的脖颈,端起酒盏,指向天边的云,宛若人间那醉汉一般,冲着那云吼叫着:“能不能喝啊!脸都红了!来!喝!”
“那是……”话方一说出口,他便见到不远处的九渊,醉意霎时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