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们查不出病症来。”
“随着时间流逝,这些人体内的妖丝越来越多,思维也逐渐变得混沌,开始时常不清醒。他们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想的是——”
“无论如何,都要遮住这张,已经没有人样的脸。”
祭灵澈闻言愣了一下,少年接着说道:“面具刚带上的时候,还可以正常摘带。”
“可随着妖丝进一步控制身体,脸部进一步溃烂,这面具就与皮肤粘连到一起了。”
“妖丝从皮肤钻出来,将面具紧紧吸住。最后整张脸的皮肉被啃噬殆尽,脸皮没有了,面具便成了新的脸,而面具在妖丝的影响下,会逐渐地变成类似铁的质感。”
祭灵澈听着他说话,只觉事情慢慢明了,迷雾层层破开。
她眯起眼睛看着他,心中不由得想:“这个少年果然是非常的聪明。”
他方才所说的结论,都是他跟在傅延年身边偷看,随后自己观察推理出来的。这种敏锐的洞察力与心理素质,远非常人所能及。
她思绪飘忽,又想到第一次见到这个鬼东西时的场景。
那时,这铁面人站在树上,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东西抬起手,随即被一道白光贯穿大脑,若不是曲无霁舍命救她……
自此这东西便在她心中落下了心障,方才再一次见到这东西,她情绪波动,差点毁了整个沛城。
话说回来,这东西的攻击力当真可怖。
就算她在花婉婉的身体中,可是依着她的神识和勾灵术法,就算是元婴修士也杀不掉她,可竟被那东西轻而易举地给伤了,可想而知,若是让这种妖胎成型,会造成什么后果。
祭灵澈琢磨着,当时那道击中她额头的白光,其实灵压并不大,但是击中她的那一刻,她识海的瞬间沸腾,生魂直接被被弹出身体,当即失去意识——
是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竟和在无烬之渊中的感觉相似。
她直到现在才想清楚这两者之间的关联。
所以,这铁面怪物的可怕在于,这鬼东西很有可能复制了妖主的精神攻击。
每一次见到妖主的时候,她都会识海剧痛。
就算那畜生被鸦羽剑钉在深渊中,她在花婉婉身体中的时候,每一次听燃楼说话,都会有一种双目泣血之痛。
若真如此的话,没被寄生的活人,绝不是这东西的对手。
如果这铁面怪物大肆泛滥,威力更甚于妖魔倾泻,那将会是灭顶之灾。
更何况,人非木石,如果其至亲至爱之人被妖丝控制,沦为这种怪物,又有多少人能痛下杀手?
……
祭灵澈想法过得极快,瞬间就想通了这一切的关联,回过神来,打了寒颤,只感觉寒意渗透四肢,她不由得攥紧手心。
忽然,她的手腕一暖,曲无霁轻轻拉住她,只道:“此地不宜久留,先带他们走吧。”
大雨已经转小,只淅淅沥沥的下,苟延残喘地滴个不停。
昏暗天色好像被大雨蒙了一层纱帐,四下里皆是黑青色。
因为刚才那一息雨箭,整个沛城本就不多的建筑已经被摧毁,远远望出去,目之所及一片荒芜,视线没有遮挡,可以望出去老远。
还未来得及动作,忽然间,曲无霁顿住,握在她手腕上的手猛地一紧。
祭灵澈眼光一动,向远处望去,不由得愣住。
远处,天地相接的地方,有一行人影,摇摇晃晃地从远处过来。
让人看了忽地识海剧痛,那行人不甚整齐,却很有压迫感,竟有一种千军万马的架势。
远处那行黑色剪影,随着挪动,在人的视野中不断放大。
忽地,一道闪电划过,将那些东西照个透亮。
只见,那是数不胜数的铁面怪物,正声势浩大地向着这边行来。
闪电消逝,天地四合再次陷入黑暗,随即又一道闪电,只见那些东西瞬间往前挪动了一大截,剪影在人眼中放大了数倍。
花香断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些东西,呼吸忽地急促起来,他罕见地惊慌,大声叫道:“完了,他找到我了!是他要来杀我了!!!”
就在这时,雨已经完全停了。
祭灵澈无法再化雨为刀将这些东西瞬间歼灭。
雨停了,这些东西才出现,显然是某些人掐着时间,故意这么做的。
花香断扯住祭灵澈的衣袖:“仙长快走!这些东西难对付极了!!”
祭灵澈沉声只道:“别怕。”
她虽是这么说,可脑袋嗡嗡作响,敏锐的识海发出了预警一般的嗡鸣。
曲无霁手中已经握了一柄光剑,看向她,说道:“怎么办,杀吗。”
祭灵澈只一点头。
曲无霁瞬间挥剑出去!
他手中的光剑瞬间消失,化作寒冷的剑意荡了出去。
只见那些飞快移动的铁面怪物猛地一顿,瞬间被冻住,被强悍的灵压给钉在地上。
与此同时,祭灵澈翻转手腕,随着她的动作,只见地上积流成河的水洼竟开始颤抖,连带着脚下的地面都开始颤动。
她手心向上,手背上的青筋绷出,一寸一寸地抬起手,她轻声道:“霜刀,起!”
话音刚落,她的手猛地抬高,随着动作,前方地面上的水洼,刷地向上爆开!
水体震动,瞬间化作冰刀,向上而起。
尖锐的刀尖,将那些被定住的铁面怪物,从脚下直捅到脑瓜顶,瞬间将那些东西给撕成碎片。
霎时间只见片片碎肉被挑在冰刀尖,未死的妖丝还在微微蠕动,好像一面面迎风招展的旗帜。
剩下烂肉的咕噜咕噜滚落下来。黑色脓水刷地爆开,层层渗透,将那一片冰刀染上了颜色。
远处数以百计的铁面修士,瞬间被扎成烂肉。
这种凌厉残忍的手段,绝对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花香断不由得呆怔在原地,有些悚然的看向祭灵澈。
他从来都没见到过这样的术法,而今站在祭灵澈身边只感觉心脏跳得厉害,竟忽地有些畏惧起来。
郑红桥猛地跪在地上,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那些镇邪司的人亦是不好过,方才那些铁面修士一出来,他们便识海剧痛,流下血泪,双目顿时失明。
而祭灵澈的霜刃一出,瞬间切断了这些东西对识海控制,造成了反噬,很多人登时晕了过去。
郑红桥因为常与妖魔接触,所以识海并不很痛,只是方才的场景实在是太过血腥残忍,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那种恐惧再一次漫上心头,她忽地不确定此人是否真的会放过自己了……
祭灵澈手掌摊开,贯彻灵力,直到那冰刀上所有的妖丝都不再动弹,死得不能再死。
她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胸口不住地起伏,她闭上眼,将喉间那股血腥味生生压下,识海中的嗡鸣才逐渐消减。
她缓缓地握拳,只听哗啦一阵巨大水声,远处那冰刀刷地散了,又变回了水,将挂在上面的烂肉脓血瞬间冲散了。
水不停地奔泻,相互交杂,整个沛城都被那铁面怪物们的脓血浸泡,好像是一座巨大的停尸房。
祭灵澈忽然感觉有些脱力,曲无霁轻轻地揽住她,温暖的灵力灌入她的灵脉,让她清醒过来。
她低声道:“我觉得事情可能不是这么简单——”
忽然间只听一声轻笑,众人悚然转头,看见有一人站在一块高高的碎木上,低头俯瞰着。
那人冷冷笑道:“红桥,为师来接你回去了。”
“花香断,你师父也很想你。”
第91章 飞血七 “我好像,看到了天人的眼睛。……
站在断木上的人,红袍飘摇,只半张金丝面具泛着冷色的光芒。
那人垂下眼睛睨着郑红桥,冷冷道:“你怎么跑到这来,当真是让师尊好找。”
郑红桥跪在地上,浑身抖成筛子,一动也不能动。
花香断一闪身,半藏在曲无霁身后,眼光扫向郑红桥,只低声道:“喂,你别傻跪在那里,快站过来啊!”
可是郑红桥一动也没动。
祭灵澈抬起头,看着那红衣人,蹙眉道:“殷素,你是不是找死?”
殷素勾起嘴角,对着曲无霁微微一礼,只轻声道:“哦,忘了——”
“督查司殷素,见过掌门真人。”
曲无霁目光冷得彻骨,他淡声道:“而今的殷督查,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那里话,”殷素神色晦暗,“若是我今日再晚来一步,可就要满盘皆输了——”
她说这话时,眼睛凉森森地落在花香断身上,显然是意有所指。
花香断顿时浑身打了个寒颤。
他知道这人是来杀自己的,心中悚然,不由得又向曲无霁二人身后缩了缩。
祭灵澈一转手腕,召出了杀湍剑,剑灵饮过鲜血,更加的暴虐,忽地尖锐咆哮起来。
剑尖虚点在地上,她却没有妄动。
殷素没什么表情,只冷笑说道:“红桥,你不知道你该做什么吗。”
郑红桥闻言,霍然抬起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一时间无人说话,她脸色飞快涨红,好像用尽了全部力气一样,良久才带着哭腔说道:“师尊!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我是不会杀掉花香断的!”
忽然间,天空中虬枝蔓延,几道闪电划过,将昏暗照彻。
只见那人红袍随风而动,好像一面鲜红决绝的旗帜,竟有一种斩断尘缘的孤绝。
半点人情味也不沾,无情无义到了极致,竟然有一种超脱的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