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你是藏得很深的夺舍妖魔,还是被蛊惑了心智褚恒,既然分不清,那还有什么区分的必要?
一杀了之就好了。
还有手中这个不是人的冒牌货,一并杀了罢。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褚恒已经举起剑来,剑风狂暴,对着祭灵澈兜头劈来——
雪亮剑光映照在她眼中,她勾起嘴角,抬起手指,点向褚恒的额头,只道:“灭!”
那剑势生生顿住,只见褚恒眼中骤然睁大,一瞬间,黑色瞳仁散开,漫在眼白里,像是搅散了的蛋黄一样,在那眼中还能看见难以置信的情绪,只不过太迟了。
只听哐当一声,他手中的长剑从屋顶上掉下去,他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身体晃了晃,从这屋顶上翻下去,摔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
祭灵澈另一只手却没停,灌注灵力,死死地掐着那鬼国师,可是忽然她顿住了,只感觉手中那温热柔软的脖颈,忽地变了质地!
她心道不妙,看向那国师,只见她面上的血色寸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层青石,迅速席卷全身,一阵咔咔的响声,她竟整个变成了一尊青石玉雕……
祭灵澈看着这东西,眼熟非常,不由得汗毛倒竖。
她终于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了,也知道这东西从来哪了。
这就是平安观里镇压无烬之渊的国师神像!!!
它怎么活了?
而且,这神像若是移位,无烬之渊的入口就会被打开,那封印岂不是被破了?!
祭灵澈心中惊疑,还没等回过神来,只听一阵响动,她低头向下看去——
只见方才摔在地上的那褚恒,竟然动了动。
但是不是人在动,而是皮在动……
皮肉在内部被慢慢划开……
忽然听得砰地一声!
一只锋利的巨爪,将那褚恒的胸膛掏了个大洞,从他体内探出,紧接着是另一只爪子探了出来,撕拉一声,血沫横飞,里面的东西将他胸口整个扯开,一个脑袋探了出来——
就好像婴儿破水一般,身上黏腻腻地裹满血液,慢慢地从那母体中爬出。
他抖了抖身上的黏液,蹲坐在被开膛破肚的褚恒身上,抬头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啸,似哭似笑,听得人毛骨悚然
它发出了第一声啼哭。
可好像整个世界都会为此悲恸。
待祭灵澈看清那东西,只觉得汗毛倒竖,出奇的反胃,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只见那妖魔身上,密密麻麻的长满了眼珠。
她终于知道了,那些香客们的眼珠都哪里去了。
那新生的妖魔蹲坐在地,仰头看着屋顶上的祭灵澈,对她偏了偏头,然后呲起一口尖牙,却像是森森的笑意。
第51章 平安五 飞光飞光
那妖魔蹲坐在地。
似人非人,似兽非兽,一条尾巴铁杵一般,又长又尖,在地上扫来扫去,好像一下就能给人扎个对穿。
它蹲坐在那,身上裹满黏液,身前身后长满眼珠,眼珠大大小小,却都在滴溜溜转,好像在四下观望一样,诡异非常。
祭灵澈与这东西对视,只感觉自己呼吸都深重起来,四下寂静,只听得自己心脏在砰砰跳。
妖魔有很多种,低等的与野兽无异,食肉寝皮,高等的可以剥人皮学人语扮人形,且人皮不能沾水……
再高等一些,便是像妖主一样,修炼出了妖丹——
可她眼前的这是什么?
这东西不是披着人皮,而是从那褚恒体内生出的。
就好像是原本就寄生在他体内一样,被他身体里的灵力滋养,日日长大,而今时机成熟,便撕裂母体,呱呱坠地。
更惊悚的是,这样的寄生妖魔,在他被“分娩”出来之前,根本无从辨认。
祭灵澈只觉得大事不妙。
所以,这样的妖魔,而今到底存在于多少人体内?
……那些与她朝夕相对的人,如果沦为妖魔孽种的温床,她竟然无知无觉吗?
她想到了什么,余光又扫向站在自己身边的等身雕像,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一个两个,这都是什么啊……
这神像怎的会动了,还出现在这儿?
难不成,真的是久久浸在怨念中,生出邪灵来了?!
以防后患,她抬起手,想要将这神像击碎,可却生生顿住。
若是击碎了,会不会生出别的祸端?
她正在犹豫时,只感觉眼前一暗,恶臭扑面而来,一道黑色剪影遮盖了月华,只见那从妖魔凌空跃起,向着她扑来。
祭灵澈神色一变,只觉得这妖魔动作快得出奇,她一侧身,只见那妖魔重重落在她身边,尾巴向她横扫,刷地带起片片飞瓦,转瞬间整个屋舍哗地一声塌了一半!
祭灵澈堪堪避过,纵身从屋顶上跳下来,回过身时手中已抓了一柄花剑,她紧紧盯着那屋顶上半站半蹲的妖魔,蹙眉道:“褚恒?”
那妖魔咧开嘴,笑了起来,却没从嘴里吐出任何词句,声音直接印在她识海中:“老师,是我。”
“早和你说过,我就是褚恒。”
祭灵澈太阳穴突突直跳,只觉得眼前这个妖魔语气很像褚恒,好像就是他变的一样。
她本以为这妖魔与母体是互不相关的,但现在看来——
这妖魔倒更像是母体另一种形式的重生……
祭灵澈冷笑一声:“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做妖魔?”
褚恒湿漉漉的声音攀爬在她识海里,尖尖地笑起来:“愚蠢至极的人类啊。”
“终将会成为天神的祭品啊——”
祭灵澈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蹙眉道:“你脑子被妖魔吃了吧?”
那妖魔森森地泛起笑意,只道:“好可惜,你现在竟没有金丹。”
“我可真期待您沦为妖胎的模样啊——”
金丹?这事难不成跟金丹有关系……
祭灵澈正想着这句话,不由得一走神,在那一瞬间,正好与挂在那妖魔心口处的那颗硕大的眼珠子对视,只见那眼珠子对着她慢慢地眨了一下,她识海嗡地一声,顿时觉得大事不妙——
一瞬间,忽然天地都旋转了起来,她不由得踉跄几步,识海剧痛,她猛地一摇头,想脱离幻境,再一睁眼,却见眼前一片漆黑。
漆黑之中,一颗巨大的眼睛当空悬挂,瞳孔中散发着莹莹诡光——
完了,被魇住了。
祭灵澈抬头凝着那眼睛,好像被吸入了漩涡中,浑身又冷又湿。
起初的惊悚渐渐麻木,好像温水煮青蛙一样坠入深渊,祭灵澈就这么确切地感受到自己意识在流逝,却什么都做不了。
祭灵澈想,这么多眼睛果然不只是装饰作用啊……
连她这种神识都被轻而易举地吸了进来,可想而知这东西到底有多可怕。
想到此处,一种不寒而栗的情绪漫起。
她静静地盯着那眼睛,看着它一眨一眨,时间缓缓流逝,不知道梦魇之外过了多久。
诡异之中又带着一种堕落的宁静,让人就此屈服、沉沦,腐烂……
祭灵澈缓缓闭上眼睛,试着将神识抽离出,可她睁开眼,面前仍是这个巨大的眼珠。
她觉得自己被包在胃里正在被消化吞噬,每一次吐息神识都会被削弱,好像正在一点一点被吃干抹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万劫不复一般。
祭灵澈长长呼出一口气,摊开手掌,想要将这幻境直接击碎。
她不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后果。
若魇境被强行击碎,被卷入其中的人将受到重创,很有可能直接暴毙。
虽然慢慢在这里拖下去也可以脱困,可她现在神识被困住,肉身岂不是任人摆布?
妖魔环伺下,被魇住一息都可能万劫不复,她必须立马清醒过来——
她眼色一寒,掌心白光乍现,正要击碎这魇境,忽听得一声剑鸣。
祭灵澈顿了顿,只见面前那个巨眼忽然间瞳孔骤缩,好像是经历极大的痛苦一样,下一刻,一道白光从瞳仁处扎了进来,正是一柄雪白的剑尖!
只见,黑红色的血液蜿蜿蜒蜒地从那巨眼中淌下,悚然如血泪。
那白色剑尖猛地一拧,将那瞳孔彻底搅碎。
刷地一声,将这巨眼撕成两半!
祭灵澈只感觉天光乍泄,骤然踩在实地,识海一搅一搅地疼,好像刚才那柄剑是插在她脑子里的一样。
良久,她睁开眼,却不由得一愣,只见屋顶上一人白衣落拓,长剑染血,从那妖魔后心扎过,正给他捅了个对穿。
剑尖从他心口处那颗巨眼穿出点在地上,将那妖魔死死钉住。
风带起他轻薄衣衫,只见那人眼睛上蒙着白纱,俨然是个瞎子。
谢飞光。
祭灵澈一愣,什么风把这种神人给吹出来了?
只见那人白袍烈烈于风中作响,就算是瞎了眼也是美玉有瑕。
她想,歪打正着,这人竟然没被魇住,看来对付那蛊惑人心的巨眼,不与其对视是奏效的。
忽然,她听到一丝细微的低嚎,她转过头,只见那沈舟万满头都是汗,捂着自己的腹部,额头上青筋爆起,好像正在经受极大的痛苦,他喃喃道:“师、师尊……”
只听衣衫轻轻一响,那白衣人从房顶跃了下来,慢步到沈舟万身边,冷声道:“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