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伤了吗?”
薛景年看着浑身是血、衣衫残败的颜浣月, 连裴暄之是谁,他自己方才在做什么都忘了,几步冲过去, 一手握着她的肩,一手不由自主地伸出去想抹掉她脸上的血迹。
又问道:“颜浣月, 你可是伤到哪里了?”
颜浣月拂开他的手,嗅着他衣上薄弱的气息,问道:“我没有受伤, 你方才是不是与暄之在一处?他在哪里?”
薛景年见她这副惨样, 只觉得心如刀绞,还管什么裴暄之。
他又一把将颜浣月扯过来, 低头直视着她,急切地说道:“你才入内门几天?你回来做什么?你逞什么能?你若是出什么事, 我……”
失魂落魄的颜浣月回过神来,仰头问道:“暄之呢?”
薛景年紧紧攥着她浸着血的手臂,克制着将她拥入怀中的渴望,沉声说道:
“暄之暄之, 他有什么用?迷得你只知道他!你不过是被魅惑罢了, 颜浣月你听我说, 他的心绝对不在这里, 他肯定早就想离开我们宗门了, 他还在装病,掌门真人一忙,他就趁乱跑了!”
颜浣月猛挣了几下, 甩开他的手,“知道了,他不在长清殿。”
说罢又踏巽步往离了长清殿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此时天色已晚, 星子遍天,笼罩在上空的天衍大阵正在收敛光辉,此战早在黄昏时就已结束。
这会儿,那散着空灵光芒的天衍大阵,正在收割着所有侵入者的寿命。
薛景年看着她在大阵光辉下远去的身影,又立即跟了上去。
等到了一片参差错落、一片黑暗的弟子院舍,影影绰绰的林木间,有一处院舍正燃着灯火。
颜浣月远远嗅到一缕清香,立即掐诀凌空飞过去。
猛地推开院门,只见庭院草木依依,陌生的花草树苗打理得井然有序,还辟了一小块地种着碧油油的菜蔬。
厨房灯烛亮着,烟火气随着夜风从小院上空来回拂过。
她还没有走近厨房,薛景年就从院墙外飞来,直接冲进厨房里,怒道:“你一声不吭跑到这里做什么!”
厨房里,身形清瘦修长的雪衣少年背对着他濯洗着菜蔬,也不回头,只不咸不淡地说道:“收拾屋子,做饭。”
薛小公子可受不得这等委屈,立即转头对院中的颜浣月说道:“你看!他陷害我!给我小鞋穿!我给他拿过吃的了,是他自己不吃,我可没饿着他,他喝了药就吐,一声不吭消失后吓了我一跳,结果是跑回来做饭装可怜,好像我苛待欺负了他一般,颜浣月,你看看他!”
颜浣月只觉得有些头疼。
耍心机、告黑状,这俩加起来超不超过三岁她此时都不能确定。
裴暄之转过身看了一眼薛景年袖上的血迹,立即几步跨到厨房门外,看着满身血污的颜浣月,眸光颤了颤,抬脚就要向她跑来。
颜浣月抬手制止道:“你别过来,我没受一点儿伤,这都是别人的血。”
薛景年在这儿,她也不好太表露什么,知道裴暄之近来在吃药,怕身上浓重的血气冲到他,便说道:
“我去换身衣裳,清洗一下,你带薛师弟暂坐片刻。”
裴暄之还是不由自主地走过来,伸出手就要抱她。
颜浣月觑着薛景年,退了几步,对裴暄之说道:“非要沾你一身血心里才舒服?”
裴暄之顿住脚步,目光锁在她身上,轻声说道:“水热好了,衣裳也放在西室。”
颜浣月刚刚抬起的脚步顿了顿,回首深深看了他一眼,又在许久不见的疏离陌生感之下转过头去,轻声说道:“多谢。”
薛景年不由得攥紧了双手,她看人时竟然还会有这种眼神,说不出有什么不同,但就是让他心口似被剜了一刀一般。
他从未见过她这样看过虞师兄,她也从未这么看过他……
裴暄之回首又瞥了一眼薛景年沾血的衣袖,不仅衣袖有血,连那双手也染着血迹……
颜浣月沐浴更衣后换上裴暄之放在西室的绛色纱衣,随手用长钗将长发斜斜挽一个偏髻。
刚带着一身清新的水汽走到西室门边,就见一道修长清瘦的身影立在帘外。
清冷中带着微弱甜意的薄香透过水汽氤氲而来,让人不由得心怀发软。
颜浣月从他身边错过去踱进小厅,问道:“薛景年呢?”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疏离清淡,“山外宗门的人正随裴掌门回来了,薛师兄被尹长老传令唤走了。”
颜浣月不知别的夫妻如何,但她与他分离了这么久,突然共处一室,确实一时会有些生疏,再多待几日就好了。
她走到正房门边准备开门,说道:“那我们也去长清殿看看。”
“不急。”
身后贴上一片清凉,香意漫散缭绕过来。
他紧紧搂着她的腰,低头吮咬着她温热的脖颈。
一只凉丝丝的手探进怀中人的衣襟,他竭力压抑着亢奋,浑身微微发颤,声音沙哑道:“让我检查一下你身上有没有伤。”
颜浣月明显能感觉到身后之人的异样,她挣了一下,“我说了没有。”
裴暄之埋首于她颈间深深嗅着她的馨香,将她推到桌边,低声说道:“我看看,一会儿就好……”
她回首望着他,眸中水色氤氲,犹还有几分羞恼。
仅一个眼神,裴暄之只觉得仿佛被柔羽撩过心尖,浑身的骨血都在叫嚣着渴望。
他忍不住倾身吻住她。
这次根本没有任何温存,事情发生的很快。
无数金雾争先恐后地爬上她的腿,裴暄之啃咬着她的脖颈,没了理智一般一味贪婪迫切地掠夺着身下的一切,像是一条饿疯了的野狗……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将她抱起来走进卧房,将她压到收拾得整洁干净的床榻之上。
突然传来一阵砸门声。
裴暄之停了下来,他身上衣裳本就丝毫未乱,闻声衣袖间飞出一道黄符,黄符飘舞间挑下了帷帐。
颜浣月躺在床褥之上,呼吸散乱,鬓发潮湿,粉面含春。
绛红寑衣凌乱,半边衣袖挂在玉臂上,裙摆堆叠在膝盖处,更衬得她一身雪白肌肤润着莹莹光辉。
雪肤花貌,风揉雨欺,靡丽绯艳,这模样直催得少年欲念涌动,只恨不得将她生吞入腹。
他俯身腻在颜浣月颈间狠狠吻了两下,而后俊眉轻蹙,罕见地带着几分不耐,起身理了理腰间玉带。
而后转身出了卧房,到小厅处开了房门走出去,立即反身将门合上。
门外薛景年质问道:“你方才说师父找我的事,我师父怎么并不知晓!”
裴暄之立在阴影中,垂着眼帘,遮掩着眸底逐渐漫上来的腥粉色,漫不经心地说道:“父亲传令给我的,师兄去问他吧,薛师兄还有什么事?”
薛景年明知他在假传圣意,却奈何他不得,不禁咬牙道:“掌门真人让你们去长清殿,不信你问他。”
裴暄之薄唇紧抿,分明已经不耐到了极点,却依旧很是克制,“知道了。”
薛景年说道:“我与你们一同过去。”
裴暄之冷冷地嗤笑了一声,还未开口,身后房门打开,泻出一片烛光。
他亲眼看着薛景年的目光一刹那间亮了起来,张扬恼怒的神态也分外柔和了下来。
他回首看去,见颜浣月换了一身颜色轻浅的粉蓝衣裙,背光而立,云鬓斜髻、面若桃花,整个人莹白到晃眼。
与他病态的苍白全然不同,她是血气丰盈、饱满温润的莹白,总是鲜活明耀得让人垂涎欲滴……
“颜师姐……”
他听到薛景年这么唤她,那声调里是压抑不住的悸动。
而她,一路大步掠过他们二人,并未做任何反驳,只是波澜不惊地说道:“那就一起去长清殿吧。”
裴暄之神色不明地落在二人身后,自己灭了烛火,关了房门、院门,取出一瓶清心丹吞了下去。
薛景年跟在颜浣月身旁说道:“此次未去北地的弟子,皆被安排到天衍界外,联合缥缈宗的人,一同围杀那些暗中伺机动手的邪修外道,韩师姐他们绞杀的,就是云氏的人。”
夜风拂鬓,清净畅快。
颜浣月脚步快了几分,忍不住绽开笑颜,“韩师姐?如非必要,韩师姐出手绝对不留祸患。”
薛景年见她笑,也忍不住朗然一笑,颇有几分与有荣焉的骄傲,“此番诸位掌门、长老的谋划,平了诸多内患之因,真是振奋人心。”
夜有些凉。
颜浣月从藏宝囊中取出一件旧披风,返身披到裴暄之身上,悄声问道:“你走得这么慢,可是方才累到了?”
裴暄之还未答话,她便取出长剑横放于半空,双手握着他的腰将他放到横剑上坐着,低声说道:“别勉强,若不舒服就回去休息。”
又从藏宝囊中取出那颗辟寒珠戴在他颈间,“这是辟寒珠,我在北地闲得发慌时炼化的,以后你戴着,不许摘下来。”
月夜下,裴暄之眼底腥粉逐渐褪去,闻言抬眸怔怔地看着她,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并未多说什么。
他坐在剑上,静默不语。
颜浣月到哪儿,他就跟着乘风飘到哪儿。
雪白绣金的衣摆映着月色,在夜风中泛着快意的涟漪。
分明只是一个小小的术法罢了,算得了什么……
薛景年默默地看着,方才高谈阔论的兴奋劲儿瞬间湮灭,心中泛着一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苦楚。
他不明白,那样一个病怏怏的人,什么都算不上,可为何就是能得到她随心而发的偏爱……
第141章 不要脸
甫到长清殿, 就见一众主动聚集在此的天衍宗弟子各自散开。
其中身着北地法衣的皆是满身血污,留在宗门的少数弟子携着缥缈宗等宗门来客往客舍去。
苏显卿和宁无恙原都留在门中,这会儿也各自领着一队外宗弟子往客舍那边去。
颜浣月带着裴暄之和薛景年进了大殿, 便见长清殿顶上的灵曜法阵照得满殿通明。
殿内两排长老椅上坐着此番暗地前来天衍宗支援的其他宗门诸位长老们。
颜浣月上前掐诀施礼,裴暄之跟在她身边亦拱手礼过。
许逢秋说道:“不是让弟子们不要聚集, 先自行去沐浴休整吗?宝盈师侄原本不必过来。”
薛景年负手踱步到一旁偏僻处,他方才也让颜浣月同来,就是想看看裴暄之将他骗走之后是不是为了对颜浣月做什么不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