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阵修队列所携雷火之阵却已急速笼罩住天堑最近处的魔族营寨。
迅速出动的前两批魔潮还未至天堑,便已在冰雪之地,死于滚滚雷火之中。
阵修诸列在阻击了前两批魔潮之后迅速散开回归天堑法阵之下着手牵起天堑大阵,无数剑修、刀修等队列已冲向魔族营寨。
魔族那边亦已杀出数队魔族,将人族修士挡在天堑北一射之地。
颜浣月虽有法衣护体,可冲进鼻腔的凛冽寒风夹杂着魔族的血气时时直冲天灵盖。
她掐着法诀顶着肆虐的风雪杀红了眼,只觉得自己脑袋似被风雪灌洗了一般,异常清醒。
神魂之内的焦骨亢奋地跳到仙鼎上空,踩着灼热的仙鼎边沿,在缭绕的烟雾之中,挥舞着无形的本命横刀。
在第一批阵修之时就已经打了魔族措手不及。
到他们这批人的时候,魔族已经迅速调整了过来,他们的推进并不算容易。
可到底占了先机,一片剑气、刀风、箭影等铺天盖地,若倾盆大雨。
他们推进一寸,身后的阵修就将天堑法阵向前搬移一寸。
打到那儿,就占到哪儿。
这等即时的功绩刺激更加鼓舞众人放手搏杀。
身后援军不断抵达,忽地一阵碎纸夹杂在鹅毛大雪之中飘散开来,如同漫天飞雪一般,在无人注意之时,直吹过魔族的营寨。
在一片怒风狂雪之中,碎纸往滕州更远更深处飘去。
颜浣月躲过一击,反手掐诀,挥出数道刀风绞死了拥围过来的魔族。
等逼至魔族营寨,刚刚落地,在她全力拼杀之时,忽地蹿出一道冷箭,直直射向她的心脏。
颜浣月有了上次的教训,翻身避过,直接一道刀风挥向冷箭来处,有一个身影从墙角倒了下来。
天光自玄暗长天绝境处撕开一道狭窄的缝隙,露出它那冷白冷白的光晕,照着漫天大雪和一片厮杀,显得毫无暖意。
颜浣月不知此时是正午还是已经到了下午,只是血已染红了她的玄蓝法衣。
她没有时间吸收灵石,灵力快速生成,又快速消耗。
长久的修炼平衡之中,她体内的先天灵气盛大,已不由自主散溢开来,如深海旋涡一般帮她吸卷着天地灵气,融合成源源不断的灵力。
与她一队的人,乃至离他们比较近的人,原本只是下意识地吸收灵气,可有一缕柔和问温厚的至纯灵气随着天气灵气一同被吸收进了灵海之中。
这些至纯灵气混合着天地灵气一同流入灵脉,随着灵力生成,缓缓地温养着众人的灵脉。
这比灵石中的灵气更温和,让人十分舒适。
众人皆疑,莫非北地滕州的灵气竟如此独特?
渐渐地,众人察觉到,这道灵力的来源似乎正是那个手持横刀的血衣女子。
因此,有不少人跟上她一同为战、互相帮衬。
开战的动静这般大,众多魔族中的大魔原本已冲上风雪,却被一众人族长老卷上,直打得滕州刚刚泛起微光的长夜骤然明彻四方。
上方的争斗不时便引得天地色变。
一阵突然的明亮以后,又是一片昏暗倾轧,无数冰棱席卷而来。
众人翻身躲过,知晓是曾在滕州秘境中见过的一位法力高深,名唤天衣的大魔出手了。
原本正要排开队列与之僵持,突然见天地大亮,热意似火舌一般侵蚀而来。
颜浣月抬头看去,只见宋灵微衣带当风飘在上空,对阵魔族中那位出手的天衣。
宋灵微指尖火苗冉冉向上,燃开漫天烈火,将那铺天盖地的冰棱化成了滚烫的小雨。
颜浣月瞥了这一眼,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师母,我想学这个……”
火势一时大盛,彻底地照亮了眼前的一片血海。
颜浣月潜在一处巷道中吸了一块灵石,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滩映着天火的血迹上,看着血里倒映着宋灵微的影子。
眼看着那摊血迹很快就要干涸。
仅仅只在此一瞬间,一阵血雨飘洒下来,浓重的魔血气息沉腻腻地覆盖了方圆数里。
有一部分血恰聚在那片血迹的凹陷之处,很快成了一处浅洼,漫天烈火之下,宋灵微那道渺小的身影越发清晰。
颜浣月隐隐听到了宋灵微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像是往日教她术法时一般,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温和,“天衣,还认得我吗?”
漫天烈火逐渐消散,颜浣月缓缓抬头,只见宋灵微对面多了一个满身是血的蓝衣男子,正是那大魔天衣。
天衣指尖冰棱逐渐消融,闻言轻蔑一笑,“宋灵微,好久不见,看来你还是很在意我,当年你差点死在我手中,如今竟特意修炼这等功法对付我。”
宋灵微周身风动,手中毫不留情,言语却依旧温和,“我自然在意你,你驱使魔物屠戮我家园故土,残杀我亲族师友,百年光阴弹指间,我真怕你还没等我来时,就已魔枯身殒。你能活到今日,也算对得起我了。”
“呵……”
一道烈火自天衣上身穿膛过。
颜浣月等人立即扑到上空,将天衣扯到地上,早已在秘境中对付他无数次的数道焚魂法篆终于用到了他的真身上。
天衣的目光濒死之时,目光始终盯着上空的宋灵微,宋灵微却连一次垂眸低眉也不曾,只是掐诀继续向北飘去。
颜浣月见他目光如此,心中不快,将一道焚魂法篆打在他的眼睛上。
却听他在被焚烬神魂之时,轻声说了句:“何必……”
天衣是他们这一队遇见的第一个大魔,他们却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果真如当日许逢秋所言,遇到那些数得上号的大魔物,长老们会比他们先出手。
如此,诸宗门长老与大魔僵持,他们这些弟子一路向北冲杀。
若遇见哪位长老势弱,他们便照先前在秘境试炼中死过无数次后得出的方法,如同飞蝗一般,按各自位置排列,针对那个大魔物扑杀过去。
双方皆是世间灵族,魔族本身又天生皆可修炼,二者差距甚大,单靠某一个人,又如何可能灭掉魔族?
此战持续数月,一直打到魔族王宫前,天堑大阵也已横扫掠杀过每一寸土地,被拉到了王宫城池之前。
裴寒舟等掌门、长老,妖族织絮、妖族各族族长皆飘在最前方,人族世家诸家主在其后,再往后,就是排列整齐的人族、妖族修士。
北地的怒雪不断遮挡着人的视线,颜浣月飘在厚厚的积雪之上,可以看到王宫的更北边,飘飞着数只纸鹤。
纸鹤上,隐隐可以看见人影,而纸鹤之下,便是数以百计的纸人。
玄降中人什么时候过去的?难道他们这数月以来已经把更北边的雪原清扫干净了?
魔宫之上,一众魔军。
有一道声音自魔宫传来,“裴寒舟,你莫要做得太过分,我等乃是神之倒影,你如此屠灭我族,是要受天罚的。”
裴寒舟凌空负手,如闻风声,“尔等屠戮我族时怎不见什么天罚降世?等屠尽尔等,夺回滕州,我裴寒舟自领天罚。”
说着结出一个法印,率先杀向魔宫。
对面一只纸鹤,亦带着一人同他一起飞向魔宫。
两方人手也随二人杀向魔宫所在的城池。
一片乱战之中,魔宫城池之前的大阵突然祭起。
颜浣月冲在最前面,避闪之时暗中又被别的躲避之人撞了一下,差点被城池突然祭起的大阵灵力重伤。
不知被哪来的一道温凉气息所挡,她一低头,就见那枚绑着红绳的铜钱正漂浮在她身前。
颜浣月灰头土脸地啐了一口血,一把握住那铜钱亲了一下,随口说道:“好铜钱,还真有些用,不是踢不掉的黏人邪物。”
“颜浣月!”
薛景年也是一身血色,奔到她身边,问道:“你怎么样了?”
颜浣月装好收好铜钱起身,摆了摆手,也并未与他再多说一句,直接提着横刀与众人一同去破这法阵。
许澜从人群中退出来走到薛景年身边,看了一眼离去的颜浣月,问道:“薛公子,你也伤到了吗?”
薛景年摇了摇头,眼见薛家一众人等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他这才走到阵外的薛家人之中。
薛定澜忙于攻击阵法,只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薛元年抬手就照他后颈扇了一下,斥道:“此战这么久了,都不知道到父亲面前拜见,若非颜道友摔到这里,我等见薛小郎君一面都难。”
薛景年说道:“我忙着呢。”
薛连年笑道:“阿弟,快回队中吧。”
薛景年点了点头,飞身回到队伍之中。
三日之后,魔宫阵法才被彻底攻破,原本不该如此快,可颜浣月作为第一队跃过魔宫阵法的人,看到了魔宫中飘飞的几片纸屑。
妖族出了不少力气。
颜浣月想,怪不得掌门真人无论如何都要先收拾了横玉,拉拢了玄降。
魔宫之战后,到最后,还留了几位活口,想来就是曾经跟着魔族来到此地的暗线。
可是,却也皆是一身魔气。
战后留了一部分人在此清扫余孽,净化魔身,另一部分人先行返回。
各世家都想安排人手留驻,最终,此事落到了几个宗门和此战最积极的薛氏、苏氏、周氏、虞氏,和一部分妖族身上。
裴寒舟等宗门掌门、长老亦留在此地清理灵脉。
颜浣月跟着剩余人手开始回撤,刚刚回到积雪峰,就遭到了一轮攻击。
天堑大阵移去了更北的地方,如今的天堑如无人之境,若非突然有人示警,谁也预料不到人族这边会突然出现一支冷箭。
颜浣月看雪原上的那些邪修和尸妖,就知是云家的人来对这群早已疲惫至极的修士黄雀在后了。
一道鬼风呼啸的阵法在雪原上祭起,积雪峰上众人暂时摸不清情况,便未曾上前。
无数尸妖从阵法之中冲出,以极快的速度冲上积雪峰,杀向众人。
颜浣月亦与众人一同陷入尸妖群中混战。
可积雪峰等山峦本就是当年从海底拔上来的峰峦,如今没了天堑大阵的根基,加之无数尸妖、邪修法阵的冲击,积雪峰忽然在狂风怒雪之中向天堑一侧倾塌。
连带与它相邻的数座峰峦,皆震动了片刻,向它倾倒。
原本这些山峦倒塌并不能伤到寻常的修士。
可是山峦之上停驻的灵舟满是符篆,又加满了灵石,宛如一个小小的灵脉,一旦启动便有万钧之威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