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远香近臭
薛冲趴在蒲团上,被蒲团硌得胸口痛也不敢换姿势,她的脊椎骨没裂开都不知道呢,她可不敢躺。 薛冲十分嫌弃她以前梦寐以求的天都剑峰,剑堂四面漏风,晚上她和老鼠大眼瞪小眼,无锋说没钱修。 无锋送饭全是素菜,偶尔有条小咸鱼,薛冲问她是不是犯了错误就不配吃肉,无锋苦瓜脸道:“每个弟子每月的鱼虾都有定量,吃肉也不准多拿,我的定量给你了我就没肉吃了。”如此管理难道方便练剑?无锋解释说不是这样的,是因为没钱吃肉。 晚上偶尔有两个没头发的师叔过来监视她罚抄天都历史和十八卷剑道经书,白天薛冲问无锋为何山上还有和尚,无锋说不是和尚,是疏寒掌门当政期间鼓励众人剃光头发便可省了皂荚洗头钱。公孙掌门觉得荒唐,但还不是不禁止大家剃光头,应该也是希望省这笔钱的。 “这么穷?”薛冲发觉天都剑峰的抠门已经突破了她的想象。 “嗯,三年前有弟子和丹枫山庄弟子打架输了,大家为了把她赎回来,押了掌门的剑,所以大家都勒紧裤腰带,不蒸馒头争口气,一定要把剑买回来……” “这弟子把你们害成这样?” “不是她害的,是我们一直都这么穷。丹枫山庄极力打压北境,天都一穷二白,已好些年了。” 薛冲大怒:“天杀的丹枫山庄!” 无锋说到骂丹枫山庄就来劲了:“就是就是!” 夜间薛冲从好饿想到北境武林的大格局,不禁悲从中来,决心好好发奋,必定要引领北境武林把中原武林盟那些恶霸打得落花流水还北境一个公道,她想入非非,用脑过度,胃大饥,肠大鸣,真是生不如死。 黑暗中有人窃喜偷笑,薛冲猛地坐起身来:“谁?” 一阵浓烈的烤猪蹄的焦香袭来,薛冲几乎流下泪来,她坐起身:“不管是哪路神仙,能把猪蹄给我啃一口吗?” “叫一声铁胆爷爷,我就把猪蹄给你!” “爷爷。”薛冲从善如流。她又没爷爷,喊谁当爷爷不是爷爷。 铁胆从黑暗里走出来,提着一个沉重的大盒子,而他旁边站着一个小头小脸的姑娘,很担心的样子,仿佛在婚宴上见过。 薛冲看着他们,竟真的流下泪来。铁胆哈哈大…
薛冲趴在蒲团上,被蒲团硌得胸口痛也不敢换姿势,她的脊椎骨没裂开都不知道呢,她可不敢躺。
薛冲十分嫌弃她以前梦寐以求的天都剑峰,剑堂四面漏风,晚上她和老鼠大眼瞪小眼,无锋说没钱修。
无锋送饭全是素菜,偶尔有条小咸鱼,薛冲问她是不是犯了错误就不配吃肉,无锋苦瓜脸道:“每个弟子每月的鱼虾都有定量,吃肉也不准多拿,我的定量给你了我就没肉吃了。”如此管理难道方便练剑?无锋解释说不是这样的,是因为没钱吃肉。
晚上偶尔有两个没头发的师叔过来监视她罚抄天都历史和十八卷剑道经书,白天薛冲问无锋为何山上还有和尚,无锋说不是和尚,是疏寒掌门当政期间鼓励众人剃光头发便可省了皂荚洗头钱。公孙掌门觉得荒唐,但还不是不禁止大家剃光头,应该也是希望省这笔钱的。
“这么穷?”薛冲发觉天都剑峰的抠门已经突破了她的想象。
“嗯,三年前有弟子和丹枫山庄弟子打架输了,大家为了把她赎回来,押了掌门的剑,所以大家都勒紧裤腰带,不蒸馒头争口气,一定要把剑买回来……”
“这弟子把你们害成这样?”
“不是她害的,是我们一直都这么穷。丹枫山庄极力打压北境,天都一穷二白,已好些年了。”
薛冲大怒:“天杀的丹枫山庄!”
无锋说到骂丹枫山庄就来劲了:“就是就是!”
夜间薛冲从好饿想到北境武林的大格局,不禁悲从中来,决心好好发奋,必定要引领北境武林把中原武林盟那些恶霸打得落花流水还北境一个公道,她想入非非,用脑过度,胃大饥,肠大鸣,真是生不如死。
黑暗中有人窃喜偷笑,薛冲猛地坐起身来:“谁?”
一阵浓烈的烤猪蹄的焦香袭来,薛冲几乎流下泪来,她坐起身:“不管是哪路神仙,能把猪蹄给我啃一口吗?”
“叫一声铁胆爷爷,我就把猪蹄给你!”
“爷爷。”薛冲从善如流。她又没爷爷,喊谁当爷爷不是爷爷。
铁胆从黑暗里走出来,提着一个沉重的大盒子,而他旁边站着一个小头小脸的姑娘,很担心的样子,仿佛在婚宴上见过。
薛冲看着他们,竟真的流下泪来。铁胆哈哈大笑:“馋哭了!”
铁胆打开食盒:“吃吧。”
薛冲捞起碗筷就大口划拉,生怕吃了这顿就没了,必得吃得肚子溜圆,才能抵抗之后的饥饿。
那姑娘则在她旁边打开了药盒,她递出几个药膏:“我替你涂吗?”
“你来吧。”薛冲除了衣裳,露出她淤紫的后背,身后的姑娘哎呦了一声:“我们今天听弟子议论,才知道的,我们来迟了。”
“你?你们……”
“我是王转絮,你也可以叫我袅袅。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很久了。你训狗很有一套,就像我很会训鸟。”
王转絮上药的力量又轻又柔,她说话像只雏鸟,又快又密,涂完药,她凑到薛冲眼前,满脸雀斑跃动,相当面善。
薛冲吃饭,铁胆和王转絮对视,王转絮托腮:“少主没说要我们天天盯着你,但我和铁胆今天才知道你在这,听说你挨了打,我们都很吃惊,立马来看你了。少主肯定不希望你受伤的。”
她说到最后一句,薛冲扭过了头。王转絮哎呀一声:“唔……少主不是故意的嘛。事发突然,他当然要离开。”
薛冲直愣愣问道:“他在哪里?”
“东滨。”
“九雷岛?”
“更东的地方,在海上。”
“海上……”
“是呀。”王转絮叹了口气。
铁胆也叹气:“好想少主。”王转絮和他击掌,“好想少主。”
“我也好想他。”薛冲心道,没说出口。本来就没放下,挨了打就更想。但她算老几,都不是人家的下属,她哪根葱,还想他。但想又怎么了?他算什么东西,她都不能想想了?
薛冲放下碗筷,王转絮收拾东西,和铁胆告辞:“明晚我们尽量来看你,最近事太多了。”
“多谢你们。”薛冲眼巴巴地看着,“明天你们还来吗?”
“应该的,你是少主放在天都的串珠,他一定希望你被好好呵护。”
薛冲问:“串珠?”
“哎呀,黑话。我以前也是串珠,我当得很高兴呢。”王转絮笑嘻嘻道。
“你高兴了,李飘蓬鼻子气歪了。”铁胆道。
“别说丧气的人。”王转絮扭过了身体。
两人说走就走,薛冲在原地怅然若失,但不免期待明天。她吃饱了饭,半夜便没有那么冷,有些失眠,前几天她都是饿得受不了,强行催睡自己。
她闭着眼睛躺了许久,夜风刮过,冷梅香扑鼻,她身上一沉,睁开眼睛,竟看到公仪蕊坐在她身前,且正在认真地给她盖被子,公仪蕊没发觉,薛冲赶紧闭上眼睛装睡,又在她身侧烧了个炭盆。
薛冲惊异,她先是被公仪蕊打了一顿,他又来雪中送炭,而且偷偷摸摸的,他可真是个怪人。
炭盆飘来木烟,薛冲咳嗽了一声,装睡装不下去,便睁开双眼和公仪蕊打了个照面。
公仪蕊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后面便是炭盆,他差点磕到,薛冲拉了一把他的胳膊,他栽倒在薛冲的被褥上,薛冲眨巴着眼睛,却看清了小师叔的鼻尖原有一颗小痣。
小师叔立刻就站了起来,张嘴便是熟悉的指责:“无礼!”
薛冲裹着被子拥坐起,小师叔脸忒红了,他打她的时候不像八百年没见过女人啊。
薛冲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张小脸,俊俏的鼻子,花瓣一样的嘴唇,眼睛大而明亮,眨也不眨地盯着公仪蕊瞧新鲜。
“我师尊不在了。”小师叔跪坐下来,从袖子拿出伤药给薛冲,“天都的规矩变了。”
薛冲哦了一声,看来这两天他也受了不小的刺激,她拿了伤药,继续看着他。
公仪蕊低头:“很怨我?”
“不敢不敢,师叔你是长辈。”薛冲不知道公仪蕊是不是吃错药了,但是她可不敢跟他嬉皮笑脸。
“为何不涂药?”公仪蕊问道。
薛冲简直要扶额苦笑,她干笑道:“回师叔的话,因为涂药我得脱衣服。”
公仪蕊此刻如梦方醒道:“你是女子。”
合着从前男女不分吗?公仪蕊的鼻尖痣还是相当带派的,薛冲观摩了一会儿,公仪蕊就要走了,他道:“再过两个时辰我来收被子。”
薛冲拧开药膏盒子,闻了闻,随口问道:“小师叔,你这么做是为什么啊?”为什么打她,又为什么不声不响来看望她。
“双鱼盘公仪家。”
“嗯?”
公仪蕊的自述又冷又直白,不像活人说话,只像死人呓语,他平静道:“我出身双鱼盘公仪家,被送上天都剑峰,师从前任掌门殷疏寒,此后我断断续续生病,吃药看病全都要钱,山门养我无用,我在山中自管自足。”
“家中无人,大哥二哥行踪不明,我在山上不知冷暖,不知昼夜,师父死后,公孙师妹接管了我,三年闭关调养,收到大哥二哥信件数封,父母亲人都死尽,是两位兄长月月寄费来医我百病之人。”
这么一连串的话他说得一个磕巴不打,背得滚瓜烂熟,口中是兄长恩情,他背来全无感情,听起来他并不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薛冲照旧看着他,大眼睛猫儿般停滞,照理说别人这么惨,她得说一说她在鹤家的事来安慰,意思就是我和你一样惨别伤心了,可公仪蕊的自述不带一丝伤心,她手足无措。
“脑海中时常有声音打架,像是有第二个我在对我说话。前几天教训你时,我好像隐约觉得不该这么对你,可我还是下手了。我事后百思不得其解。”
“你被鬼附身了。”薛冲下断言道,“还是恶鬼附身。”
“想不明白。”公仪蕊又一次捂住了脸,薛冲则拉下了他的手,公仪蕊急着抽出手,薛冲只把他送来的膏药往他手上一抹:“师叔,你得好好吃药。”
公仪蕊的鼻尖痣都在发红,薛冲看他这样,收回了手。公仪蕊不由自主解释道:“我在双鱼盘时,被父亲罚过,哥哥们送来被褥,又送给我吃食。”
“你现在记得你大哥二哥什么样吗?”薛冲问道。
公仪蕊点了点头:“大哥眼下有两颗并排的痣,二哥的眼睛往下垂。”
公仪心没赶上好时候,若是此时他们兄弟见面,那必然能相认。
薛冲不着边际地想着,为人上她讨厌公仪心,感情上她却想,公仪心公仪爱也不容易,两个人活成那副贱相,还想着购置各种名贵药材给弟弟,而天都剑峰这么穷,说不定趁公仪蕊脑子不清楚,还吃回扣。娘嘞,可能性大大的有啊。
薛冲咬着手指,公仪蕊立刻道:“不要咬手指。”
她不管他,继续咬,死性不改问道:“师叔又要如何罚我?”
公仪蕊耳朵根又红了:“……我,我……”
今夜的公仪蕊比之前的都更像她记忆里那个少年,薛冲轻声问道:“小师叔你去过万星没有?”他先前说她似曾相识,她就心中微动,如今还是心存希望,哪怕记得一点点也好啊。
公仪蕊眨眼睛的速度缓慢又沉重,他垂下睫毛,一张脸上只有嘴唇微微张合着:“插花、走马、折柳、乘船……晓看春湖绿,晚来见山红……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他眼中空茫,有两颗坠重的眼泪从眼眶中砸下来,而他本人却无知无觉。
薛冲轻声打断他:“小师叔,春天到了,我们去万星看花折柳好吗?”
公仪蕊这才回神,摇头道:“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师兄死了,师尊死了,我何去何从?”
“我无处可去,我哪里也不去。”公仪蕊无情道。
薛冲翻了个身,爱谁谁吧,这人她就当不认识。
第30章 来之安之
公仪蕊第二日清晨果然如约来收走薛冲的被子,他做人做事有自己的一套信条,但言行却越发正常起来,他还是动不动就呵斥薛冲无礼,但再没提过体罚的事。 薛冲逗他两句,他莞尔一笑,忽道:“山崖下已有绿意。” 天地良心,这真是他第一次闲谈。薛冲感动,盘腿坐起来,便向他多打听天都剑峰的往事。 公仪蕊很为难,但还是讲了一些,薛冲禁不住多打听,公仪蕊往后一躲,斜飞眼睛道:“你实在多话。”薛冲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 他走后,薛冲趴着,自己和自己玩,一时想起三年前的天都少年,一时想起嗔怪她话多的小师叔,翻来覆去时又想起步琴漪。 他出海去了,东滨的风浪很大,他几时能回来呢?他和她见了面,他会说些什么呢?他还是那样漫不经心胜券在握吗?若他知道自己和公仪蕊这段前情,该作何反应?他很不喜欢公仪心爱,大概会生气的吧。那还是得瞒着他,别让他知道了。 薛冲渐渐发展出两头吃的态势,但她是发自内心一个都不想割舍,她衡量了一下两位在她心中的地位,感情轻重暂且不分,姿色却各有千秋啊,高低难较。 她照旧得好好笼络步琴漪,珍珠下落未卜,她还得求他对珍珠网开一面……她答应过珍珠了,无论发生什么,她要站在珍珠那边。 步琴漪处变不惊,什么都能包容。她既然没有办法完全地占有他,让他从淡白色的雾气中全然走出来,那她就物尽其用,天下美美与共。想着这些事,薛冲的心又安定不少。 薛冲想入非非,自己嘿嘿直乐。她这是天上大雁没打下来就想着清炖还是红烧,但想了也不犯天条,想想怎么了? 正在她乱起心思之际,两个光头轰开了残缺的大门:“出去了。” 薛冲抹了一把脸,麻溜地爬了起来。她跟着这两个为了省皂荚而剃光头的大义凛然人士,话不敢多说,步伐不敢太快太慢,天都是大门派,规矩多,而且还是破落户,规矩更是死多,公仪蕊那种就是吃够了苦头的,她不能害死自己。 天都剑峰坐落在群山之中,各个剑阁之间隔着很远的山路,山上的弟子们人数众多,且等级分明,雪白持剑的便…
公仪蕊第二日清晨果然如约来收走薛冲的被子,他做人做事有自己的一套信条,但言行却越发正常起来,他还是动不动就呵斥薛冲无礼,但再没提过体罚的事。
薛冲逗他两句,他莞尔一笑,忽道:“山崖下已有绿意。”
天地良心,这真是他第一次闲谈。薛冲感动,盘腿坐起来,便向他多打听天都剑峰的往事。
公仪蕊很为难,但还是讲了一些,薛冲禁不住多打听,公仪蕊往后一躲,斜飞眼睛道:“你实在多话。”薛冲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
他走后,薛冲趴着,自己和自己玩,一时想起三年前的天都少年,一时想起嗔怪她话多的小师叔,翻来覆去时又想起步琴漪。
他出海去了,东滨的风浪很大,他几时能回来呢?他和她见了面,他会说些什么呢?他还是那样漫不经心胜券在握吗?若他知道自己和公仪蕊这段前情,该作何反应?他很不喜欢公仪心爱,大概会生气的吧。那还是得瞒着他,别让他知道了。
薛冲渐渐发展出两头吃的态势,但她是发自内心一个都不想割舍,她衡量了一下两位在她心中的地位,感情轻重暂且不分,姿色却各有千秋啊,高低难较。
她照旧得好好笼络步琴漪,珍珠下落未卜,她还得求他对珍珠网开一面……她答应过珍珠了,无论发生什么,她要站在珍珠那边。
步琴漪处变不惊,什么都能包容。她既然没有办法完全地占有他,让他从淡白色的雾气中全然走出来,那她就物尽其用,天下美美与共。想着这些事,薛冲的心又安定不少。
薛冲想入非非,自己嘿嘿直乐。她这是天上大雁没打下来就想着清炖还是红烧,但想了也不犯天条,想想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