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戴上后,日复一日地驰骋,
林斐然何时练剑,我就何时开跑,直到后来,即便她不练剑,我也在跑。
时至今日,似乎也颇有成效,此时此刻,应当是‘万不得已’之时。”
玄灵环被全部解下,又被他一个个收回芥子袋中,他抬眼看向对面之人,双目中骤然流过几许雷光,面上不再含笑。
“在细犬一族,像我这样因天残而被遗弃之人,统称作‘咎狗’,意为有罪的孩子。
不如比一比,看是你们快,还是有罪之人更快。”
第150章
在细犬一族中, 咎狗从来都是令人看轻的存在,从小到大,从没有人会将他们与咎狗相比。
旋真此言几乎将所有人的怒火点燃, 他们低眉冷眼看去,手中雷光乍现, 正要一同前扑时,为首之人忽然抬起手, 他的神情算不上好, 却也拉出一个笑容。
“还以为你蠢笨无救,原来也知晓如何拖延。诸位,先与赤牙大人将林斐然擒住, 不要被愤怒蒙蔽, 功绩为上。”
其余人望向远处,赤牙正与林斐然打得如火如荼, 她身旁还有剑灵相助,纵然赤牙神色兴奋, 却依旧能看出隐隐落于下风之势。
“先走!”
七八人再度撤身前行, 如几道流散雷光一般往阵中而去。
茫茫草野之上, 乌云翻涌,天光忽暗,目中一切渐渐变得灰蒙,正在几人疾驰之时,一道更为迅猛的雷光照亮四野,如流星高坠一般冲撞其中!
旋真越过众人,径直追上第一位,手中横刀递出,极快地过了四五招, 以半臂伤痕换来一道血疤。
那道疤痕就落在与自己相差无几的面上,深欲见骨!
“哈。”
旋真抬起眼,不顾凌乱的发丝,面上终于露出一个少见的笑意。
“原来,你们跑得也不快呐,手上功法更是下乘。”
那人神色一狞,以掌化拳,极为猛烈的雷光就这样砸在旋真肩上,本以为如此能将他逼退,却没想到拳心在碰上的瞬间被他化去,转为己用!
这人大骇:“你、你修行过雷法?”
“是呐,不过是人族功法。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在功法修行上,天生灵脉的妖族确实比不上人族智者,或许与过往有关,直到现在,我好像还是更喜欢人族。”
旋真双目明亮,趁机握住他的手腕,嘴唇翕合,默引雷诀,在那人试图挣脱之时,一道惊雷划破灰蒙,从他脊骨直穿而过!
旋真看着他,略圆的眼微弯,他道:“不知名的兄弟,不对,月犬,希望你来世也有‘旋真’这样好听的名字呐。”
那人神色怔然,喉间只来得及传出几声呜咽,下一刻,缠着横刀的右手利落划过,霎时间艳色满天。
旋真擦去侧颊血色,足下生雷,瞬息间便拦下另外一人——
当初林斐然在镜川道场鏖战时,他曾观望过许久,愚钝如他,也学得零星半点。
譬如群战之时,一定要逐个击破!
不远处雷光频现,一行人状似靠近,却又很快被推回,如此拉扯之下,竟无一人近身!
旋真的话语自然也传到耳中,但林斐然只回眸望了片刻,见得其中有一道雷光奔驰后,便全神贯注于这方阵盘与赤牙。
金澜剑灵终究只是灵体,不能真正代替她动手,在面临危急之时将赤牙逼退后,便再度叫林斐然出剑。
“先前你灵脉滞涩,行灵有阻,已然与你想出调息之法,时至今日,是时候将前任剑主的剑法传授于你。听我的,右出踏上巽位,刀剑翻手,上劈、快一些、再快一些、再劈——”
细长寒剑之上,忽见几道旋流绕于剑刃,隐隐听得风吟,伴有金戈之音,随着林斐然持剑落下,剑刃虽未触及赤牙肩头,他的法衣却已然绽开!
其下皮肉逐步撕裂,如同一个绷紧的火柿,薄皮轻轻裂向两旁,内里血肉顷刻崩裂出来!
只是这风只出现片刻,长刀落下之时便只剩一抹普通寒光,如往常一般劈下。
刚才那阵破风般的痛楚显然非同寻常,赤牙额上顿时出现细汗,面色却比先前还要兴奋。
“打架就是要以生死分出胜负,有本事,就让我再痛一些!”
他全然不顾嵌入筋骨的利刃,左手立即压上刀背,制住林斐然,再度向前两步,右手挟住子母匕,猛然向她侧颈刺去。
距离及近,林斐然躲闪之时,仍旧不可避免地被他从肩头划下一道血痕。
剑灵见状立即结印,一道凛然剑气从剑上飞出,赤牙却全然没有后退,生生受下这一击,攫住林斐然的手越发的紧。
二人同时被彼此制住,手中法器无法行动,无法结印,只好拼上最原始的肉搏!
林斐然的武技显然比赤牙更好,二人缠斗几招后,她抬腿踢下,赤牙却也不闪不避,只是笑着受下,随后原原本本将这脚还给她。
他恻恻看向林斐然,目光闪动:“只是如此吗?再不快一些杀了我,阵盘重启,五字真诀同出,你不会再有机会!”
林斐然提膝狠狠撞向他的下颌,赤牙闷哼一声,头颅后仰,唇角顿时渗出血丝,她立即手中松开长剑,翻身后退,终于脱离他的掣肘,凝神看去。
不得不说,赤牙算是她修行以来遇过最棘手的对手。
不是高她一个境界,亦非阵盘阵旗加持,真正令人头痛的,是他的打法。
如此不要命,伤口恢复又快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但正如他所言,在阵盘重启之前,她尚有机会,重启之后,几乎只能任人宰割。
林斐然目光微动,极快结印,一道雷光顿时从剑上划过,又在眨眼间分出六柄与金澜剑无异的雷剑。
“神宫六辟?”赤牙显然也有些见识。
六柄雷剑游离四周,在林斐然并指而出时,如同雷蛟一般急攻而去,同样的雷光照亮蒙昧平野,与后方闪烁的惊雷遥相呼应。
林斐然心知不可与他接触过近,在用雷剑缠斗之时,她的目光却放在这方阵盘之上。
当务之急是要寻出阵眼,解开阵盘。
但赤牙只能用出五字诀,这方阵盘显然有缺,有缺陷的法阵,强攻就是!
林斐然紧紧盯住那方土黄阵旗,袍角无风自动,臂上流过几道白光。
她想,或许施用灵暴之法可以一试,只是此法对她损耗不小,若未能成功,便只能成砧上鱼肉。
更何况,她已然感受到芥子袋中的灵脉有所异动,若再等下去,难免会让他们看出端倪,此时别无他法,唯有一搏……
臂间白光愈发增多,她旋身触地,炸开的灵力顺着阵盘沿袭而去,期间惊起尘土无数,灰蒙的原野上更加混沌。
恰在此时,一只信鸟不知从何处飞来,准确在这片混乱中找到林斐然,触之即燃。
“林斐然,你在哪里,快快回信,我父王带人攻向妖都,如今已在途中……不,已在半空,我见到他们的鸾车了,如今妖尊必是在闭关,无心应对,速速归来!”
这一句话说得极快,但林斐然仍在第一时间便听出对方的声音。
是秋瞳。
青平王为何会攻向妖都?她又怎么知道如霰在闭关?
林斐然立即想到如霰。
记得他曾说过,炼化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难道他们是专挑这个时机?
可他闭关之事,除去几个使臣外,再无人知晓,其余人又是如何得知?
这些疑问几乎在瞬间冒头,却又很快被她压下,青平王之流说不定此时已到城门前,她得立即告知。
灵暴崩裂之时,眼中阴阳鱼微动,片刻后便听到如霰的声音。
“何事?”
林斐然站起身,心音直白问道:“尊主,你还在炼化丹丸吗?”
“自然。”如霰睁眼,“你问这个做什么,先前听你说今早回城……怎么,途中被人拦下,不好好斗法,反倒有空与我闲聊?”
“你怎么知道我在与人斗法?!”
林斐然抬起手,金澜剑顿时回到手中,她纵身而起,循着雷光找到赤牙的身影,动作行云流水,神色却十分不符地露出讶异。
“说了半个时辰唤我一次,却许久没叫,除却与人斗法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理由。”
林斐然哑口无言。
沉默片刻后,她开口:“有人传信于我,说青平王之流正要攻向妖都,必然是冲你而去,来者不善,若你听到什么异动,万万不可分心,专心炼化就是,平安他们都在,我与旋真也会尽快赶回去。”
闻言,如霰却想到城中遍布的咒文,一时若有所思,却只对她道。
“对手很难缠?”
林斐然提剑上前,手中法决再变,周遭顿时漫起濛濛尘土,遮天蔽日一般将四周笼罩,长剑化为细刀,薄刃处再度旋出气流,六柄雷剑高高扬起——
她静然道:“只是想及时告知你此事,安心炼化,不必顾忌其他。至于对手,有一点难缠,但尚在掌控。”
如霰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我会尽快回来。”
一剑落下,正中蒙蒙之物。
“好。”
尘烟尽散,篷然之中,赤牙正以身护住阵旗,方才荡出的灵暴尽数在他身上绽开,衣衫破败,六柄雷剑从他手臂钉过,深深穿过旗杆。
他回首看去,双目赤红,一双兴奋的眼中印着同样狼狈的林斐然。
她静静看着他,眼中略无温意,剑从他后背穿刺而过,刃上旋流乍散,他的蝴蝶骨卡着剑身,发出喀啦轻响。
他的金光子母匕,一柄钉入她的肩颈,一柄钉入她的右腿,衣上法纹已被全部震碎。
赤牙喘息着笑起来:“人人都说我不要命,看起来,你也不遑多让。世上争斗,总要像你我这样较真才好,以命相搏,殊死而战,才算痛快!”
他看向林斐然,意有所指:“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人。”
林斐然目光冷下,径直拔手,金澜剑上却仍旧明亮如镜,没有沾染半点血色。
她一手收剑,另一手抬起,抿唇将肩上、腿上狠狠扎入的子母匕拔出,身形微颤,却被她生生忍下。
她又服下两枚丹丸,直起身,扯出绷带缠紧伤处,目光却缓缓落在那面阵旗之上。
随着她的靠近,黑底黄纹的阵旗之上,竟然隐隐现出茫茫之光,只是赤牙此刻被钉在杆上,不得不单膝跪地,是以并未察觉异样。
灵脉是朝圣谷圣人所托,密教又追得如此紧,必是重中之重,这面棋子是寻脉所用,衍生出的阵盘又有残缺,想必还有其他阵旗,她不能掉以轻心。
心念电转之间,她抬手握上旗杆,还未用力,便猝不及防被赤牙咬住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