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叹之后,他又忍不住低笑出声:“难怪总往我房中瞟,还以为你看上了哪一件,却又不好意思同我说,原来是在想这个。”
他当然注意到了林斐然的视线,甚至备了一个宝盒,装了不少房中的饰物,准备全部送去。
没想到,其中还有这种令人爱怜的缘由。
他靠着船,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林斐然身上,随后扬眉一笑,掌中立即显出一枚玉环。
“这个给你。”
林斐然问:“这是什么?”
“想知道是什么,凑近些不就看清了?”如霰晃着玉环,颇有些些引诱的意味。
林斐然看着稳重,但在没有危险的前提下,她的好奇心也十分旺盛。
毕竟好学之人都是这般。
她刚刚上前,便被如霰握住手腕,起身离开苦海池。
眼前疾风闪过,屋檐倒退,不出几息,二人便到了一座铜门前。
铜门两侧正端坐着两只碧眼金睛兽,它们见到如霰身影,便立即冲上前去,似幼犬一般环绕吐舌。
林斐然环视一圈,心中便了然,这里正是如霰的宝库。
他放开手,笼着寒蝉梅走到铜门前,回首向她抬了抬下颌,弯唇道。
“过来开门。”
林斐然走过去:“有钥匙吗?”
他不言语,只是用眼神看了看她的手腕。
林斐然低头看去,那枚玉环不知何时变大,正套在她腕上,尺寸十分合适。
“这就是钥匙。”
他抬起林斐然的手腕,默念咒诀,又十分清晰地在她眼前结印。
“这一枝寒蝉梅,足以换下整个宝库,算是我的回礼。
心意之珍贵,是否可见一斑?”
这倒是林斐然没想到的,她刚要拒绝,如霰便抹平了玉环上的花纹,只点入她的灵力。
“如此一来,宝库就只有你能打开,去罢,我想借你宝库中的灵物一用。”
一个借字狠狠压在林斐然的肩头,她上前打开宝库,心中还有些恍惚。
但在看到铜门后的宝物时,心中就只有惊讶。
各色灵宝分门别类放在宝架上,一排接一排,竟然让人有些应接不暇。
“尊主,你是怎么搜集到这么多宝物的?”恐怕是比道和宫的物什还多。
如霰在其中穿梭自如:“年少时不懂事,就爱收集一些会发光的晶亮之物,这种东西大多都是灵宝,寻找灵草途中遇见不少,便没忍住,全都收入囊中。
后来芥子袋放不下,又太过累赘,就炼了这间宝库。
坐上这个位置后,各族整日赠宝,也全部堆了进来,久而久之,就有了这样一处。”
林斐然跟在他身后,每过一处,便有金灯亮起,宝库中霎时流光溢彩,珠光熠熠。
心中感慨之下,她跟上前去,问道:“你要来这里寻什么?”
如霰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寻一个相称的宝瓶。”
“还有,寒蝉梅虽然珍稀,但离了主干后,就算用了符文也存活不了太久,自然要另寻他法。
我不可能看着它渐渐枯萎干瘪。”
二人走到左侧的宝架前,架上全是形式不一的净瓶。
如霰侧目看她:“既然花是你送的,那这宝瓶也由你来选。”
林斐然并不擅长这样的妆点之事,但也有自己的喜好,她扫了一圈,还是取下那个画着春桃的天青瓷瓶。
“这个可以吗?”
如霰看着瓶上的春桃,弯眸一笑,随即点头:“当然可以。”
瓶子选好后,他又带着林斐然向右侧走去,一边走,一边同她说这宝库中的灵宝分类,随后站在一方清潭前。
“这是我以前汇入的弱水。”
他接过瓶子,弯身取水,又抬手召来一丛雪草,洒入其中。
“弱水不腐,加些雪草消了水中毒性,再辅以法阵,即使过了万万年,这梅也仍旧如初。”
林斐然看着他手中的宝瓶,不由得想,他这样珍惜的心,其实也比这方宝库珍贵。
摩挲着腕上的玉环,看着如霰半蹲的身影,她也弯身凑去,唇边抿出一个笑意。
……
自攻城一役后,狐族已然是改天换地,青平王退位修养,青瑶上位,众长老协同辅佐。
与此同时,妖尊带人族使臣与细腰王等人斗法之事,早已在妖界传开,狐族众人提心吊胆数日,却终究没有看到妖尊的身影,近来才终于睡了个好觉。
有人传言,是因为秋瞳与那位人族使臣关系匪浅,又主动将青平王绑下,妖尊这才放过狐族。
传言繁杂,却进不了秋瞳等人耳中,他们近来十分繁忙,无暇顾及城中流言。
尤其是秋瞳与九星。
九星与青平王青梅竹马长大,感情甚笃,两人数百年来恩爱和睦,最了解青平王的人莫过于她。
对她而言,青平王这样的变化始终有异,故而她日日前往相见,只想从他嘴中听到一点实情。
而秋瞳则忙着查探那位叔叔被囚之事。
她问过许多长老,得到的答案全都一样。
二十年前,向来和睦的二叔与父王发生争执,两人不欢而散。
约莫两三月后,狐王殿中灵宝失窃,众人追寻那贼人而去,长老纷纷出手拦截,贼人不敌,从半空跌落,露出真容。
盗宝之人正是她的二叔,阆丘。
那一日后,长老们大怒,斥责他糊涂愚蠢。
狐王殿中灵宝是先祖遗留之物,可以庇护狐族千年,轻易偷走,便是弃狐族于不顾。
众人商议之下,念及他是狐族子辈,终究不忍夺他性命,便将他封入牢中,反省百年。
后来,阆丘于牢中修行之时,误入歧途,昏沉入魇,自此便疯癫起来,再不知世事。
秋瞳听完这些,心中没来由地掠过一抹凉意,心神沉沉。
前世狐族祸乱之首,如今就这样沦为阶下囚,还一副神志不清,疯疯癫癫的模样。
若不是她后来的的确确在道和宫遇上卫常在,见过林斐然,发生过许多熟悉之事,她几乎都要以为前世只是她做过的一场梦。
……
秋瞳蓦然站起身,两道弯眉紧拧在一处,忍不住在房中来回踱步,脚步急切。
她如何笃定前世之事并非是黄粱一梦?难道就因为遇上了他们?
但不论是卫常在,又或是林斐然,都与前世不同,或者说,与她梦中所见不同。
正因为是梦,所以才会与真正发生的事有所差别?
更何况,重生对于修士而言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即便是归真境的圣人都无法做到,她又如何能够?
但若非如此,她一直待在妖界,又怎么会知道道和宫是什么模样,又怎么会认识裴瑜那样讨厌的弟子?
世上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秋瞳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古怪,两世的回忆在她脑中纠缠,几乎要搅成一团浆糊。
她甚至开始怀疑现在或许也只是她的一场梦。
她梦见自己重生,梦见自己要拯救卫常在,梦见自己竟然开始早起练剑……
这对于以前贪玩的她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想要找人倾诉,找人为自己分析,可这样离奇的事,又能与谁说?
母亲和哥哥姐姐们或许会觉得她修行入魇,以致于神思不清,旁人她却又不敢乱说,思来想去,脑子里竟然又忍不住想起林斐然。
秋瞳猛地坐回桌边,双手抱头,十分苦恼地将桌子碰得砰砰响——
要是林斐然觉得她脑子有病,以后不想再来往怎么办!
这种事不要啊!
她忍不住大呼出声。
“主人,你怎么了?”太阿剑灵现身,一脸莫名地看着她。
秋瞳看着眼前这个孤傲的女童,猝然回神。
这可是太阿剑,前世她实实在在拿到手的,就算是做梦,也没有这么荒诞大胆!
“太阿剑,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一定要认真回答!你说我是命中注定的太阿剑主,这又是怎么确定的?”
太阿剑灵坐在房檐,晃着秋千,一脸天真道:“这种事很玄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只能说冥冥中自有感应。
像你我这样命中注定的关系,天地会将我们连系在一处,说不定你以前在梦中见过哦。”
“怎么会这样!”
秋瞳不可自抑地大呼起来,埋头滚入被褥,眼中有些慌乱。
但想一想也十分正常。
梦中的她过得实在太过顺遂,顺遂得有些不可思议。
从小父母恩爱有加,鲜有龃龉。
父王是一族之王,却一心扑在妻子与孩子身上,从不与其他部族增强领地。
作为一方强者,他唯一的希望竟然是孩子平安快乐,对修行全然没有要求。
而兄弟姐妹九人,全都一心,关系和睦,从没有嫉恨之事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