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点金台之上的裴瑜见到那抹身影,不由得大笑出声,双手结印一合,七枚紫金环灵光大盛,更为猛烈地朝秋瞳袭去。
“林斐然,果真是你!”太徽的大喝声惊醒众人。
林斐然?
这个名字早于今日便传遍各大宗门世家,成了远近闻名的背锅王。
众人立即昂首看去,只见那人穿着一身玄衣,手持一柄青色长剑,面戴一副青獠面具,有人认出,这正是裴瑜先前扔开的那一副。
她如一道奔雷般躲过道和宫弟子,足下生电,疾驰至点金台,翻身而上,锵然一声,她手中长剑登时拦下了两枚紫金环。
秋瞳愣愣地看了过去,那本该击到她身骨之上的紫金环,尽数被林斐然挡下。
她劈开两枚紫金环后,一挑一退,又荡开两枚,随后长剑既出,将余下三枚尽串于剑,随即长臂一绕,三枚紫金环在剑身转过一圈,全都还给了裴瑜。
裴瑜旋身躲过,提剑而上,再未用环,竟只同对方比剑。
霎时间,场上剑光比先前快了数倍,众人此刻才见到道和宫闻名的快剑,如落英纷纷,又如秋风涤荡,兵戈之音竟无停顿,连成一串,迅捷而猛烈,听得人眼花缭乱。
“为什么要出手?”如霰再度开口。
为什么?
林斐然回身落至秋瞳身前,青獠面后的眼依旧温润平静,她向秋瞳伸出一拳,随后旋开为掌,一张皱巴巴的纸从中落下,无火自燃。
余光之下,还能看到其上留存的一个“救”字,随后,这个歪扭的字也被火焰吞没。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我只是在想,今日若有侠客在此,收到这张信笺时,他便应当出剑了。所以,我也出剑了,仅此而已。”
余烬渐冷,吹过秋瞳的手,她望着这个全然不同的人,竟无法将她与前世那个仓皇悲戚的面容重合。
“回去罢,有些事若不愿做,便不做。”
秋瞳被林斐然提到点金台下,仍旧怔然。
“你可真会做英雄!”裴瑜提剑袭来,比拼间,面色渐沉。
慢了一些,又慢了一些!
她总是要比林斐然慢上半式,斗剑间隙,她唤出紫金环袭来,与此同时,林斐然身侧也升腾出如方才所见一般的白光,轰然炸裂,震飞紫金环。
两剑相抵,裴瑜冷笑着从牙缝间挤出五个字,声音极低:“你竟进境了!”
林斐然没有回答,她不再等待,执起更为迅猛的一剑劈向裴瑜,霎时间,四周仿若有风吹过,又蒸腾起灼热一片,裴瑜恍惚间见到了一片燎原烈火,虽只有一息失神,却也足够林斐然将她打下点金台。
她竟修出了剑意之势!
裴瑜难以置信看去。
林斐然不知裴瑜心神如何震荡,只趁她掉落之际,退身向点金台更高处纵身跃去。
有人惊呼:“她是要夺金门旗,闯剑境!”
太徽立即扬起手中拂尘直击而去,却被一个横亘而入的紫金葫芦阻拦,他怒目看去,对上的却是穆春娥那张写满歉意的面容。
“我也要阻她,怎么偏偏凑巧撞上太徽长老,真是误会!”
道和宫弟子提剑欲追,却又于半途被其他宗门弟子拦住,几人无不阴阳道:“如今裴瑜落下点金台,便是输了,按照规矩,赢家自可取旗入剑境,你们道和宫又要耍赖不成?”
“你!”道和宫弟子还未开口,便有一人越过众人迅速赶至,正是裴瑜。
她自然不可能让林斐然独自入剑境,她抬手结印,身侧紫金环暴涨,旋转着朝林斐然背影冲去,她正要避开,却忽然斜入一柄寒凉长剑,直直化去了紫金环威势。
两人同时侧目看去,不远处的看台之上,正立着一道孤寂身影,长发散批,穿着一身宽袍,一对无波黑瞳正紧紧盯着林斐然。
但他并未上前,只是召回长剑,动身拦下了裴瑜。
裴瑜气结,上下扫过他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不回去闭你的关,缘何来拦我!”
卫常在视线从她身上掠过,没有言语,只看向暮夜中的那抹身影。
她足下生电,奔驰极快,几乎是抢到金门旗的瞬间便跃空而起,雷电昭昭间,金门旗上阵法大开,一道似是从天垂下的隐门猝然开启。
那是剑境之门。
她执旗而落,震声道:“大门已开,诸位还不趁机入内!”
众人先是一怔,旋即便有人反应过来,他们也不顾太徽面色如何,得了自家师长应允后便立即追随而上,一时间形势倒转,混乱一片。
纵使道和宫后续发难,但此时人多势众,又能怪谁,即便追责,那也全然是赚了!
林斐然说完那话后便再未回头,只纵身跃入其间。
如她所言,此次到道和宫来,她什么都想做!
第41章
隐门现, 剑境开。
林斐然将金门旗反别腰后,不管后方熙攘,足下生电, 径直跃入其间。
剑境之门不会一直开启,时效一到, 金门旗便会主动脱出,回到张春和手中, 故而机不可失, 众人见她已然先入,更是奋力直追。
直至门前,正要跃入, 却蓦然被一道巨力挡回, 那力道中的肃杀之意毫不遮掩,穆春娥等人见状不对, 立即飞身而出,各自护出门下弟子, 直往高处看去。
山林之间, 正有一道灰色身影断续走来, 看似不急不缓,身形却极快。
“诸位远来是客,若要入境一观,并无不可,又何必硬闯,失了脸面。”
话落间,来人已至,正是游仙会未曾露面的张春和。
太徽见状心下一松,却又忽而吊起, 此次事了,不知要受何处罚!
琅嬛门长老不由嗤笑:“贵宗嘴上说着可入境一观,门下弟子却严防死守,这又是何意?既然贵宗无信,我们也没有守约的必要,今日之事有参星域作见证,即便说出去,我们也定不失理。”
不少人看向林正清,他却并未在意此间闹剧,只是看向剑境,神色思索。
张春和看了裴瑜一眼,含笑道:“今日之事不过晚辈顽劣,事后我等定当训斥,丁长老又何必同她置气?此番比试的前三人可入剑境,乃是师祖留下的圣言,道和宫莫敢不从,你瞧,方才那弟子胜出,执了金门旗而入,我也并未阻拦。
余下胜出的二人是谁,大可入内,但诸位一应硬闯,便于理不合了,剑境到底还是道和宫的圣地。”
太徽闻言已在心中尖叫,首座还不知那闯入的弟子就是林斐然!
穆春娥适时开口:“若我没记错,剑境是天下修士圣地,非道和宫独占罢?”
天下道和,皆在一宫。
师祖曾有所言,建立道和宫,不过是为天下修士提供一处学堂,一处庇护之所,若有朝一日宗门四起,乾道兴盛,他乐得其见,有惑者,不论派别,皆可入剑境一悟。
张春和面无波澜,仍旧笑道:“诸位既已背离道和宫数百年之久,今日又何必再说这话,纠结来去,并无意义。好了,剩下的两名弟子是谁,自可入内。”
太徽再忍不住,抬手跑到张春和身侧,神色急切:“首座,方才闯入的那人是林斐然!”
言简意赅,张春和容色微敛,有人看不过去,讽笑道:“方才那人覆着青獠面,剑法极佳,观术法灵力,大抵是照海境,若真是什么林斐然,那贵宗如此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都能和裴瑜打得有来有回,倒真是藏龙卧虎!”
“照海境?”张春和一下便抓到了紧要之处,林斐然的灵脉他探过许多次,那般衰弱之象,更像是天生,绝无修复之可能。
于是他转头看向太徽:“你确定是她?”
言语间虽有诧异,却并无愤怒。
太徽被这么一说,也开始怀疑自己,可那身形与隐约的声音,绝对是林斐然,不会有错!
他心下一急,立即指向裴瑜与秋瞳:“首座,这新弟子秋瞳与林斐然相识数月,方才与她有过交谈,还有裴瑜,她与林斐然交手数招,不可能认不出来!”
四周之人立时噤声,看向裴瑜、秋瞳二人。
秋瞳站在人群边缘,此时神色并不算好,她方才被林斐然救下,正是心绪复杂之际,又看得久寻不见的卫常在破关而出,为林斐然拦下了裴瑜,心底一时间更是五味杂陈。
她迎着众人的目光,双手捏住裙侧,抿唇道:“……我与林师姐相识不久,方才那人又戴着青獠面,我并未认出她到底是谁。”
太徽一窒,又转头看向裴瑜,哪知这位祖宗面色更是青黑,面对众人诘问的目光,她一字一字地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
“我与林斐然从小相识,我以性命作保,方才那人绝不是她!”
要她承认方才风头大出,当众胜她一剑的人是林斐然,简直比杀了她还让人难受!
有人忍不住开口:“别再可着一个人用了,下山弟子诸多,下次甩锅,不如另选一人!”
众人哄笑起来,太徽面上青一片白一片。
穆春娥挂好腰间葫芦,清声道:“既然悯春尊者出关,道和宫也终于有了话事人,前几日我等门下弟子受扰一事,也该算算了,我这人就是有些护短,平白之气受不得——方才裴瑜二人都否认了林斐然此人,那此事也再无疑处,这账,只好找你们算了。”
张春和看了太徽一眼,抚了抚臂间拂尘:“事有轻重,师祖之命乃是首要,此次胜出的前三人,请先入内。”
在场几位真人倒是有些讶异,剑境紧要,大家都以为张春和会藏着掖着,翻篇此事,没想到他倒率先提了出来。
沉默之际,一人忽然开口。
“师祖,先言,是、是胜出三人入内,可若、若是并列……”
结巴的声音顿下,众人转头看去,发言之人正是林正清。
几位早已同他熟识的真人面无异色,但在场不少初识的弟子却颇受打击,谁也没想到,声名大噪的贪狼星君竟是个结巴!
修道原来治不好结巴吗!
林正清并未因自己结巴一事有什么愧色,他看向身侧:“穆千,你,说。”
穆千顿时如芒在背,他自然明白林正清的意思。
“星君的意思是,依师祖之言,必定之事是擢选前三人入内,但前三人就一定只能是三个人吗,今日若是迟迟分不出胜负,难道就都不得入?这没有道理,有违初衷。
师祖心胸宽广,想来只要是前三名,那么并列的第三,也是第三。”
穆千此番诡辩一出,气势便虚了半分,他理理头发,立即后退至林正清身后,生怕张春和给他一掌。
在场之人心头一明,恍然大悟,前三人与前三个人,抠抠字眼还是不一样的。
那位胜出的第三人立即开口:“与我相斗者,皆平手!”
游仙会早已乱套,不管有没有资格进入终战的弟子,俱都应声呐喊,势要一入剑境。
规则早已被裴瑜打破,如此,其余人也没有遵守的必要,今日高呼之人,俱是第三人!
张春和也没想到他会出此一招,一时语塞,只转眼看向林正清:“没想到星君也对乾道这小小剑境感兴趣。”
林正清简答:“不,人。”
穆千适时替他解释:“星君说,他对剑境不感兴趣,但对其间的人感兴趣。”
“是那位闯入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