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钿侧身让开位置，抬手朝前方指了指，“在审讯室里，刚审了一轮。这两人的嘴很硬，什么都不说。”

　　向笙顺着她的手势看去，走廊两侧并排着几间封闭的房间，每间都装着厚厚的单向玻璃——外面能看清里面的动静，里面却看不到外面的人。

　　最靠近的那间里，江泰被固定在特制的倾斜审讯椅上，头发凌乱地粘在汗湿的额头上，鬓角还沾着干涸的血痂。此刻，他完全没了往日的尖嘴滑舌，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筋骨，颓然地陷在椅面里，头重重耷拉着，下巴几乎要抵到胸口。可那双眼睛却没安分，在耷拉的眼皮底下滴溜溜转着，飞快扫过墙角的摄像头、光滑的墙面和单向玻璃，像在暗中搜寻着什么突破口。

　　“江泰得知自己被逮捕后，一开始很是慌乱，一直嚷嚷着我们抓错人了，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证据确凿，他开始保持沉默，但仍然拒不配合调查，并展现出极强的攻击性。”蒙钿说道。

　　“而冯淑雅的情况也差不多，自从被逮捕后，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蒙钿侧身指了指旁边的墙壁，解释道，“这群人手段诡谲，谨慎起见，就先把人隔在不同楼层了。”

　　说着，她抬手按下墙壁上的一个银色开关，江泰所在房间的隔壁墙面突然亮起，清晰地投影出另一间审讯室的画面。

　　画面里，冯淑雅同样被固定在倾斜的审讯椅上，却不像江泰那么好动，她很安静，安静到不像是一个刚被抓住的囚犯。她垂着头，黑色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下颌线绷得很紧，四肢软趴趴地搭在扶手上，束缚带上连一丝挣扎的痕迹都没有。

　　就在众人以为她会一直沉默下去时，冯淑雅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双毫无焦点却又透着疯狂的血眸，精准地锁定了审讯室角落的摄像头，她目光诡谲而又疯狂，仿佛能透过镜头与外面的人对视，看得人心里发毛。

　　众人心中一惊，都下意识避开了冯淑雅的视线，唯有向笙脸色未变，冷冷地回视着镜头里的人，没有丝毫闪躲。

　　可这对峙只持续了几秒，很快，冯淑雅又像没事人似的，缓缓垂下头，重新藏进了发丝的阴影里。　、

　　“蒙姐，到现在为止，审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吗？” 向笙收回目光，问道。

　　苏梨也跟着抬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蒙钿，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希冀。

　　洛怀瑾也悄悄竖起耳朵，连呼吸都放轻了。

　　蒙钿摇头，语气凝重，“这两人被逮捕后，拒绝配合调查，一句话都没说过。我试着让异能者提取两人的记忆，结果失败了。按理说，就算实力差距大，也能‘看到’部分记忆，可不知道为什么，记忆提取对这两人完全不起作用，他们的记忆就像是蒙了一层黑雾，什么都看不清。”

　　不能提取记忆，想要从他们嘴里撬出真相，就要难上许多。

　　向笙立刻接话，语气带着几分跃跃欲试：“那要不要揍到他们开口？我可以代劳，保证下手有分寸。”

　　“我原本也想过。”蒙钿先是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我发现他们的痛觉阈值比普通人高，普通刑罚没用，效率太低。所以我打算先突破他们的精神防线。——这审讯室是特殊材料做的，能慢慢剥夺感知和睡眠，等他们情绪绷到极限，撑不住的时候再进行审问，才更容易说实话。”

　　虽然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她还是很想狠狠揍他们一顿。

　　向笙幽幽地想道。

　　就在这时，旁边苏梨忽然想起什么，开口询问道，“蒙姐，有查到他们为什么跟凶手勾结吗？”

　　蒙钿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叹了口气，“说起来也奇怪。我们查了江泰和冯淑雅的背景，从上学到工作，每段经历都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异常，完全看不出他们彼此室怎么扯上关系的，又是怎么跟兜帽男勾结上的。更费解的是，这两人不管是工作还是私下，都没任何交集，连面都没见过几次。”

　　要不是向笙把这两人揪了出来，谁能想到这两个“陌生人”，会联手兜帽男策划了多起恐怖袭击，把A市搅得鸡犬不宁。

　　听见蒙钿这话，众人脸上露出不同程度的惊讶。。

　　现在是信息化时代，不管是打电话、发消息，还是私下见面，总会在网上留下点痕迹，可江泰和冯淑雅就像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一点关联的痕迹都没查到，实在诡异。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突然从向笙脑海里冒了出来，她抬眼看向蒙钿，“蒙姐，有没有可能这群人是用特殊异能互相交流联系上的。”

　　毕竟，普通的通讯方式容易留下记录，可要是靠异能传递信息 —— 比如精神感应、意识交流之类的能力，既不会留下文字或通话记录，也不用见面。

　　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查遍了网络，都找不到他们交流的痕迹。

　　“确实有这个可能。”蒙钿眉头拧得更紧，语气里带着无奈，“要是真这样，调查起来就更难了，只能指望从他们嘴里撬出情报。”

　　向笙听着，忽然想起另一件事，连忙问道，“对了，蒙姐，兜帽男的身份有查出来吗？”

　　蒙钿摇头，“没有，他的基因组织都没破坏了，根本没办法通过数据库比对，查证他的身份。”

　　说着，她抬手按下墙壁上另一处银色开关。

　　下一秒，江泰所在审讯室的左侧玻璃突然亮起，显出一张画像。

　　“这是技术科根据你描述的特征画出来的画像。” 蒙钿补充道，“关于那兜帽男，一点线索都没有，想凭这张没有面部特征的画像找到他的真实身份，无疑是大海捞针。”

　　苏梨原本正盯着审讯室里的冯淑雅看，余光无意间撇到兜帽男的画像，先是猛地一愣，瞳孔微微收缩。下一秒，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胸口起伏得厉害。

　　向笙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还以为是她身体撑不住了，连忙弯下腰，满是担忧地问道，“苏梨，你还好吗？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

　　苏梨却摇了摇头，她抬起眼，目光死死盯着画像上的兜帽男，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向笙，凶手不止三个。”

　　苏梨这话，让众人皆是一愣。

　　向笙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追问道，“什么意思？”

　　“是四个人。” 苏梨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稳一点，可指尖却忍不住发颤，“当时袭击我们小队的，除了画像上这个兜帽男，还有一个戴面具的男人。”

　　她下意识以为，那面具男跟兜帽男一样，已经被向笙杀死了。

　　可直到刚才看到兜帽男画像，她才猛然惊觉，向笙提到的凶手，指的是兜帽男，刚才蒙钿提到的 “同伙”，自始至终都只提了江泰、冯淑雅两人。

　　也就是说，无论是向笙还是管制局，都不知道那个面具男的存在。

　　他还在外头逃着。

　　说不定，此刻就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第59章

　　走廊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连投影屏幕上偶尔闪过的电流声都变得格外清晰。一想到还有个漏网之鱼没抓到，众人后背升起一股凉意。

　　原本以为控制住江泰、冯淑雅，局面就能暂时稳住，谁也没料到, 竟还有个身份不明的面具男藏在暗处。

　　谁也不知道, 这个没露面的面具男，接下来还会不会搞出什么乱子。

　　蒙钿的神情瞬间凝重下来, 俯身看向轮椅上的苏梨, “苏梨, 你仔细想想, 那个面具男有什么相貌特征。比如面具的样式、他的身高体型，或者特别的动作习惯？我立刻让技术部还原，说不定能从数据库里比对出点线索。”

　　话虽这么说，众人心里都清楚，仅凭口头描述还原的形象, 找到人的希望渺茫——但眼下, 这已是唯一的办法。

　　苏梨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轮椅扶手, 努力在混乱的记忆里打捞细节, “他大概一米八左右, 比兜帽男高小半头，身材很壮实, 穿着黑色外套，穿着深色的衣服，具体款式记不太清了。他脸上的面具很特别，像是用某种兽类的头骨打磨而成的，边缘凹凸不平, 还有几道尖锐的凸起，看着特别崎岖怪异。”

　　想起那面具凑近时，给她带来的压迫感，苏梨的后背又窜起一股寒意：“他一直跟在兜帽男身后，全程没怎么说话，甚至没怎么出手，唯一一次出手，就直接破开了我的【绝对防御】。”

　　向笙闻言，心中一惊。

　　要知道，苏梨的【绝对防御】就像它的名字一样，防御力极其强悍。不管遇到多强的对手，只要苏梨体内的能量没耗尽，就没人能破开她的防御，可那个面具男竟然在苏梨能量充足的情况下，直接破开了她的防御。

　　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别说向笙了，就连当事人苏梨也没料到，可事实就是这样发生了。

　　“兜帽男拼尽全力都没破开我的屏障，”苏梨的声音带着点恍惚，“可那面具男就抬手按了一下，我的屏障就像被戳破的泡泡，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到这，向笙脑海中灵光一闪，“面具男的异能应该能让别人的异能失效。昨天冯淑雅就想用这手段来对付‘兜帽男’，结果被我识破了，没让她得逞。”

　　说着，她抬手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个东西 —— 是个银色的小方块，指甲盖大小，看着像个不起眼的金属饰品，却透着股诡异的金属冷感。

　　“这是昨天从冯淑雅那拿的。” 向笙指了指小方块，补充道，“昨天卸她关节时顺手摸的，当时没细看，现在结合面具男的能力猜，这应该是面具男用异能捏造出来的，估计能暂时让人失去异能。”

　　苏梨原本还在纠结自己的【绝对防御】为什么会轻而易举地被面具男破开，此刻听向笙这么一说，一直盘旋在心中的疑惑总算有了答案，“原来是这样…… 难怪当时屏障没一点反抗就消失了，我还以为是自己的能力出了问题，现在想想，是我的异能在那瞬间消失了。”

　　若是面具男的异能真的是【禁能】，那“祂”的信徒们，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恐怖。

　　蒙钿看着向笙手中的禁能方块，眉头微微蹙起。

　　走廊里静了几秒，突然，投影画面里的场景有了动静。

　　原本在束缚椅上安静坐着的江泰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变得很慌张，脸色顺便变得苍白，开始疯狂挣扎，大喊大叫，再也不是刚刚那副冷静的样子。

　　向笙怀疑，一开始被逮捕，江泰之所以那么淡定，是觉得其他信徒回来救他，但现在可能是知道没人会来救他，心态瞬间救崩了。

　　几乎是同时，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快步跑过来，“部长！根据数据显示，江泰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生理指标也降到了临界点，现在是审问的最佳时机！”

　　“知道了。”蒙钿点头，手已经搭在了审讯室的门把手上，正要推门，却突然回头看向向笙，眼角带着点笑意：“向笙，你不是一直想亲手审审他吗？机会来了，要试试吗？”

　　向笙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几乎都没思考过，就点头应道，“好啊！我正想跟他好好‘聊聊’呢。”

　　她转头给苏梨和洛怀瑾递了个“等着看好戏”的眼神，快步跟上蒙钿的脚步。

　　“吱 —— 呀 ——”

　　门轴摩擦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在安静的审讯室里格外清晰。江泰原本还瘫在束缚椅上，听到这声音，涣散的瞳孔骤然一缩，像是被针扎了似的，猛地直起身子。

　　看清走进来的是向笙和蒙钿时，他瞳孔微微一缩，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还没等向笙开口，江泰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哑着嗓子喊起来，“那些事都是他们逼我做的！真的跟我没有关系！我是无辜的！要抓抓他们，别找我啊！”

　　向笙冷冷瞥了他一眼，转头对蒙钿提议，“蒙姐，看来他还没认清现在的处境，嘴里没一句实话。要不，我先帮他醒醒脑子？”

　　“可以。”蒙钿颔首，补充道，“记得留口气。”

　　向笙回头应了声 “知道”，随即她狠狠将江泰揍了一顿，她下手极有分寸，每一拳都落在江泰最疼却又不伤筋骨的地方 —— 肋骨、胳膊肘、膝盖弯，没有一处是致命伤，却足够让江泰疼得撕心裂肺。

　　江泰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从最初的嘶吼到后来的呜咽，渐渐没了力气。最后江泰连喊的力气都没了，瘫在椅上大口喘着气。

　　向笙收了手，往后退了两步。

　　江泰脑袋歪向一边，嘴角挂着血丝，说话时嘴里含着血沫，声音断断续续的，“我招…… 我招…… 你们想知道什么…… 我都招…… 别再打了……”

　　蒙钿见状，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在江泰面前缓缓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像淬了冰的刀，牢牢锁住江泰躲闪的眼睛，“先说说，你跟冯淑雅、还有那个兜帽男，是怎么认识的？”

　　江泰咽了口带着血腥味的唾沫，眼神躲闪了一下，显然还在盘算怎么说才能将自己在其中的作用降到最低，“不是我找的他们…… 是他们先找上我的。大概半个月前，冯淑雅找到我，说…… 说这个世界已被神灵所遗弃，现在四处出现的异种，就是神灵降下的惩罚。用不了多久，异种会将整个世界毁灭。她说，只有祈求神灵降世，才能在这场灾难中存活下来，所以，所以让我加入他们，成为‘祂’的使者。”

　　向笙在旁边听得眉头直皱，这冯淑雅是得痴心妄想症了，还是估计编这种瞎话来洗脑别人？

　　蒙钿脸上没半点波澜，继续追问：“你们要怎么让‘神灵’降世？”

　　“献祭…… 献祭异能者的灵魂。” 江泰的声音低了下去，飞快避开蒙钿的视线。

　　“既然是献祭，那为什么之前那些人会污染值狂化失控？” 蒙钿的语气冷了几分，眼神里多了丝锐利。

　　“那是因为'祂'没有接纳他们。”江泰猛地抬起头，声音骤然拔高，眼底泛起疯狂，“他们的灵魂太肮脏了！满是贪念和恐惧，根本承受不住‘祂’的力量，所以才会失控！！！”

　　他这副激动的模样，眼神里满是对 “神灵” 的笃信，倒真像个被宗教洗脑的狂热信徒。

　　向笙一向不信鬼神，此刻只觉得江泰无可救药。

　　“在这场所谓的献祭中，你在其中担当着什么角色？”蒙钿依旧冷静地追问

　　“我真的只是个小角色！” 江泰急忙辩解，声音又弱了下去，“具体的献祭步骤和流程，兜帽男他们从来没跟我说过。我唯一要做的，就是在那些被选中当献祭品的特遣员身上，悄悄打上一个【锚点】。”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的第二异能就是【锚点】，这个异能对我来说很鸡肋，只能标记位置，没什么攻击力，但兜帽男却很满意我的第二异能……”

　　向笙听到 【锚点】两个字，愣在原地。

　　【锚点】？

　　兜帽男为什么会需要【锚点】？

　　标记献祭品的位置，方便后续精准伏击？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冯淑雅能实时传递特遣员的位置，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用【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