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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花吐出来的残渣，是研究深渊之种的绝好样本。

　　这个规模大小的深渊污染物，勉强还能受到魔法实验室禁制的约束，让两位高阶魔法师有了近距离观测研究的余地。

　　可惜花花自己也说不上来，它跟棘目前是个什么情况，为什么灾厄之花的意识能保留下来，承载深渊之种的欲望却无法再支配它。

　　花花现在依旧向往着茂盛的「生长」，甚至大言不惭将周围的人与物都视为自己的「后花园」，不过这只是一种情绪上的欣赏与喜爱，不再是过往千年中只剩下扩张本能的疯狂状态。

　　这几天安妮丝都跟棘一起泡在魔法实验室里，带有强烈意识污染的样本无法带到终暮法师塔去，只能由精神抗性相对更强的两位高阶魔法师来负责深渊污染物的研究。

　　棘翻出了此前在荆棘法师塔中对「深渊」长达百年的观测记录。

　　相关问题在来到临水镇后一直处在搁置的状态，现在却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深渊」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在最初体内被封入灾厄之花，从维尔树庭独自一人流放到终暮大森林之时，棘就无数次的询问过自己。

　　这个问题在针对深渊百年间的观测研究中，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直到现在也没能找到答案。

　　「深渊」是个确切存在，却并非真的实质存在的地方。

　　这样说有些奇怪，但「深渊」的概念就像是每日升起的太阳，没有人真正触碰过太阳，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阳光的存在，从温度与光芒的变化中感受到太阳所在的位置。

　　「深渊」也是同样，稍微具有魔力感知能力的生物，都会本能地知晓「深渊」的存在，能从魔力环境与特殊的气息中感受到深渊所在的位置。

　　但从未有人真正抵达过「深渊」，这与「元素界」，或是「死者的归墟」之类屹立于主世界之外的位面不同，深渊能被感知，却无法被观测，自然也找不到能实际丈量并抵达的距离。

　　非要形容的话，棘认为「深渊」的存在，与眼前这片残渣的特质很是相似，都给人一种不该存在于世，所有的构成都一团混乱，与构筑世界的法则全然相悖的感觉。

　　像是一道不应该存在，却非要出现在主世界之中的「悖论」。

　　因此他才会提出「深渊」本身就是一道「虚空之环」超位魔法的大胆猜想，唯有这个级别的力量，才有可能撼动世界的本源。

　　安妮丝倒是对类似的现象不陌生，在星际联邦时期的记忆里，人类文明的科技已经能跨越时空，在宇宙的尺度上进行迁跃折叠，追寻到感知的本源反向论证观测者效应的程度。

　　在这个世界遥不可及的太阳，对星际联邦的人类而言却是触手可及的距离。

　　可以感知却无法观测有很多种情况，目前尚不能确定「深渊」到底是哪一种，但从深渊之种的外泄，以及此前对「终暮之城」的探索来看，深渊本身一定存在时空法则上的错位。

　　综合对这片残渣的研究，来自花花的体验信息，还有与裂颚魔蚁的对战情报来推断，可以猜测出深渊造物的几个特征。

　　其并不为主世界的法则所接纳，所以呈现出「混沌」的特质，因其存在的本身就是最大的悖论，因此极容易对观测者造成精神认知上的冲击，严重的情况会直接破坏理性思维的能力，沦为只剩生物本能的痴傻状态。

　　而「深渊」本身似乎从未放弃进入，或者说融入主世界的可能性，「深渊之种」就是一种尝试的方式。

　　植入主世界的生物，深入了解其生命意识中的欲望，就像是在学习了解主世界生命的本源由什么构成。

　　在「深渊之种」与这些生物完成融合，深渊的污染也的确顺利地扩张开来，以一种能被主世界接纳的形式对周围的事物进行同化，扩张深渊的影响。

　　目前还不好猜测深渊造物这种扩张行为的背后，真正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不过其另一类特性倒是非常鲜明，那就是比起主世界的物质，深渊造物的存在形式更容易受到精神域的影响。

　　不同立场观测者的认知，甚至会直接影响到深渊造物的扩张，就像那些受到蚁后信息素干涉的裂颚魔蚁，只有当它们将撕咬的东西视为猎物之时，才会受到饥饿之源的影响，让深渊的污染进一步扩散。

　　在实验之中确认了这一点后，安妮丝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大概能明白，为什么「永曜圣廷」的神术能净化深渊污染了。”

第83章 深渊黑潮 你相信我吗，雷诺？

　　要论精神域的坚韧性, 哪怕是资深的超凡施法者，也很难比得上拥有虔诚信仰的人。

　　尤其是常年面对深渊造物，奋战在抗争一线的圣堂骑士团，战士们的精神域宛如稳固的城墙, 任凭狂风暴雨浪潮侵袭, 也能稳如磐石绝不动摇。

　　而深渊造物更容易受到精神域影响这一特性, 也代表着在现实层面受到物理与能量层级的影响更小。

　　安妮丝回想起裂颚魔蚁巢穴深处的情况, 火系超位魔法的力量几乎将山体完全烧穿, 所过之处的一切都被焚烧殆尽, 无论是魔蚁护卫还是未孵化的蚁卵, 都被完全灼烧殆尽, 只剩下一些焦黑的痕迹。

　　唯有深渊之种所在的位置，那些黑液蜿蜒而下的地方，像是被无形的屏障笼罩，在高温烈焰之下保持了原状。

　　以常规的方式去攻击深渊造物, 或许会出现完全无法奏效的情况, 需要结合使用武器之人的精神域影响，才能产生作用。

　　所以「永曜圣廷」的神术在直接面对深渊造物的战场中效果非凡，手持武器的圣堂骑士可谓天然具备了消灭深渊造物的全部条件。

　　但所谓的神术却无法净化已经受到污染的人, 因为神术本身的「净化」法则, 在深渊造物上并不生效。

　　安妮丝对棘说明了自己的猜想，意外从花花那里得到了部分验证。

　　与「饥饿之源」的裂颚魔蚁, 要将对方视为猎物才能传播污染的情况一样, 灾厄之花也只能将「枯萎之源」向着拥有「生长」意愿的事物进行扩散。

　　因此被污染的土壤本身不会变多, 只会让种植在土地里的作物飞速生产而后枯萎，森林之中的植物也是这样。

　　安妮丝不知道接下来还会不会遇到承载其他欲望的「深渊之种」，但毫无疑问, 坚韧的精神域是击败深渊造物的必要条件。

　　否则即使释放超位魔法，依然会有像「饥饿之源」的裂颚魔蚁那样游离在能量法则以外的漏网之鱼，在庞大魔力的轰击之中维持原状。

　　不过坚韧的精神域并不是一朝一夕之间能够快速达成的。

　　圣堂骑士团依靠的是几十年如一日的虔诚信仰与身心上千锤百炼，而临水镇军队的建立满打满算还不到四个月。

　　即使通过训练能让这支队伍拥有强大的纪律性，配合制式装备看上去很是唬人，但精神域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发生这么巨大的变化。

　　两人讨论到这里，棘提出了另外一条可能达成的「捷径」。

　　在「翡翠之环」与「黄金之环」域内的魔法符文，有许多复合环域的法阵能形成影响精神域意识的效果，而在森林之中独自研究了百年的棘深谙其道。

　　此前在城市级魔法护盾的法阵结构中，棘就设计了对应环域的部分，通过施加隐形的精神域影响，让森林内的魔物自发远离魔法护盾覆盖的区域。

　　他可以利用自己擅长的反转法阵设计，将同样的精神域暗示效果对覆盖区域内的人产生特定的影响。

　　或许无法形成圣堂骑士那样身心无一的虔诚效果，但无形之中加深一些原本就有的念头，是完全可行的。

　　比如提升士兵们对新配发武器的信心，坚信自己一定能战胜深渊造物。

　　只要完成临水镇这边核心结构的改造，还能通过远距离魔力传输的技术让森林内部的魔能塔据点也带上同样的效果，增加驻守人员抗击深渊污染的安全性。

　　安妮丝仔细思索了一番，认为棘的提议是目前能实现技术范围内，最好的措施。

　　法阵结构上的改造变动并不复杂，却能补足诺安的军队现在最缺少的精神域稳固方面的力量。

　　她与半精灵就改动的细节继续商讨了许久，而后敲定了具体实施方案，准备尽快动工。

　　……

　　数日后，巡夜鸮从森林内的魔能塔据点带回了新的消息。

　　驻守在据点的探索队在安妮丝的指令下，定期清扫残留在地下通道里的裂颚魔蚁。

　　这些失去了蚁后信息素的普通工蚁完全是凭借本能在行动，相互之间没有配合一团乱麻，比之前的蚁群好对付多了，但偶然在森林中遇上时，仍然是个不小的威胁。

　　在这一轮的清扫行动中，探索队在地底某个洞穴中遭遇了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异象。

　　像是黏稠的黑液混杂着各种各样的物质，从虚空之中莫名涌出，而后极快地形成了不同魔物的样子，其中大部分都是终暮大森林里的物种。

　　这些从黑泥中诞生的魔物对外界的事物具有强烈的攻击性，且存在形式非常扭曲怪异，甚至会出现每一眼看过去状态都不一样的现象。

　　探索队中有半数的士兵使用的武器无法攻击魔物，无论是附魔长剑还是燃素结晶的手雷都失去了作用。

　　好在另外半数的士兵依旧能够战斗，在短暂击退了第一波黑泥魔物的进攻后，那莫名出现的黏稠黑液又像是浪潮一般原地退去，消失干净了。

　　士兵之中出现了两人伤亡，都是在受到精神冲击后失去意识，随后被那粘稠的黑液所吞噬。

　　从这场遭遇战中幸存的其他士兵，在回到魔能塔据点后，没有出现其他精神污染的状况。

　　根据驻守工程队的另一份报告，这期间魔能塔附近也出现了与此十分相似的现象，同样是莫名从虚空之中涌出的黏稠黑液，在黑液中诞生的扭曲魔物，以及最后毫无征兆的突然消失。

　　出现站在魔能塔据点的异象，造成了据点多人受伤，所幸在魔能塔的防御法阵中没有人被黑液吞噬死亡。

　　收到报告之后，安妮丝将雷诺跟棘叫来了自己的书房，询问他们对异象的看法。

　　这类像是黑色潮水的异象，显然是深渊污染向外蔓延的新形式。

　　在过往的观测记录中，棘确信自己从未见过黑潮这样的污染形式，森林之中或许出现过承载不同欲望的「深渊之种」，但基本都是像裂颚魔蚁这类没能真正孵化的高危个体。

　　雷诺同样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

　　魔力潮汐带来的影响，大多集中在魔力环境的变化上，终暮大森林里会孕育出更多种类的魔物，原本已知的魔物品种，也会因为数量的激增而变得比平时更加危险。

　　提及深渊的影响，过去更多只是传闻般的概念，拥有魔力感知的人类可以像察觉星辰的位置一样感受到深渊的存在，魔物们似乎也有类似的反应，对于普通人而言则是遥不可及的传说。

　　直到大约十六年前，深渊的影响才逐步扩张到了现实，随着魔力潮汐出现了各种诡异的现象。

　　雷诺至今也很难回忆起前几轮魔力潮汐中，随着圣堂骑士团一起抗击深渊造物时的情景。

　　所有与「深渊」产生联系的造物，都不可避免的带上了某种精神认知上的错乱与污染，让所有亲历者都很难保留下准确的记忆。

　　这一次被污染的裂颚魔蚁也是一样，如果最后不是半精灵魔法师背后那朵神奇的花直接吞掉了蚁卵，随行的五十名士兵中，恐怕大部分都会陷入精神失常的惨状里。

　　雷诺知道深渊的污染在随着时间的递增愈发严重，圣堂骑士团选择提前收缩防线，放弃终暮大森林，也是因为深渊污染的威胁。

　　他明明已经做好了艰难战斗的准备，现实的情况却比预计之中更为严峻。

　　先是「深渊之种」，带来了几乎摧毁所有兽人聚落的蚁灾，现在又是从未见过的「深渊黑潮」……

　　如果不是安妮丝殿下带来的这些改变，雷诺很难想象临水镇会在这一轮魔力潮汐中变成什么样。

　　恐怕早已经被魔力的汪洋与巨浪淹没，化为一片无人在意的细小尘埃了吧。

　　灰豹兽人稳了稳神，雷诺明白自己被叫到这里来的目的，过往守卫临水镇的经验没能为王女殿下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他希望能从其他方面贡献自己的看法。

　　“参考殿下此前对「深渊之种」的发现，这类黑潮的精神污染性似乎降低了许多，看上去像是在不同的地点随机出现并吞噬具有魔力的事物，再通过黑潮将这些事物都复现出来，成为新的扩张战力。”

　　雷诺思考道：“黑潮的本质似乎依旧符合我们对「深渊」的看法，在不断试图向外扩张污染，直至与主世界完全融合，得以真正存在于世。”

　　在整理好「深渊之种」的相关情报后，安妮丝确认过在覆盖城市级魔法护盾的范围内，这份情报不会造成与深渊相关的认知污染后，就将信息分享给了诺安目前的管理层。

　　尤其是军队负责人方面，必要的时候应该让所有士兵都了解相关情报，毕竟他们是最有可能直接面对深渊造物的人。

　　安妮丝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巡夜鸮带回的信上提到士兵们的攻击时灵时不灵的现象，也符合她此前与棘关于精神域影响特质的推断。

　　她看向了有些紧绷的雷诺，灰豹兽人斑点豹纹的尾巴在身后快要卷起来了，看上去是个忧心忡忡的形状。

　　雷诺沉稳靠谱，万事都以稳妥为先，在这一点上非常适合做军队将领的副手，不过也正是因为过于稳妥的性格，让他对外界事物的看法天然有些悲观。

　　早在最初决定留在临水镇的时候，雷诺就抱着与故乡共存亡的心情，安妮丝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灰豹兽人对接连出现的深渊污染感到压力巨大。

　　适当开导下属的压力也是领主的职责，安妮丝想了想，对他说道：“你相信我吗，雷诺？”

　　“当然。”灰豹兽人没有一丝疑虑，条件反射地向王女殿下行礼，随后才露出了不解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