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临时搭建的简陋院长里的住持是个眼神不太好的老僧,远远看见走过来的阿丑头型圆圆的很滑溜,就以为是个光头。汉人不会剃光头,除非犯了重刑。
在这样的地方遇到逃难的僧人的概率,远比遇到重刑犯要高多了。
“这位法师,也是逃难来的?”
阿丑不知道这老僧眼神不好,还惊奇自己不过剃了头发,居然能得到僧人主动的帮助?阿丑随口称是,并未打算久留,只想歇歇脚而已。
在小院里坐着休息,听这些僧人说起辩禅的迦叶,才知晓这些僧人在西牛贺洲时经常听迦叶开坛讲法,对辩禅很是感兴趣。
他们逃难在此,也没事情干,就又开始了辩论。
不过,这回辩论的到不是什么佛法心境之类,竟是辩论起汉王朝而今的局势,说到此时最大的两方势力对垒官渡,一个说自己奉天子命令讨贼,一个说自己有天子衣带诏讨逆,谁才是忠臣。
阿丑没兴趣参与辩,直到听到说其中一个人的粮仓就设在这附近。
波旬也适时蛊惑道:“粮草乃兵家根本,你不是想干预人间大事吗?依我看,这件大事关键,此刻就捏在你手里了。”
作者有话说:西游过家家小剧场:
高冷千变万化的阿观x除了锤人其他事情不太懂的阿丑x不希望这个家散的波旬x一条很厉害的狗
--
阿观:佛祖总有发不完的任务,唉,怎么平衡工作和家庭呢。
阿丑:杀生什么的,一定不能被阿观知道。
波旬叉腰:今天也是保卫家庭的一天呢,呼,好累。
青狮:汪。
第156章 谁谓自苦 每日竹林收露,也见结霜
天下分久必合, 合久必分,见惯了天下局势的神佛们近来又开始高度关注南赡部洲汉王朝的的朝堂动向,同样足以说明近来发生的事情之重要。
神佛们观望人间, 说对峙官渡的那两人, 北方袁绍兵强马壮势力之广, 且宽政待民, 百姓爱戴士族拥护, 无论是朝中声望还是元老们的支持,都远过于另一方曹操。
曹操虽是作为朝廷的代表, 但粮草紧缺,战局不利。且生性多疑凶狠, 多有屠戮,神佛们认为此人难承天命, 怎么看都是袁绍会赢。
“怎会如此!”然而,哪个神仙都没有想到, 那曹操竟以少胜多,关键一战就在乌巢,一把火烧了袁军的粮仓。
仙家变化成人下凡打听, 有乌巢一战的袁军幸存士兵说, 有个乌巢禅师曾在当夜出现,坐骑是一只硕鼠, 前来夺粮。
“什么乌巢禅师,闻所未闻!”就连大西天的诸位菩萨罗汉都不曾听闻。
后来又多方打听, 听乌巢泽边上的一个逃难的院子里的僧人们说,有个头发剃掉了的丑姑娘来过,老住持眼睛不好误认为了僧人,也许就是传说中的丑娘娘呢。
天庭和大西天一致认定, 必然是阿丑故意扮作禅师,为的就是败坏佛门的名声!搀和如此有违天命的大事,竟让那多有屠戮的曹操赢了如此关键的一战,她还说什么在乎凡人吃饱饭,此举就是打她自己的脸!
也有人说,波旬当初附身在阿丑身上,已经很多年过去,没准波旬早就夺舍阿丑。
这么说完,开口的几位纷纷看向观音,以为观音会站出来为阿丑说话,可观音只站在原地静默不语,并未多言。他们的目光会投来,就说明他们心里已经有了偏见,那么菩萨无论解释什么,都会被认定是偏袒阿丑,包庇阿丑。
神佛都说世人愚昧,可在对凡人的偏见上,也不见比凡人好多少。
身边的文殊菩萨反而往前一步,说:“阿弥陀佛,贫僧可以担保,波旬已离开阿丑,此事想必不会是波旬蛊惑的。”
说完文殊又站了回去,本意是帮观音解释,却见观音摇头,轻声叹道:“只恐是更糟了。”
既然不是波旬蛊惑,罪责自然就落到了阿丑的身上,岂不就是她要作恶?她帮着一个多有屠戮的人赢下战事!
从前到现在,哪怕是有着浩劫的教训,诸神佛对阿丑的恶意也从未消减,他们到底是怎么憎恨惧怕什么呢?因为凡人办到了他们办不到的事情,显得神佛无用而恼羞成怒了?
种种指责看在眼里,听在耳中,从未觉得如此荒唐过。
观音坚信,烧了乌巢粮食的事情绝对不会是阿丑干的,她那么在意吃,怎么会把吃的烧掉呢?
诸多谴责,可没有谁主动担起前往南赡部洲去寻找阿丑的责任,如今天下局势混乱,神佛入世不小心就会参与其中,没有谁愿意担起这样的因果。
灵山一片祥和,沉寂了一阵子的雷音寺中,又响起敲木鱼和念诵经文的声音。
南赡部洲汉王朝这边,阿丑正与波旬讨论这一场官渡战役,到底算不算阿丑干预导致的战局逆转。
那天在小院子里听逃难的僧人们说了官渡对峙的两人后,波旬就怂恿阿丑搀和其中,天下格局一分为二,二者不同的胜负,必定是全然不同的将来。
阿丑没有应下,反问:“我为何非要支持一边呢?”
波旬疑惑道:“你既然说要掺和天下大事,如今大事摆在眼前,你又不管,你所说的大事又是什么呢?”
阿丑说:“他们两个人都以汉臣忠臣自居,无论谁输谁赢,都还是汉家王朝,又怎么算得了大事?他们吃饱了就打仗,打饿了就吃东西,打得你死我活不死不休,还不如把粮食给想要活下去的人呢。”
于是,阿丑怂恿青皮狗和老鼠帮自己偷粮食,青狮不肯,只愿意在远处接应,老鼠则爽快应下,还笑着说偷粮食这事它最擅长了。
老鼠修行多年,化人形还不算熟练,自己的大小还是能控制一些的。它变得有一个粮仓那么大,鼻子不断嗅着,呼吸时像是刮起了风。
阿丑就站在老鼠的头上,由于是在夜里,火把照不清楚那么高的地方,人们瞧不清楚她什么样貌,只能看出是个光秃秃的脑袋,以及随着风声一起飘过来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冷汗直流。
“桀桀桀——把吃的都交出来!”
守卫乌巢粮草的士兵们近些年来不曾听闻有受了剃发重刑的人,想必是寺庙里的僧人。那些天竺来的胡僧,会些异邦的妖法,这老鼠就是他们的妖兽!
“高僧何故?我听闻出家人不问世事,莫非是收了那曹贼的好处相助?”
听到他们称呼自己高僧,阿丑没有反驳,既然天庭和佛门总给她乱扣罪名,自己搀和事情用佛门的名义又有什么不可以?她摸了摸刺挠的寸头,此地在乌巢,迦叶以前总说她辩禅厉害,干脆就说:“桀桀桀——我乃乌巢禅师!今天来就是抢粮食的!”
阿丑一拍老鼠的脑袋,老鼠张大嘴巴对着囤在此地的粮食就是一顿风卷残云,尽数吞入腹中。
守卫在粮仓附近的守卫们哭天抢地,那只硕鼠嘴巴闭上就立刻带着那什么乌巢禅师远离了此地,一溜烟就已经跑远许多,只能听见那古怪渗人的笑声。
阿丑骑着大老鼠离开的路上,遇到了一伙冲向乌巢的精锐骑兵,众骑兵不确定夜黑风高看到了个什么东西,一只大老鼠?想必是幻觉吧!
与众骑兵擦肩而过,阿丑回头看向乌巢,不多时偷袭的骑兵就和乌巢的守备军达成一团,又不多时,乌巢的粮仓燃起了熊熊大火,将阿丑没有带走的少数粮食和草料全部点燃。
得知粮草被烧的消息,袁军首领一蹶不振,重病不起,竟被连神佛都不看好的曹操以少胜多。
波旬立刻便与阿丑说:“丑东西,这回我们干预了大因果呢!天上那些必定觉得袁绍天命所归赢定了,更觉得那曹操多有屠戮,德不配位。我们夺了乌巢的粮食,才导致曹操赢了这一仗,我们改了天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更让波旬高兴的,还是战役死了很多人,怨气、不甘、生者的痛苦缅怀,都是让他力量不断成长的好东西。
阿丑往左边歪了歪脑袋,过了一会又歪到右边,她看了眼波旬说:“我儿波旬,你说,我用老鼠精去偷粮食,参与了这件事情,但其实这样的行为和神佛的法术是一样的对吗。”
“不要这么叫我!”波旬气得大声反驳,然后才回答,他没有顺着阿丑的想法说,而是说,“别担心,老鼠妖嘛,妖魔祸世很正常的。他们神佛看不起人,你和妖魔混在一起,他们又能如何?”
阿丑摇头,说:“我是觉得,这粮食不管我偷不偷,好像都是留不住的。这件事里,我像是个试图干预的神仙,但改变了战局的是那天夜里偷袭的骑兵部队。”
波旬也愣住,阿丑一开始计划的就是偷粮食,那么缺粮的袁军就会撤退暂缓战事,长久打起来仍旧是袁军占优势。但因为那天曹军偷袭成功,打击了袁军的士气,还收了一批降将,才导致了后来的转折。
“……”波旬陷入了沉思,只一会儿,因为波旬不喜欢思考太多,比起那些虚无缥缈不确定的事情,他还是更在意自己的力量。
波旬不想被阿丑的想法绕进去,赶紧往死人多的地方收集怨气强大自身。
阿丑想了很多,仅仅只能想。
阿丑又在人间转悠了很多年,参与了很多事情,头发也渐渐地长出来了些。波旬很高兴,说这样看着不像僧人,顺眼多了。
头发更长了就让波旬帮忙修剪,讨厌的波旬总是多嘴,会问一句:丑东西,你以前的头发都是观音剪的吧?是不是很怀念以前的日子?我波旬也是法力无边,已经恢复很多了,只要你开口一句话,我就送你去落伽山。
“不去。”阿丑立刻拒绝。
“何必呢,丑东西,你在人间这些年什么都没得到,想见你的其他老婆要翻山越岭走很多路,想见你的朋友却不知所踪。你不敢认识新朋友,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岂不是自苦?靠吃蜜糖,能长久乎?”
阿丑摇头,否认说:“我不是自苦,我是被天庭和大西天记恨,不得不各处流离。如果他们放弃寻找我,我可以在一个地方安定下来,唔,如果那边不打仗的话。”
波旬不甘心,已经纠缠着阿丑蛊惑了无数遍,让她好好想想以前老婆在身边的好日子,怎么就不听劝呢!倒是赶紧去和佛门菩萨恩怨纠葛不轻,让菩萨犯错破戒!
就像之前那样,让菩萨每夜都搂着睡觉,要单独耗费很大的心思保护着,后来还不惜冒着受重罚的风险将她隐藏起来。
那不是挺好的吗!继续发展下去,让菩萨叛出佛门!波旬急得咬牙切齿,他也又多次尝试变化成观音来骗阿丑,可阿丑总能一眼就辨认出来,然后就笑个不停,说:还没有你虚弱的时候变化得更像呢,你现在的眼睛里全是人间混杂的欲望。
波音被揭穿也没有变回去,随意往地上支着胳膊侧躺,另一只手将长头发在指尖打转,不屑道:“丑东西,我真弄不明白你在想什么,想见,却故意躲着不见,不是自苦是什么?我不信你不想见观音。”
阿丑坐到波音边上,低头看着他说:“如果想见却不见的人是自苦,那也是他在自苦,哼,我好着呢,你变成这样子我都没有移开视线不看呢。”
“哦?”波音若有所思,“观音自苦?我虽认为他偏袒,倒不认为他很想见你,你……丑东西,你实在是太丑了。”
“当然是想见我的,就像我也想见他。我不能见他,他不能见我。我为他好,他为我好。”
“哦?”波音实在过于疑惑,坐起来一手搭在膝上,问,“你若是这么觉得,我可以送你去落伽山。”
“哼!”阿丑却很生气地说,“我是真的为他好,他却误以为是为我好!所以,我讨厌他!我一点也不想见他!”
说完,阿丑瞪着波音说:“你换个样貌,你变成阿猴,我好久没去五行山了。”
“……”波音瞪一眼,没应声,把他当什么了?慈悲的魔王?
阿丑见波音没反应,又说:“我儿波旬,你法力那么高强,不会连阿猴都变化不了吧。”
“我说了别那么叫我!”波音恼火,恢复了自己原本的样貌。
波旬瞪着阿丑,突然想到了个主意,竟笑起来:“哈哈,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话音落地,波旬卷成一风沙,离开了此地,望着南边去,一直到南海落伽山。
前山的龙女察觉到一股不详的气息,喂锦鲤的手停顿了一下,但念及此地乃是观音道场,岂会有什么妖邪敢来招惹?便没有放在心上。
莲池里的锦鲤一口一个龙女姐姐地叫着,让龙女与它说说这些年在人间的见闻,它实在是羡慕那些比它修行晚,却已经能够划出人形的小妖怪,在落伽山修行虽是极大的福缘,可这小小的一圈莲花池,总归觉得不够自由。
说着又聊到菩萨近来的心情,锦鲤说落伽山已经很久没有下雨下雪了,想必菩萨的心情已经大好,不再被阿丑所影响。
龙女却摇摇头说:“我每日在竹林集露水,虽不见雨雪,也偶尔见寒霜。”
她看向后山的紫竹林,想不明白菩萨为何会因阿丑而困扰。
紫竹林深处,潮音洞的莲台上观音端坐,一手托净瓶,一手掐诀,正前方悬浮着一卷地图是西牛贺洲各国的路线图,观音正在为金蝉子的八十一难做安排。
观音已经察觉到波旬的气息,他混杂着人间太多的贪求执着和欲望,是无比浑浊的。
波旬脚步踩在草地上,故意发出动静。观音缓缓抬眼,看见的是波旬变化成的阿丑,不由恍惚了下。
波丑试着模仿阿丑的笑声,扬起笑意奔向观音,向来不要脸面地喊到:“桀桀桀,老婆~我特意来见你咯~”
“孽障。”观音立即拧眉,取了柳枝一挥,便将波丑绕住,一声呵斥,就迫使波丑恢复了原形。
“呵呵,看样子是我力量还不够,竟轻易被你识破。”波旬嘴上说着认输的话,眼底却有几分得意,他刚才瞧见了观音刹那的恍惚,看样子丑东西没说错,观音也在自苦,想见,又故意不见。
若如此,可以试探试探。
波旬不等观音说什么除魔的话语,抢一步说:“知道为什么阿丑躲着不见你吗,因为她有了新欢,就是我,呵呵呵,观音,你知道一个魔王有多少手段让人沉沦吗?我们抱过亲过还有很多……唔。”柳叶封住了魔王满是谎言的嘴。
“波旬,既然你来落伽山自投罗网,便休怪贫僧不客气了。”
“哼哼哼!”波旬说不了话,鼻音仍旧大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