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这般厉害吗?”黄屯长略微不解。
“不是话厉害,是这些话配上黜龙帮的声势、配上河北其他地方乱糟糟的样子、配上前几年到处死人的局面,还有大家确实对大魏心里发恨这个事,才会这般厉害。”韩二郎叹了口气,在寒冬中变成了一口白烟。“以前带兵的时候,我就发现,大多数人都还是老实的老百姓,只要你不折腾,不学那些人乱杀人,下面人能活命,他们就愿意捧着你,假装信你的话;要是能吃饱饭、有冬衣,还有些赏赐,就有人死心塌地的信你;更不要说能从战场上打胜仗活命这种了……黜龙帮这些话,厉害就厉害在普通人能在他们手底下过上差不多日子,而且比其他地方比其他时候居然还能过得好些。”
黄屯长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这时候,营地里的宣讲声明显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嘈杂的各种动静,二人也不再多言,便直接起身,准备带队离开。
检查好身上衣物、装备,即将上路时,黄屯长想了一想,忽然又问了一句话:“韩二郎信这些话吗?”
韩二郎看了对方一眼,没有犹豫,也没有装模作样,而是坦诚给出了答案:“我算是那种愿意信的人,但总觉得有些话太远了,想信也摸不着,所以先听着,也愿意去做着。”
黄屯长点点头,不再多言。
众人上路,继续西行,而这一次行军,屯田军们马上察觉到了跟以往不同的气氛与状况。
离开博望山,往黎阳前行,不过几十里距离,却几乎每几里地就要多许多人同行,这些人不是黜龙帮的人,而是汲郡与武阳,包括魏郡的本地百姓,他们听闻了放粮的讯息,纷纷聚拢而来,有推着独轮车的、有担着扁担的、有背着背篓的、有拎着口袋的,数量多到官道上根本走不下,只能从冬日干瘪的田地里跑过。
而且,这些人在加速,他们行迹匆匆,迫不及待,因为前方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带着粮食相向而行的人,都是最先选择相信放粮的本地人……这个年月,没什么比切实的粮食更有说服力了。
当然,这些人,这些粮食,这些气氛,也自然影响到了屯田军们,他们也开始加速,并在翌日下午抵达了黎阳仓,然后见到了庞大的仓储区。这个时候,他们中的聪明人已经隐隐意识到,这一次帮里说的那些话,包括对着之前说的一些话,似乎是全须全尾真实表述……并没有任何夸大。
“你们不要运粮食了。”曹大嫂的丈夫,实际上负责屯田事务的大头领窦立德给这批新到的屯田兵取消了原定命令。
一群迷迷糊糊的屯长、副屯长们懵在了那里,这个局面,不运粮食干什么?
“我要你们……还是运粮食。”窦立德想了一下,立即意识到自己嘴瓢了。“不过不是往将陵运粮食,而是就在这里,把那边仓区里地窖里的粮食给翻出来,摆在仓城前面,方便其他人来运。”
众人这才醒悟。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呢?那就干呗。守着这么多粮窖,还能饿着吗?
当然,真干起来还是很有条理的,比如说,要分辨仓窖的年份,十五年以上的粟米基本上已经散了,暂时不用管;七年到十五年间的粟米是最主要的,它们要被摆到官道上,在年前任百姓自取,年后将会计算存粮,按照郡县予以分配;而七年内的粟米算是新粮,被指定为军粮与仓储粮,是最急需搬出来的,它们将被转运到各地仓储。
更不要讲,同时打开的仓储还有铜钱、布帛与杂货。
当然,话说回来,这些都跟韩二郎这帮人无关,他们一屯整整六百壮丁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把特定地窖里的粮食给扒拉出来,送到仓城前的官道空地上。
这活,不知道能干多少天。
“现在有三件事。”只有数里之隔的黎阳城内,张行正在与几名刚刚收了心的大头领讨论眼下局势。“一个是进取邺城,夺取邺城行宫;另一个是夺取荥阳的洛口仓;最后一个,是妥善将仓储转运分配下去……”
“妥善不了,只能尽力而为。”陈斌在将陵,魏玄定在武阳,谢鸣鹤例行第一个发言。“这么多粮食,这么多地方,比三征东夷都要麻烦,光是运输就要出大乱子……也就是咱们目前这个策略了,先运军粮,年前百姓自取陈粮以作救济,剩下的就是看地方上如何妥善配合动员了。”
“那就尽力而为。”张行点点头,并不否认对方的话。“这事交给魏公抓总如何?主要运输路径都要从武阳郡内走。”
“我觉得……”谢鸣鹤犹豫了一下,继续来言。“让陈斌借着此战抓总的权威来做此事更好,魏公未必压得住河北其余那些郡县里的官僚,更不要说将陵那里的许多文书、参谋,这事少不了这些人的。”
“那就让陈总管来负责此事,让魏公去总揽邺城攻略?”张行征询式来问。
“首席。”就在这时,窦立德忽然开口。“要我说,转运和分配仓储的事情是最重要的,交给我如何?”
居然有人毛遂自荐。
而窦立德也赶紧解释:“我是觉得,这件事情真正能起效用的,还是屯田兵,而屯田兵的事情我一直帮衬着,然后河北地理道路风俗也没有比我更清楚的了……这事太难,我不敢立军令状说我一定能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但如果首席将屯田兵指派给我,再让地方官与将陵稍作配合,我却敢打包票说帮内没人能比我做的更好。”
“那你来助魏公做此事。”张行沉默了片刻,眼见无人再言,直接下了定论。“让陈斌继续总揽军事,进攻邺城。”
“经此一战,我觉得邺城的事情关键不在邺城本据,而在于能否迅速扫荡汲郡、魏郡的要害地方,迫使邺城孤立。”马围俨然早有想法。“一旦邺城变成了孤城,本地郡卒就会一哄而散,而李清臣这些东都来的要员便会丧失守城信心,到时候邺城也会轻松开城。”
“我也觉得如此。”徐世英明确赞同。“趁着屈突达大败,黎阳陷落,咱们大肆放粮,汲郡魏郡人心不稳,赶紧扫荡地方。”
“王怀度怎么处置?”谢鸣鹤忽然来问。
“若愿意献城,留去自由。”张行立即答复。“最好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那就好办。”谢鸣鹤旋即颔首。“我去寻他聊一聊,最好能快点开城,以扫荡州郡。”
运输粮食的事情迫在眉睫,甚至出现了竞争与毛遂自荐,而攻略邺城的事情也早有人准备,但无人讨论荥阳的洛口仓。
且说,所谓洛口仓其实算是个错误说法,真要讲道理,只有洛水入河口的大仓才是真正的狭义的洛口仓,广义的洛口仓则应该是指通过洛水供给东都的一系列相关仓储,包括对接河北的黎阳仓,对接中原、东境、江淮、江东的荥阳敖山仓,以及洛水口的东都洛水仓。
不过,因为敖山仓距离洛口仓很近,隔着一个汜水和汜水关而已,且属于同一个转运体系,所以那些大河以南的州郡就习惯性将通过涣水转运赋税时他们需要负责的终点,也就是敖山仓,称之为洛口仓。
“洛口仓怎么说?”张行主动追问。
一时还是无人做答。
半晌,就在张行准备再行追问时,单通海忽然蹙眉以对:“只说军事,真想拿下洛口仓,其实也简单,咱们这里分出几营精锐,让济阴倾巢而出,南北夹击便是……而且,若是黎阳仓这般轻松,那洛口仓的东都兵马也没理由会硬抗……只不过,真要这般快吗?这边这么多事要做,粮食也足了,何必此时再分兵?”
“若能拿下敖山的洛口仓,对其余两件事也是一个助力。”张行解释道。“这样中原和东境的老百姓就可以去敖山仓来领救济,不必跨河而来,也不必我们辛苦送到南岸……毕竟,谁也不知道大河什么时候就凌汛了。”
“除了单大头领所言,打敖山的洛口仓有还两个问题。”徐师仁忽然也开口。“第一,是敖山那里到底有多少物资?毕竟,那里不过是转运的地方,大部分仓储精华应该都在洛水口的东都大仓;第二,就是敖山仓跟东都的距离问题……黎阳仓距离东都四百里,我们已经胆战心惊,而敖山仓距离东都不过一百五十里,若是破了敖山洛口仓,吓到了东都,再把大宗师召回来如何?”
张行点点头,心知肚明……其实,何止这三个理由,不说别的,那就是破敖山洛口仓,最大的受益者其实是李枢,但这是不考虑黜龙帮整体的阴谋论,没法上台面。
“不至于。”徐世英突然开口驳斥。“敖山仓物资再少,经黎阳仓后谁还真以为少?还有这个大宗师,说的好像我们现在按这么着急搬粮食不是在怕这个一般。”
“没错,若是怕大宗师,何如现在就弃了黎阳?”雄伯南也凛然开口。“既开了这个头,便是豁出来了,怎么能中途再畏惧这个?依着我说,此时就该大闹下去,四处点火,这样,便是让他真回来了,一人之身也不能更易大局。”
“说得好,正是此意。”张行忽然下了定论。“告知李公,夺下敖山,单大郎也做好出兵准备,其余各处,都不要闲着……诸位,现在局面,必然是各处被我们这一击弄得猝不及防,而越是如此,我们越是把要火烧起来,用一件又一件事情,一处又一处火苗,弄得他们更加措手不及,这样,说不得反而能拖住可能折回的曹林,挤出时间来,转运尽量多的粮食。”
众人听到此间,再无人驳斥。
当日便按照军令,四散开来。
兵贵神速,当日晚间,二十营战兵最少分出了十五营,渡过了清漳水这条黜龙帮谨守了一整年的“红线”,开始分散攻击其余周边城池县镇。待到廿九日,便已经轻松迫降了至少两郡内的五县七城。其中,单通海、王叔勇、牛达三营更是组成了一个锋矢,直扑汲郡郡治城下。
当日傍晚,汲郡郡守王怀度在黜龙帮外务总管谢鸣鹤的劝说下,选择开城,条件是允许他往归太原老家。
三十日,是除夕,单通海、王叔勇、牛达三营马不停蹄,西进临清关,攻入河内郡,占据延津港,与此同时,汲郡全郡已经落入黜龙帮之手,魏郡十一县十七城也在黜龙军风暴式的推进中丢失了八县一十三城,一时间内,魏郡郡治与陪都邺城周遭几城摇摇欲坠,宛若风中仅存几片黄叶。
但是……但是,这一年的腊月三十,这一年的最后一日,黜龙军的这些强势推进,却又显得那么无足轻重,因为时间来到这一天,整个河北、河南,北自赵郡、信都等滹沱河一线,西至河内,东至于渤海,南至于济阴,凡大河与漳水流域,外加近畿数郡,已经全都被一个简单而又直观的东西给弄到全面失序了。
粮食,黎阳仓的粮食,数不清的粮食,被允许任何人自取的粮食。
经过几日的发酵,密密麻麻的细流,以及最终的洪流都在涌向黎阳,而这股洪流又淹没了一切军事活动。其实,不止是所有的地方官、军阀,被黜龙帮黎阳放粮的影响给惊得手足无措。黜龙帮自己也被惊得手足无措,他们不得不更改规则,宣布延长自取粮食的期限,但每人限定五十斤。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张行张首席例行的操作,他好像什么河北乃至于河南主人一般,发出公文,要求所有郡县维护秩序,疏导百姓,严查因为粮食引发的刑案,并直接警告非黜龙帮控制区的“官府”不得抢夺百姓赈济粮,否则视为攻击黜龙帮。
所有人都在忙碌,所有人都短暂的失去了理性的分析能力,就好像第一日来到黎阳仓的黜龙帮头领们一般。
但与此同时,跟那一日的情形类似,一种莫名的情绪也在更大的范围内,更多的人心里,开始酝酿。
只是大家还没有察觉而已。
临近傍晚,辛苦了一整日的韩二郎光着膀子在官道上的一座粟米山前又倒下一车十年陈的粮食,身后随即响起了下工梆子声,然后有军官和吏员在大声提醒,今日是年关,所有人吃饭前都去领两匹绢一串钱做赏赐。
周围的屯田兵与民夫们自然欢呼阵阵。
而就在这时,韩二郎略显诧异的停了下来,然后回头看了看身后那堆积如山,或者说就是一座山的粟米……因为他好像听到山那一边有什么怪异的声音,似乎是哭声,又似乎是风声。
犹豫了一下,挡不住好奇心的韩二郎逆流而行,选择往粟米山上攀登了起来。
米山中不只是粟米,还有很多芦苇、木板,席子也随处可见,都是坏掉的运输工具和仓储附件,这使得这座山的攀登并不是那么麻烦。
须臾片刻,韩二郎就轻易登上了山顶,却又在夕阳下看到了让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山的另一侧,自然是数不清的老百姓,密密麻麻,带着各种工具抵达此间来取粮,这是这些天看惯了的场景。但今日,不知道是不是年关在前,所以忽然有人感时伤怀,又或是单纯的喜极而泣,竟有许多人停在山下哭泣。
抱着粮食,在粮山下哭泣。
没人知道谁带的头,也不知道在哭什么,韩二郎也没有看到原委和一开始的情况,他光着膀子站在粮山顶上,怔怔望着这一幕,眼睁睁看着哭声漫延开来,到最后,几乎人人都停了下来,就在粮山下,以及洒满了粮食的黎阳仓-黎阳城的官道上抱头痛哭。
已经好久没哭的韩二郎,已经没有理由再来哭的韩二郎,忽然鼻子一酸,也哭了出来,却只是一抹泪,生怕脏了粮食。
粮山其实不高,这时候,张老五察觉到了这里情形,立即在后面提醒:“韩二哥,赶紧下来穿衣服,一身汗站在吹风要着凉的。”
韩二郎回过神来,抹了一把脸,应了一声,便转身下来,走了几步,却又再度在山上停住,因为他直到此时才发现,刚刚的夕阳照射,好像让自己腹部丹田位置莫名有些温热起来,居然并不觉得冷。
第二百二十五章 国蹶行(13)
哭声震野,留在黎阳城的张行也听到了,但好在这似乎像是一次偶发事件,随着日落,哭声也就停止了。而且张行多少能够理解这些哭声……无论是想起之前几年被饿死的亲眷,还是见到粮食后意识到已经担忧了大半年的年后粮荒事实消除,继而喜极而泣,都是可以理解的。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句话对于经历了大魏兴衰的河北中原百姓而言显得格外真切。
哭声当晚止住,张行也稍微安心,吃了一碗小米粥后,他便早早入房,只掌着灯写了起了信,开始都还只是叙旧闲聊的信。
第一封给白有思,这封信比较长,详细叙述了近来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的心路历程,中间还掺杂了各种对人对事的看法,对局势的猜度与准备,从想起原大的事情到今天的哭声,从窦立德遮掩不住的野心到徐世英的冷眼旁观,从关西局势到可能得河北大战,以及对自己修为进展的疑惑与不解……最后,他还格外强调了一件事情,就是希望白有思继续稳住部队,充当好战略预备队的作用,必要时确保接应走冒险西进的黜龙帮主力与核心团队,无论接下来往哪里走、怎么打,他都不会动用登州剩余六个营外加数万屯田军的力量。
说白了,虽然在剧烈的愤怒情绪作用下,张行已经决定放手施为,但还是从黜龙帮存续角度预留了后手。
第二封信是给李定的,既然西进,而且已经攻略了汲郡、魏郡,那接下来黜龙帮要面对的军事阻碍也就是东都力量的反扑以及李定的兵马了……他从不怀疑,如果李定真的狠下心来,他的两万兵和他的军事才能会给黜龙帮带来天大的麻烦……比如说,他现在都能想到,如果对方发了狠,趁黜龙帮主力在西突袭将陵,会造成多大麻烦。
更不要说,这里面还有李定与东都兵马联军的可能性,那可就真麻爪了。
但是,这封信里,张行并没有像之前几封信那般直接劝降,而是在着重宣扬自己与黜龙帮的功绩,当然,他也讲述了见到那些粮食时的震撼与愤怒,说起了自己当年被人抢靴子时的旧事,谈到了两人在桃林时的相会,讲了眼下局势。
最后,专门提到了今晚听到的哭泣声,认为自己即便是在往后的战争中落败,有此一回,也不枉来此世间一遭了。
当然,写到这里,他还一如既往的嘴硬,认为自己即便是干出了这种捅破天的事情,却依然能够转危为安,然后获得最终的胜利。
第三封信是给李清臣的,这是一封正经的劝降信,他劝李清臣看清楚局势,不要为了个人恩怨与他那虚无缥缈的贵公子自尊而走到黑。而黜龙帮这里,始终为任何愿意回头的人打开大门,而且什么时候回头“同天下之利”都不晚。
同时,他在信中还提到了秦宝,询问对方能不能帮助秦宝将家眷取出来。
事到如今,张行做了深刻反省,他认为自己前几年过于幼稚,缺乏对人事的有效认知,在现在的张三看来,秦二之所以被摆到了如此尴尬的局面,一方面是秦二自幼失祜,母亲的约束性极强;另一方面,却也是自己忽略了对方的自尊心,不能够坦诚相对。
当然,明面上说秦宝,实际上也的确说秦宝,但未免不是在借机认错,给李清臣本人一个台阶。
第四封信,和第五、六、七封信张行分别写给了四位素未谋面……当然也可能见过面他不知道……的大宗师,一位是东夷大都督,一位是北地大司命,一位是三一正教的冲和道人,还有一位是其实目前根本寻不到具体位置,但确定在江南的前真火教教主。
信的内容大同小异,无外乎是介绍了一下黜龙帮的情况,讲述了自己的理念,表达了寻求深入合作的一个意图。
当然了,不同的信里面讨论的事情和表达的立场、态度还是不同的。
对冲和道人与那位千金教主,张行就是以表达仰慕为主,比较空洞,但都做了邀请,希望这两位能来河北、东境看一看,所谓携手共进,共同开创事业嘛。
对东夷大都督当然不会邀请,而是多了些流于表面的政治敷衍,但只是敷衍,甚至没有任何结盟的表达,只是说目前应该和平共处,不过他难得提到了自己当初遇到左游仙,答应送对方骨殖回东夷的事情……当然了,这事估计不能亲手送,而是要拜托送信使者了,而左游仙的骨殖被火化,又被杜破阵送到东都,一直在那个宅子里,也需要人走一遭的。
对北地大司命,说的就详细一些,说白了,盯着黑帝爷点选的这个身份,这位大司命才是他真正能够稍作倚仗的大宗师,而且随着黜龙帮此次出击,无论成败,双方都要事实上更加深一步了。
写完这些信,张首席犹豫了一下,又补了两封给秦宝母亲还有月娘的短信,主要是提醒这两位大魏即将倾覆,要为自家和秦二的前途、安全考虑,不要真闹到战场抽杀的地步。
然后,却又忽然撕掉了给冲和道长的信。
补给秦宝母亲还有月娘的信,当然是因为使者要去东都取骨灰,顺便写一下,而撕掉给冲和道长的信,是他陡然意识到,冲和道长就在太白峰,换言之,就在西都城外,再加上对方的三一正教掌教身份,别看表面上风轻云淡的,实际上早已经入局,很可能是有敏感立场的。
换言之,这一位,跟东都曹林、河东张夫子是一样的,天知道会不会直接参与和影响到黜龙帮西进威逼东都外围这件事里来,继而直接影响到局势发展。
甚至仔细想想,他们三位长久以来,都恰好在这个世界的中心点上构成了一个三角形。
而乱世到来之前,这个世界大宗师也基本上分布在中心与边缘地区,这肯定不是什么自然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