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们就听到了脚步声,于是转头看去。
只见黑夜袭来的蓝调之下,颜书亦双手交叠,款款而来,向众人轻轻点头,随后款款而坐。
不过大家的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季忧身上,在他身上一阵打量,奇怪的是没有看到什么挨揍的痕迹。
怪了,刚才鉴主大人明显是动怒了的,竟然没把孽徒打死。
而坐在东面丁瑶和卓婉秋则对视一眼,仿佛看透了一切。
哪能打死,自家鉴主就是看着劲劲儿的,估计一到没人的地方的被亲了好久。
两人看着鉴主那明显发红的小嘴,忍不住一阵蛐蛐。
温正心和裴如意此时也注意到了颜书亦发红的小嘴,低着头一阵窃窃私语,但没敢问出来。
开玩笑,虽然看到了小鉴主那可爱且欲盖弥彰的一面,她们却忘不了这可是在临仙境攻山时守住了灵剑山道场的女子。
尽管直到现在也无人了解其中内情,但这与她的强大也定然是脱不了干系的。
至于曹劲松,他则忍不住轻道一声太威严了,虽然已见过多次,但还是每次都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这样的女子,果然适合做大房的。
他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刚刚小酌了一口,目光却忍不住往下瞥了一眼。
铺在桌面上的绸布有一尺多的长度是垂在下面的,而此时这一尺布正在不断晃荡,如同海浪一般此起彼伏。
嗯?
谁在晃脚。
彼时,正坐在主母位置的颜书亦不动声色,小口吃菜,如同静默的神女。
季忧也在吃菜,待到面前的盘子渐空,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一丝疑惑。
今日这宴席,好像少了个我专属的汤呢。
“婉秋!”
“丁瑶师姐,我在这里!”
晚饭过后,夜色深深,季寨之中红灯不熄。
丁瑶和曹劲松他们在东庭饮茶,闲聊了半个时辰,忽然发现卓婉秋不见了,于是匆匆来找。
听到回应的声音从西厢传来,她立刻调转了方向走向西院。
西院是客房,彼时的卓婉秋正从第三间探出头来。
“你干什么呢?”
“鉴主说待会儿要歇息,让我给她铺床。”
丁瑶跟着她走进去,就见床铺已经被铺的十分平整了:“我觉得鉴主不会回来睡的。”
卓婉秋压低声音:“会和姑爷同房么?”
“肯定会……”
与此同时,在季忧的房间里。
装满了木炭的火炉被烧得通红,传递出的暖意填满了整个屋子。
颜书亦正坐在火炉前,手握火钩,试图将炉膛之中的地瓜摆放到受热会十分均匀的位置。
她的鞋袜被脱在一旁,光滑如玉的雪白脚脚搭在脚蹬上,在火光的照射下闪过出一片柔美的光泽,玲珑的脚趾仿佛绽放的花蕊般粉嫩,带着清雅的幽香,时蜷时张,活泼不已。
季忧此时提着水壶进来,弯腰煮茶之际伸手弹了一下那粉嫩的脚趾,瞬间惹来了一股剑气呼啸。
“灵剑山现在情况如何?”
分别许久,期间又发生了许多大事,其实季忧有很多的问题想问。
不过因为见面太意外了,再加上周围总有吃瓜群众,以至他到现在才能问出来。
颜书亦闻声扬起下巴:“有本鉴主在,山内自然已经安稳下来了。”
“天剑峰呢?”
“自大劫之后,那些人都安静得很,尤其颜重,以闭关为由算是半隐退了。”
季忧坐到了椅子上,闻声有些惊讶:“这可不像是天剑峰的作风,我以为他们定然会趁乱夺权的。”
颜书亦眼眸轻眨:“他们没办法,因为我在大战之时趁机以灵剑轰碎了天剑峰,宗内弟子也不是傻的,看那被移为平地却没有任何尸体的废墟便知道,灵剑山大难临头之际他们跑了,自然无颜再出来跳梁。”
其实在庄家老祖死后,玄剑峰的两位老祖与剑道首席齐正阳都曾见到自家鉴主轰碎天剑峰的那一幕。
原本,他们以为鉴主只不过是泄愤,却不承想影响会如此深远。
没了道场的天剑峰,当真如同被打断了脊梁一样,和失去了族地的世家没有任何区别,连说话都显得底气不足了。
直到那时他们才清楚,原来鉴主在生死关头仍旧为将来布了后手。
后来,齐正阳又见识到了季忧操纵粮价试图剥夺税奉的事情,直到现在还在山上嘟囔着天作之合四字。
“轰碎了天剑峰的事,是在你杀了庄家老祖之后做的?”
季忧伸手抬起颜书亦的玉足,在脚蹬上垫了个棉垫。
小鉴主将脚丫子乖巧摆正,随后抬眼看着他。
她冰雪聪明,自然清楚季忧所关心的不是前后顺序,而是在庄家老祖死后,她竟然还有实力可以直接移平天剑峰。
换句话说,世人都觉得她能守住灵剑山已经很让人匪夷所思了,更难以相信杀死庄家老祖后她竟还未受到太重的伤势。
这是整个千年世家联手行祸中最大未解之谜,一直到现在都有人讨论不休。
小小天书院弟子,张嘴就要探听他们灵剑山最大的秘密,这事可是只有她的至亲才能知晓的。
颜书亦冷傲一阵后开口:“事实如你所想,我确实打不过那庄家妖人,之所以能够全身而退是因为有人帮了我。”
季忧眼神一凛:“除了仙宗掌教之外,竟还有人能战的过临仙境?”
“不错,而且那还是你认识的人。”
“齐长老?”
“陈夫子。”
“?”
听到这三个字,季忧捅火的动作瞬间僵住,眼眸渐渐紧缩之际露出一丝愕然。
他从天书院回到季寨之后就发现陈夫子失踪了,据老邱所说,他是在离开灵剑山的时候就不见了。
季忧原以为他是走丢了,本来还想着到灵剑山后派人去找找,却没想到会在傲娇鬼的口中听到这种事情。
颜书亦看他半晌,确认他不清楚陈夫子就是当初失踪的那位灵剑山掌教,于是将整个经过讲给了他听。
季忧听后沉默半晌,许久后才不禁开口:“飞升之后又回来,重聚了一具泥身?”
“不错,我见过他的身躯开裂,想来不是虚言。”
“怪不得每次一阴天打雷,他就会慌张不已地往屋里跑。”
季忧恍惚了半晌后回过神:“那他既然是灵剑山前代掌教,又为何会到丰州?”
颜书亦张口:“他说他是为了一位旧友,当年他那位旧友身亡,托他将本该做的事情做下去,但他似乎做不到,于是满天下地为其寻找传人,因此来了丰州。”
是守夜人。
几乎一瞬间,季忧便已经判断出陈夫子口中的旧友是谁。
那也就是的说,陈夫子曾替崔浪守夜。
“他口中的传人是我?”
“不是。”
“?”
“他说他找的那个不是你,你只是个他的意料之外,我不确定他所说之事是真是假,不过他说他曾经将传承丢给了你。”
季忧听后沉默半晌:“我确实曾捡到过半卷天书,来自守夜人的传承。”
颜书亦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茫然:“守夜人?”
“是源自天书院的一种古老职业,只是一百多年前就断绝了,史料之中也未曾记载分毫,我在天书院一部绘本之后曾看过他的故事,说青云天下一直都有夜色蠢蠢欲动,其中藏匿着无数妖魔。”
“你的意思是说,陈夫子一直在帮旧友守夜?那夜又是什么?”
“遗迹吧。”
季忧把一只烤好的地瓜勾出:“他们所守护的也许就是遗迹,所以当守夜人传承断绝之后,遗迹逐渐被释放,引来了人族贪念,最后酿成灾祸,这在逻辑上是说的过去的。”
守夜人当初身亡之后,灵剑山前代掌教接替了他的位置,坚持许久后飞升。
而后遗迹被打开,乱象四起,人族气运受损,四处动乱。
这确实是个完整的故事,有头有尾,已经形成了闭环。
他将烤的焦香的地瓜剥开,随后递了过去。
小鉴主接过地瓜,然后把烤的暖洋洋的脚脚塞到了季忧怀中,目光平缓地望向窗外的夜色。
她是第一次听到守夜人这三个字,不太好猜测什么,但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轻咬着手中的地瓜,目光下移,看向那被季忧握在掌心的脚丫子。
“你自天书院苏醒后,可曾看过那些妖人受审之后的案卷?”
“看过。”季忧点了点。
颜书亦扬起眼眸:“无论李家、庄家、还是杜家、白家,对行祸之事都交代的十分清楚且清晰,其他仙宗也都认同,可在我看来,这其中是有问题的。”
季忧转头看着她:“因为这些世家的口供之中,相互之间没有任何关联?”
听到这句话,小鉴主轻轻点头。
“他们口供之中只有自己,所有事情都是沿着自己那条线做下去的,直到天道会之前,他们的故事之中都没有出现其他的联合世家。”
千年世家联手,借遗迹仙缘企图夺取圣器,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无比紧密的局。
其中的必然要有充足的交流和商议,他们才能谨慎且稳固地走到最后那步。
可问题在于,在他们口供交代之中,以楚家为首的杜家白家阵营,和以李家为首的阵营,以及朱家为首的阵营,在前期几乎没有接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