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床板开始一阵摇晃。
冷傲的仙子随之一阵颠簸,呜咽中满是狗贼的叫喊。
没有的灯火的夜色很漫长,尤其冬日。
从戌时天黑,一直到辰时才有光亮,满打满算都要有七个时辰。
如此漫长的黑夜,睡眠自然是唯一的选择,不然也没有什么好做的。
何况在这个时代,煤油这种东西也是稀罕物,价格比粮食都要昂贵,自然也不会有人舍得点灯闲坐,于是基本一入夜便休息了。
但季寨主屋之中风雨交加却一直不肯停歇,噗嗤声此起彼伏。
转瞬之间,一波洪水决堤急涌,但狂风暴雨仍旧不停。
几次三番之间,羞愤交加的小鉴主开始后悔了。
“你还没好……!”
“好了,热身结束。”
“?”
“大胆天书院弟子,不许再来……”
“那怎么办?”
季忧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颜书亦啵一声起身,梨花带雨的脸上一脸防备神态,却发现狗贼正盯着自己的嘴巴。
愣了一瞬,小鉴主的眼神瞬间杀气荡漾。
入冬后的丰州气温极为寒冷,后半夜再次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清晨时非但不停,甚至还有增大的趋势。
邱忠和院中的下人已早早起来,顺着烧出的浓烟,检查着季寨的地火通道。
还有寨中的孩子,也在雪地之中的一阵嬉闹。
季忧被前院的声响吵醒,缓缓睁开了眼睛,然后看了一眼怀中的雪白鉴主。
修仙者不需长眠,像这样一觉睡到通透的时候并不多,上一次还是在丹山的竹楼之中,浑身舒爽无比。
人果然是要有老婆的。
季忧喃喃一声,轻手轻脚地坐了起来。
似乎是感觉到了声响,睡梦之中的颜书亦眉心微皱,下意识地想来找他。
而在摸到他手臂后瞬间,她眉心的那丝不安瞬间消散,又恬静睡去,如同一只可爱的猫儿。
见此一幕,季忧放缓了动作,一直等她再次陷入安睡后起床,伸手捡起地上的肚兜和亵裤放在床边,洗漱穿衣后走出了房门。
颜书亦忍不住来找他了,改变了他先前的计划,但同样也带来了新的变化。
比如陈夫子的事。
季忧在前院找到了老邱,叫他派人去玉阳县,将陈夫子旧寨的物品送来。
“陈夫子旧物?少爷可是知道了他的下落?”
“差不多吧。”
季忧说完后又道:“另外还要麻烦邱叔帮我去买张床,等到你们少奶奶醒了,就给我摆到我房中的西侧去。”
老邱闻声一愣:“公子要换床么?”
“不是换床,只是多摆一张。”
季忧将事情交代完,又要了钥匙,去了陈夫子在季寨之中的住所。
陈夫子是灵剑山前代掌教,与守夜人崔浪曾是好友,在崔浪死后为其守夜,这个辛密可以解释很多事。
例如当年青云雪灾,丰州在他的命令下运粮出境,其中曾有人反馈,说那夜曾有一人持剑斩开无尽风雪,替他们开道千里。
这件事当时一直都是未解之谜,现在看来,应该就是陈夫子所为了。
而更关键的,则是关于“夜”的事。
虽然在和傲娇鬼的推测之中,他说夜色指的就是遗迹仙缘所引起的贪欲,可目前为止这个推测还没有任何有力的佐证。
那么既然只有陈夫子接触过“夜色”,他想看看陈夫子的日常之中是否留有蛛丝马迹。
辗转之间来到后院西侧,毗邻学堂处的那间小屋之中,季忧打开了门锁,推门而入。
扑面而来,一股陈旧的泥土气息。
他在其中四下打量,发现陈夫子活的相当简单,应用之物几乎没有,空旷的像是从未在此生活过。
与此同时,随着日头高升,阳光洒入房内,睫毛微湿的颜书亦转醒,抬头揉了揉眼,然后就发现季忧已经不在了。
她低头看了眼身下,发现自己睡着的是不知何时新换的被褥,昨晚那套应该不见了。
“狗贼……”
“面首……”
颜书亦张了张嘴巴,随后面色一僵,立刻眯起眼睛,然后穿上衣服后走到院外。
小雪仍旧,此时已在院中铺了一层细密的碎雪,看上去纯白一片。
小鉴主伸手在连廊的栏杆上沾了一点,随后来到了院中池塘的阳沟出蹲下。
她来的时候是带齐了应用之物的,全都存放在了自己的储物葫芦之中。
蹲下的同时,她从储物葫芦之中取出一把小刷和青盐,随后开始清洁嘴巴,眼神中剑气不减。
“鉴主果然没回来。”
“怎么可能回来,去年在盛京的时候,不住在一个院子都要偷偷跑过去过夜的。”
池塘西侧的连廊后,丁瑶和卓婉秋也在洗漱,看见自家鉴主后一阵蛐蛐,心说这是做上了。
如果没有自家姑爷在天道祭中强杀楚先陷入昏迷的事,她们或许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贴身伺候三个月,什么都摆弄过的她们此刻却越发觉得自家鉴主无比英勇。
丁瑶一边用手帕将脸擦干净一边思索着,随后看向卓婉秋道:“鉴主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山?”
“没有,但我觉得现在不需要问。”
“?”
卓婉秋抬头看着自家鉴主:“咱们鉴主每次来找姑爷,基本都是要过完新元才会考虑走的。”
此时的颜书亦已刷完了牙,用清水洗去盐粒后缓缓起身。
院子里的人已经不少了,前院后院,东院西院,来回穿梭着。
曹劲松、温正心、班阳舒、裴如意……每个见到颜书亦的都会躬身行礼,获得一个淡淡的点头回应。
洗漱完了,就又是威严无比的小鉴主了。
不过正在此时,前院到后院的石板路上,一阵嘿呦嘿呦的声音逐渐传来。
只见在那声音传来的地方,一群季寨中的下人正合力抬着一张红木大床朝着后院而来。
走走停停之间,这张大床逐渐被抬到了居于中央位置的主屋。
丁瑶和卓婉秋的目光瞬间变吸引了过去,看着那张床被送入自家姑爷房中,一阵面面相觑。
这是昨日把床搞坏了,现在要换床了么?
不过让她们觉得意外的是,那些人将床搬进去之后并未把原本的床搬出来,而是空着手就离开了。
多加了一张床?
难道同房也要分床睡么?
两人的眼神中浮现出一丝迷惑。
季忧此时已经从陈夫子那里回来了,正站在前后院连同的月亮门前。
陈夫子所遗留之物极少,所以他根本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他回过神,隔着门扉看向那张被加的新床伸了个懒腰。
高高在上的灵剑山鉴主就是个小水虎,不多加一张床备用,晚上根本没办法睡。
小雪之下,季忧看着四面炊烟袅袅,轻轻抱住了肩膀。
改革税奉制度没能做成,让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世界的僵化与腐朽,这件事不止让匡诚心灰意冷地暂时不愿回京,其实让他也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就像当初在马车上被丁瑶询问时所说的那样,这样的机会,千年都难得一次,这次错过,下此就不知道是何时了。
而且这世界尔虞我诈颇多,祸心也不少,看似平和的世界到处都是暗流涌动,让人觉得疲惫。
所以此后若是没有那般毁天灭地的灾祸再临,能长久地待在丰州也是挺好的。
和傲娇鬼生个娃娃,再等到丹宗封山。
大家聚在一起,待在这偏远之地隐居,看孩子慢慢长大,简直是梦中才会有的美景。
想到要个娃娃,季忧忍不住转头看向了池塘边的方向。
干湿分离……颜书亦刚刚也看到了加床的过程,自然清楚他要做什么,于是浑身剑气环绕地看着他,绝美的脸庞杀气重重。
昨日是被拉住了,没能走脱。
待几天就会离开的,期间再也不去他屋里了。
她微微皱眉,感觉狗贼好像还在里面。
轰!!!
一声沉闷的炸裂声如同惊雷一般自西方而来,引得轰鸣不断,震得墙头的瓦片都开始不断禅理。
季寨之中的众人轻轻凝眉,随后朝着门外而去,街上的丰州百姓此时都纷纷驻足,望向云州的方向,看着遥远的西方那汹汹沙尘漫天狂舞。
此时,仙裙飞扬之间,颜书亦御空而起,凌驾于层云之上,以神识遥望西方。
只见在地平线的极远处,密密麻麻的大军如同一片黑雾不断地向南而行,压向了丰州。
“报!”
“东部阵线失守,蛮军已包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