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我这几日游逛时听说,人族仙宗门人在一年多以前曾有过修为猛增的迹象,若按顺藤摸瓜何解?”
夜寒思索良久后凝住了眼眸:“他们顺着先贤圣地切断了人族气运与天道的链接,从而让天道失去了对人间的监察,以至仙缘能被带出?”
封阳点了点头:“所以人族的气运被他们自己切断了。”
“可先贤圣地是个封闭的空间,即便是气运被切断也不该会流失,我想这也是人族先贤当年建立圣地的目的,又何至于后续会将圣地撑裂?”
“这件事我就不知道了。”
夜寒将所有案卷摊开在桌上,按照妹妹构建的思路重新复盘,脑海之中逐渐变得清晰。
他发现妹妹是对的,千年世家想诱惑仙宗打开遗迹,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遗迹仙缘可以被带出,而想要做到这点便要切断天道对人间的监察。
父皇曾说过,天道没有主观,更不能对人间因果做成更改,它唯一能做的只是通过与人族的气运连接而监视不该留存之物。
“兄长。”
“嗯?”
封阳将手中茶杯放下:“明日觐见大夏皇帝后,我想去天书院转转。”
夜寒听到这句话后缓缓抬起头:“天书院有什么好逛的,都是一群人枯坐深山不动,不问世事地修行罢了。”
“我对人族悟道修仙之法颇有兴趣。”
“有些暗中与我们进行灵石交易的世家倒欢迎我们去的,去他们那里做客也是一样的。”
封阳轻眨眼眸:“仙宗和世家终究是不一样的,而且天书院相对较近一些。”
夜寒沉默许久后浅笑开口:“好,那明日觐见之时我会向大夏皇帝提此要求。”
“多谢兄长。”
“先去休息吧。”
封阳点了点头,随后缓缓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目送妹妹沿着窗户离开此处,夜寒渐渐收敛了微笑。
妖族有很多关于男女之事的经典故事,其中有一个故事讲述了一位毛族青年蛊惑了一位天真烂漫的鳞族少女私奔的事,直至怀有身孕后才回来的事情广为流传。
故事中那位毛族少年不务正业,但却擅长花言巧语,因为给不起彩礼才策划了私奔事件。
而在私奔之后,少女的家人自然是心碎不已,以泪洗面间日夜期盼。
直到女儿带着娃娃回来,家人见她面黄肌瘦,连鳞片都失去了光泽,才知道她到底受了多少苦楚。
而那个毛族青年则因为一身黄色毛发的形象被妖族谨记,并被视为了偷取父亲或兄长珍宝的形象。
该死的人族黄毛,夜寒啪一声将手中的案卷摔在了案牍之上。
“妖族要来我天书院参观?”
“不错,据说是他们在觐见时提出的,说我天书院若是许可,午后便会上山。”
翌日晌午,和煦的微风穿过了大殿,带来涌动的清爽。
彼时的左丘阳还在复盘着妖族这几日搜寻的信息,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听到了来自掌事院的回报,眉心不禁微皱。
他正迷茫于妖族的目的,而妖族却忽然要来拜访天书院,则更让他觉得扑朔迷离。
天书院又有什么是妖族可图谋的呢?
秦荣眼见左丘阳的眉心皱起,忍不住轻轻开口:“若是不可,我这便去回绝。”
“不必了,让他们来吧,既然共识是为了让蛮族与妖族的同盟瓦解,与我天书院交好远比与大夏交好影响来的更大。”
“是,我这便命弟子前去传讯。”
秦荣说罢向着山下走去,不过刚刚走到半道,他就忍不住放缓了脚步。
因为迎面的山道之上,季忧正打着哈欠而来,见到秦荣后轻轻拱手:“好久不见。”
“许久不见,你可是来寻左丘殿主?”
“是有些事情想问,他可在殿中?”
秦掌事点了点头:“殿主就在殿中,你直接去便是。”
季忧听后与其拱手作别,而后一路上山。
见此一幕,秦荣不禁回望一眼,心说能这般不经任何通报,随意出入天书院仙殿的,天书院中怕也只有他了。
此时的季忧已经来到了山巅,进入到了自在殿前的白草坪。
回京的数日以来,他一直在藏书阁观看有关于悟道境界的事情,捋清楚了上五境各自之间的关系,反推了肉身之境。
现在他准备找左丘阳这个上五境圆满,来设身处地地讲一下后续,寻一些破境的佐证。
左丘阳此时已经听到了脚步声,往外看去发现是季忧前来,于是命殿中弟子看茶。
自季忧回来那日起,他主就意识到季忧在为下个境界做准备,所以并不奇怪他会来见自己,对他想问的问题也大概有了预料。
果不其然,入殿后的季忧便直言不讳,询问了关于神游之上的讯息。
“上五境之中,融道至无疆都是借天道之力修行,通过感悟天道而理解法则运转,从而获得玄妙,但神游境则是首次神念与肉体产生分离,以达到神念可以摆脱肉身的程度。”
“至于上五境圆满,则是将二者的联系进一步降低,使得神念可以达成独立圆满,削减对于肉身的依赖性。”
“依照青云所有的仙道法论而言,人的肉身是会受到世界限制的,会有衰老,有死亡,但神念在理论上却可以永存,所以这是飞升之前的一个重要步骤。”
“而临仙境的时候,人的神念则当真可以脱离肉身永久留存,即便肉身崩灭,神魂不散仍可遨游世间。”
“据古籍记载,千年前的遗族是不需要借助圣器飞升的,但我们人族情况想必你也清楚,若无圣器加持,上五境圆满便已是终点了,我对此也曾有过疑问,而师父说这是天道的不得已。”
自打师尊去世前告诉他和尤映秋遇事不决可见季忧之后,左丘阳对季忧便已全然信任,所以将知道的全都和盘托出。
听到左丘阳的话,季忧稍稍点头,心说修行是一场神魂摆脱肉身的升维过程,这与他靠着藏书所推测的算是一致。
那么反推的话,肉身的修行很有可能会使肉身与神念捆绑的更紧。
灵肉合一么……
他先前就说过他不图飞升,这对他而言倒是不成问题的。
“左丘殿主对我的升境可有何建议?”
“我传统的悟道修行,对于肉身修行,我也给不了你答案,而在我的认知当中,唯一与你修行方式相似便是原本在我天书院一脉之中守夜人传承。”
季忧听后眼眸微动:“守夜人,听起来新鲜,那他们的传承之中可有能被我借鉴的地方?”
左丘阳摇了摇头:“他们与你不一样,守夜人的传承是悟道与炼体双修的,而非你这般严重的背向而驰。”
“他们是道体双修?”
“不错,我前几日整理师尊藏书的时候刚好看过一份文卷,其中确实有此记载。”
季忧听后思索了半晌:“那既然殿主口中这守夜人传承可以道体双修,为何后续却无人继承这种修炼方式?”
左丘阳闻声一笑:“守夜人的炼体方式与世间现存的都有所不同,据说从下三境就会有显著区别,是不为人知的修行法门,据说条件十分严苛,并非所有人都能做到。”
听到这段话,季忧想到了自己破碎如莲花的灵元。
他当年能接触到的修仙法门只有在山里捡的那半卷书,也没有别的参照,只能按照其记载一步步修。
灵元破碎之后,他还以为自己修错了,但现在看来那就是守夜人独特的修行法门,它就是需要修仙者在下三境圆满时将灵元撕碎,才能为后续灵火锻体打下基础。
从巳时到午时,季忧与左丘阳交谈一个时辰,直至再无问题可询方才与其告辞。
“你要回先贤圣地继续破境?”
“先去见一见曹教习和几位师兄师姐,然后就回去了。”
“不在天书院多待几日。”
“再耽搁一段时间,先贤圣地就被修复了,我去哪儿找不要钱的精粹灵气……”
“?”
季忧起身后向左丘阳抱拳,而后便朝着内院而去。
也就在其前脚刚刚离开的时候,掌事院的秦掌事匆匆而来,将妖族一行已抵达尼山神道的消息汇报而来。
左丘阳见状看向那被圈圈点点的布卷,随后吩咐秦荣去请长老阁的几位长老,而后自己则飘然下山,御空来到外院。
有时候思索不清楚对方意图,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真正去接触对方,这是一个比较直观的方式。
而随着他在外院现身,天书院的弟子也都在登仙白玉台附近聚集,就连碧水湖两侧都是弟子身影。
无论出于攀比还是仇恨,抑或是对人族未来的担忧,他们对妖族皇室都带有一种审视感。
与此同时,妖族使团已经直上神道。
夜寒身着青罗衣与红罗衫,头戴紫玉冠,儒雅之中略带傲气。
鳞斗与牙山所穿与其相符,前者身材修长,后者体型宽大厚重,皆是一脸冷傲。
而最显眼的,则是入京之后因为容貌和身段备受瞩目的妖族公主。
封阳今日穿了格外靓丽的明黄色华服,裙摆绣祥云与雪山,头上也有一顶王冠,配着她那绯色的竖瞳,一种异域之美无比夺目。
以至天书院弟子虽然对妖族抱有敌意,却仍旧没有吝啬赞美的目光。
“左丘殿主。”
“皇子殿下,公主殿下,不知在盛京游逛这几日觉得如何?”
夜寒持人族礼节向前拱手:“人族与妖族在文化方面颇有共通之处,这是我上次来就曾发现的事情,这或许也是妖族与人族曾一同生活在九州的最好佐证。”
左丘阳淡然一笑,并未正面应答,而其身后的几位长老则面露冷色,心说这妖族的祸心还真是无处不在。
一句平淡的问候暗藏针锋相对之意,让双方全都凝住了眼眸。
而唯一游离于对话之外的,唯有封阳公主。
她并不关注兄长与面前这位殿主说了什么,而是一直四处浏览着,看向白玉登仙台周围,看向悟道场,看向的碧水湖,看向湖边的雅园。
在她的视线当中,一切都仿佛和听来的故事对在了一起,变得有迹可循。
从碧水湖东侧一直看到西侧,看着看着,远处山道的两道身影忽然就闯入了她的视线。
那是一位长发束起的年轻男子,正和一位胸部很大的老男子闲聊。
闲聊过程中,年轻男子几次想往对方怀中掏东西,结果被那胖胖的人一脸警惕地防住。
见到这一幕,封阳的睫毛忽然一颤,眼眶微微睁大,樱粉的红唇也下意识地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