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喻青问道。
“我有丝帕找不道了,”绮影无奈道,“不知是不是丢在这里。”
喻青不得闲,绮影也找不到她一起手谈或比剑,这些天无聊时就织织绣绣的,已经给雪团缝了小马甲,还给喻青缝了荷包。
有人找她时,手上的活计被顺手放在一旁,过后就容易忘。
“我想想啊,”喻青道,“好像见过你的绣篮来着……”
“绣篮找得到,”绮影道,“就是那几张帕子没了,真奇怪。我还没绣完呢。”
喻青道:“难道是掉在哪让家仆去洗了?也有可能是让雪团叼走了。它最近一点儿都不听话。”
绮影:“嗯,哪天自己就冒出来了。”
两人都没再纠结此等小事,作为侯府的女管事,绮影也比较忙碌。
老侯爷的药材一向都用最好的,绮影每隔段时间就带人去药材铺,挑些新得的珍稀药材采买回府中备着。
这日出门上街,只听前方一阵喧嚣,听说是有人突发心悸,晕厥了,仆从正在呼救。绮影便过去瞧了一眼,见那是名年轻男子,还有脉搏,问题应当不太大,让人先平放到一旁,用针扎了几个穴位,那人就悠悠醒转,家仆在旁边叩谢她的恩德。
“不知姑娘芳名贵姓,改日一定上门拜见……”那公子道。
“酬谢就不必了,举手之劳,”绮影道,“以防万一,最好还是再去医馆瞧瞧。”
见人救下来,围观的百姓也散了,绮影也没耽搁,径自去了药材铺。
她想起,正巧给喻青缝了个荷包,最近青儿忙碌极了,晚上也不知是否安枕。她索性也抓了几味药草,心想先按方子配出来,回头给青儿,她喜欢就戴着,不喜欢就不戴。
·
绮影的心意,喻青当然不会拒绝。
之前她就把方子给过喻青,当时喻青没用,一是不想徒增伤感,二是没舍得用公主留下的绣缎。近来她的状态其实还不错,无需用香料助眠。
不过她想起瑞王的那个香囊,还是隐隐地不舒服,心想,他都戴了呢。
于是,她也把绮影送的佩在了腰间。
香囊荷包这类物件本是十分常见,但是在北宸司时,谢璟一眼瞧见,却惊讶道:“嗯,这是什么?”
喻青不解,当然是香囊啊,看不出来么?
谢璟俨然十分好奇,还走了过来,笑道:“此物看着很精致呢,是哪里……来的……?”
尾音转了个弯。
喻青莫名其妙:“你若想要,让人给你缝制一个。”
谢璟看看香囊又看看她,眉头一蹙,道:“……哦。”
不知为何,他的目光似有幽怨一闪而过,喻青也没看清,坐回她自己的位置上,心有犹疑。
她下意识又侧目看看谢璟,见他神情依然有些……不对劲。她也说不清是哪里不对,就是感觉很微妙。想要忽略,胸口却仿佛有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卡着。
方才那一瞬,活脱脱就像……
“怎么,嫌我的手法不够好?”清嘉柔声嗔道,“你还想拿给谁缝,我不是你的妻子么?”
那是在猎场,喻青的衣衫被树枝勾破,公主亲手给她缝。
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出这一幕来。
清嘉细腻、内敛,就算有不满,也不会直说,就那么安静又楚楚可怜地忍着。正因如此,喻青最看不得她蹙眉,生怕哪里有怠慢,每次都连忙哄着。
结果谢璟这般,竟然也牵连着她心里难受起来了,好似不去问问就安不下心似的。
“……”
喻青握笔的手紧了紧。
以前还好,现在谢璟跟他同处一室,朝夕相对,关系不可避免地越走越近,她就日益感到难耐。
仿佛被一株有毒的藤蔓绕住了手臂,越来越紧,挣脱不开。
谢璟没什么不好的,但他跟她的亡妻,实在长得太像。
喻青也想尽量以平常心来看待他,可是,又时常被那熟悉的面容所困扰。
静时像她,笑时像她,连蹙眉都像她。
所以每次又会勾得她胡思乱想,剪不断理还乱,着实无奈。清嘉的身世之谜至今也没解开,她总是从深宫秘事,想到洞房花烛,从柔情似水,又想到玉殒香消。
最后耽误了半天工夫。
看着谢璟的脸,喻青心中浮现两个字:祸水。
·
谢璟并不知道喻青给他扣了个什么帽子,也坐在那满腹疑惑。
刚才看到那香囊,他还以为是自己绣的,还挺开心呢。
定睛一看,他哪里绣过这种花样?
喻青不是最喜欢自己的香囊吗?他临走之前,还绣了好几幅,专门让绮影给他收好,绮影挺靠谱的,难不成被她给忘了?
……忘就忘了,谢璟也怪不了人家。可他主要介意的是,新的是谁给她绣的?
前阵子京城里传得风风雨雨煞有其事,都说宣北侯世子现在手握北宸司,深受器重,来日一手遮天都不稀奇。所以世家名门都抢着往侯府塞人,美人如流水般凭世子挑选……
谢璟本不担心,毕竟他知道喻青的身份。
但现在他开始不安了。
喻青是女子,不会沉迷美色是真的,可宣北侯世子现在正值大好的年纪,侯府一直没有女主人怎么说得过去,一直不解决,总会有人不死心。
喻青是个不喜欢麻烦的性子,为了一劳永逸,也许真的续娶谁进门呢?
当初他嫁到侯府的时候,喻青不也没什么抵触吗。
反正都是女子,仔细想来也没什么好怕的,最多是谨慎一点,却能省去很多麻烦。
到时候找个温柔貌美的姑娘,喻青心软,爱花惜花,处着处着就跟那人也琴瑟和鸣了。喻青这么好,谁能无动于衷?
喻青也会给她舞剑吗?也会听她弹琴吗?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跟她相拥入眠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世子夫人谁都能做。喜欢她的人,本来就很多。崔家那个丫头、贺家那个丫头、东边的郡主西边的贵女,数都数不完。
到时候,和世子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的,就换人了。
那他呢?那可怜的清嘉公主呢?
谁还记得坟头草都好几尺长的原配发妻啊。
谢璟仿佛已经想到了日后的局面,沉浸在他一个人编写的桥段里,自顾自地担惊受怕起来,感觉心都凉了半截。
“给秋潋她们传话问问,”他暗想,“要是……真有什么苗头,那该怎么办呢?”
整个上午,两个人几乎没怎么交谈。
喻青看了好几次时辰,心想,谢璟今日怎么安静得过分。没有他偶尔搭几句话,竟然还不适应了。
他这是忙什么呢?
似乎也没给他布置太多事项吧。再说他不是一直都闲散得很吗,向来都不着急的。
用过了午膳,喻青回来瞥了一眼谢璟桌上的纸张,看上面内容也不多,不过……谢璟的字略显凌乱,笔迹看着有点走形,和之前工整写就的不大一样了。
“……”
喻青微微皱眉。
她拿起纸来,细细地看了看,压下疑惑。
晌午过后,景王府的人来了趟北宸司,有话带给景王殿下,谢璟回来便说自己另有要事,今日要先走一步了。
喻青应下,倒也没多问。
这天谢璟便没有回来,第二日是大朝会,谢璟身着朝服如常现身,散朝后,喻青正欲问他,是否一路回北宸司,却见谢璟跟两名陈家人走到了一起。
等到他们交谈完了,喻青在自后面跟上前去。
“殿下?”
谢璟立刻转过身来:“正要找世子呢。我们一起走吧?”
两人先后上了马车,喻青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方才那两位,若我没记错,似乎是陈家的?”
谢璟惊讶地抬起眼来:“嗯。”
喻青道:“殿下和陈家交情不错?”
谢璟道:“……一般吧,怎么?”
“陈家原来是封侯拜相的门第,”喻青道,“现在今非昔比了。前两年殿下没回京城时,陈家因为三皇子的事受了不少牵连。你当心点。”
第63章
她这基本就是明示了, 也不知谢璟听进去了没有。
景王殿下今日穿得是正经的朝服,金冠上镶嵌着宝珠,腰挂玉带钩, 显得整个人气势都强了不少。
以致于他像往常一样给喻青整理文书、拿新拟的草令给她过目时, 喻青总是频频侧目——用一个金枝玉叶的王爷做副手,确实足够奢侈, 一般还真享受不到。
然而, 午后出巡回来, 却发现谢璟将朝服换作了常服,喻青问他怎么换了身行头, 谢璟道:“太重了, 穿着好累。”
喻青感慨, 此人真是一如既往地娇贵。
她同时也奇道:“那你这身又是从哪来的?”
谢璟道:“哦,我之前从王府带了七八套洗净的, 就放在隔壁。”
喻青:“……”
不仅是衣服, 他兴许连金冠也嫌沉,将发冠拆下, 然后换了另外的, 对着镜子娴熟地将头发重新束好。一片头发从他肩头滑落下去,喻青一瞬间想的竟然是:不知摸上去是什么手感。
她喉咙动了动,然后移开了视线。
·
自谢璟和皇后会面之后,陈家人又找了他几次,谢璟都没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