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忙活了这一晚上,可累死了。”
说话间,从一简陋的院子里又走出几个男子,几人协力将装有裴棠依的箱笼抬了进去。
几人将箱笼放到一柴房里,流落值班看守着。约莫过去了一个时辰,轮到那名魁梧的汉子值班,他用肥硕的双手揉了揉眼睛,坐到箱笼边,准备再睡上一觉。
门外忽然传来叫喊声,有一男子走进来,神色焦急,“赶紧收拾东西转移,咱们被发现了!”
汉子从睡梦中惊醒,没忍住骂了一声,其余几人也听到了声音,连忙过来搬运箱笼,离开这里。
马车在天色尚暗的窄道上疾行着,箱笼被捆在了马背上,随着骏马的来回颠簸,箱笼也猛烈晃荡着。
“不是说好过了一夜,就会有人过来接她吗?当时也没说还会有还会有人追啊!”
“管他呢,反正人现在在咱们手里,实在不行就灭口,咱几个跑。”
这人的说法得到了其余几人的赞同,他们之所以接这一票绑架的买卖,也是为了赚钱。可若危险到将要丢命的话,孰轻孰重他们还是分得清的,大不了杀人抛尸,跑了便是。
半个时辰后,马车听到了一座荒芜的寺庙前。清晨已至,淡淡的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在这座早已破旧的寺上,大殿内的佛祖居高临下,睥睨着殿中央忙碌的众人。
“干脆现在杀了她,咱们赶紧跑!”不知是谁说的话,立即得到了其他人的响应。
“反正都是要杀,还不如趁着没人追来,尽早杀了,给咱兄弟留出跑的时间来。”
几人将箱笼打开,拖出里面仍在昏迷着的少女。
动作粗暴,裴棠依细嫩的手腕上被勒出几道红痕,手臂也被地上的碎石划伤,血流不止。
裴棠依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却没有醒来。此刻的她乌发如瀑垂落肩头,肤白似雪,朱唇红润。拉扯间,衣裙也松散开,露出一块玉润的肩头。
她面前的皆是血气方刚的男子,平日里更是烧杀淫掠无恶不作,他们对视一眼,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你们要做什么就赶紧,别耽误了时间。”瘦削男子催促道。
另外几人应声,朝裴棠依身前而去。
瘦削男子厌恶地看了那几个男人一眼,别过头准备去外面等着。
身后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就是男子的骂声,“该死的,居然醒了。”
瘦削男子回身望去,见那柔弱女子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手里握着枚簪子,簪头隐隐还有血迹。
方才,她就是用簪子刺破了正欲靠近自己那人的颈侧。
男子面露凶光,厉声道:“快杀了她!”
“你们别过来。”裴棠依握着簪子对准那些男子,她眼中浮起一层水雾,看向那些人时却是满满的厌恶。
可她力量终究有限,拉扯之下手中簪子就被抢夺,簪上的金珠在争夺间掉落在地,悄然滚远再不见影。
裴棠依的眼眸随着那颗金珠的消失,也逐渐失去了光泽,缓缓阖上。
在她彻底绝望之际,殿门被“砰”得一声撞开,随即传来的是男子短促的呼喊声。
裴棠依睁开眼,尚未看清发生了何事时,鼻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雪松香,她被人从前面紧紧抱住,隔着层布料她都能感受到对方胸膛起伏的跳动声。
她抬眼,撞上一双晦暗阴沉的眼。低头看她时,那股淡漠减退了些,露出几分柔情。
“别怕,闭上眼。”裴淮轻声道,捂住了裴棠依的眼睛。
裴淮抬起手中的剑,毫不迟疑地将剑刺入方才想要沾染自己妹妹的几人身体。
似乎只眨眼之间,殿内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得知裴棠依在兰雪斋离奇失踪后,方临怀便立即派人寻觅,他得到消息赶过来时,映入眼帘的便是门前一具被抹喉的尸体,再看向前头那如幽冥之中索人性命的鬼魅般的男子,更是心中一惊。
他快步上前,单膝跪地,道:“是我不好,没保护好四姑娘,害得四姑娘遭此一劫。”
裴棠依闻言,没有动作,依旧将脸埋在裴淮的胸膛里,似乎只要这样才能给自己带来安心。
而裴淮则是一个眼神都没有施予他。
方临怀心下一横,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刺向了自己的手臂,“四姑娘的伤因我而起,我愿与四姑娘同受此痛。”
手臂传来的疼痛让方临怀不由得皱了皱眉,他下意识看向裴棠依,却依旧没有换得她一个眼神。
裴棠依此刻心神不宁,实在没有心思去管一旁的方临怀。
裴淮解下自己的氅衣披到裴棠依身上,打横抱起她,往外走去。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一旁的方临怀一眼。
第23章 陪伴
裴府。
裴淮抱着裴棠依回到自己的居处,先请大夫为她检查身上的伤口。
幸好除了手臂和手腕处的伤口外,其余地方没有受伤。只是她自回来后便高烧不退,陷入了昏迷。
床榻之上,裴棠依面色苍白如纸,即使身上盖着几层棉被,却依旧止不住地发着颤。
偶尔,还会自唇间吐出几声呢喃。
裴淮坐在榻边,握着少女白皙的手,手腕之上原本柔嫩的肌肤裹上了一层纱布。
想到自己进入佛殿的那一幕,裴淮便抑制不住心中的森然杀意。
他不敢想,若是自己晚来一步会发生什么?
听着榻上少女轻浅的呼吸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缓缓阖上了目,压下眸中翻涌的情绪。
许久后,他长叹一声,喃喃道:“果然是一刻都不能放开你。”
*
昏迷中的裴棠依坠入了梦魇。
在梦中回到了儿时,那年冬日,她穿着最不合身的冬衣,偷偷躲在厨房外,看着里面鲜嫩香甜的糕点,垂涎欲滴。
她实在没忍住,趁着无人的时候偷跑进去,踮起脚尖拿了块糕点填进嘴里。她又拿了几块想要带回去给娘亲吃,门外传来声响,有人要进来了。
慌不择路间,裴棠依躲进角落的橱柜内,想要等人走后再出来。
可没想到的是,那人离开前将橱柜锁住,无论裴棠依怎么推都推不开门。
幽暗的光线,狭窄的空间,尚年幼的裴棠依在里面待了足足两个时辰,才被慌张过来寻找她的苏芙发现。
自此之后,她落下了阴影,时常会陷入被关在幽闭空间的梦魇。随着年岁增长,渐渐好转些许。可今日之事,似乎让她重新回到了五岁那年噩梦般的时候。
裴棠依从梦中睁开眼,恍惚间还留有那股被关在箱笼里的窒息感。
她缓了片刻,再度睁开眼看见的便是守在身边的裴淮,此刻他正闭着眼,似乎沉睡了过去。
看到裴淮,裴棠依压抑许久的恐惧情绪彻底爆发出来,她喉中微哽,强忍着不让自己啜泣出声,怕扰醒了熟睡中的裴淮。
她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裴淮的面容,似乎想要将他的每寸肌肤都牢牢记在心里。
原本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的。
裴淮睁开眼,入目便是眼圈泛红的裴棠依。
“妹妹,”他出声唤她,朝她伸出了双臂。
裴棠依没有犹豫,扑进了裴淮的怀里。
她的泪水沾湿了裴淮的衣襟,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袍角。
裴淮亦将脸埋于她的侧颈,感受着她身上散发的幽幽香气,收紧了手臂。
“哥哥,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裴棠依哽咽道。
“我被人关进箱笼里,他们带我去了好几个地方。最后他们想要杀我灭口,还欲强迫于我……”
裴淮面容紧绷,目光阴沉沉的,可语气却是极尽温柔,“不怕,都过去了,哥哥会保护好你。”
“哥哥。”裴棠依呢喃着呼唤,她缓缓扬起面庞,眸光水雾朦胧,水波乱颤。
她红唇微启,声音轻得好丝一缕烟,“我用你送我的簪子,刺中了一个人的颈侧……后来簪子不见了,被他们抢走了。”
边说着,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时候,无助、恐惧重新涌入心头。
她再次埋入裴淮的怀中,任由自己的泪珠肆意滚落。
“无事,哥哥以后
还会送你。”裴淮的声音有些哑。
裴棠依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出声问道:“哥哥,那些绑匪是谁知道了吗?”
裴淮顿了顿,道:“我已派人去调查了。”
裴棠依自认从未得罪过别人,甚至算得上是深居简出,有何人会特意绑架自己呢?
而且昨日出府本也是个巧合。
越想只觉头越疼,裴棠依闭上双眸,企图散开那些纷乱的思绪。
帐幔上投下二人交错相叠的影子,远远望去似是在亲吻。
“虞儿!”得到消息的苏芙从外面奔进来,看到的就是兄妹二人紧紧拥在一起的画面。
她愣了片刻,随即还是担忧女儿的情绪占了上峰,坐在榻边关心着裴棠依的身体。
这个时候裴淮不方便在场,他向苏芙颔首示意后先行离去。
裴棠依一直目送着裴淮离开的背影,苏芙看在眼里,内心浮起股莫名的情绪。
她暂且压下,向女儿询问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裴棠依不欲让苏芙担心,略过那些绑匪企图伤害自己的过程,只简单说是被关在箱笼里,后被追来的裴淮救下。
苏芙眼中含泪道:“你向来最怕幽暗的环境,竟被关在箱笼一夜……”
母女二人相拥而泣,互相倾诉着彼此的感受。昨夜得知裴棠依失踪后,苏芙一夜未眠,哭了整整一晚。
裴棠依抬手抚摸着苏芙红肿的双眼,心疼道:“女儿无事的,我在哥哥这里,哥哥会照顾我的,娘亲回去休息吧。”
苏芙不肯,“娘亲在这里照顾你。”
裴棠依注视着苏芙虚弱苍白的面容,不忍心让她再劳累,“有哥哥在,他会好好照顾我的,娘亲不必担心我。”
听到女儿再度提起裴淮时,眸中不加遮掩的信赖,回想刚才进来时看到的那一幕,苏芙心中不安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