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有矩一下直起腰来,急急问道:“何时?他们看着如何?”
“去年冬天。”燕寔道,“那时甚好。”
张有矩眼底立刻湿了,喃喃说:“那就好,那就好!”
燕寔:“你这次要先回去看他们么?”
张有矩摇了摇头,声音哽咽,却道:“不回了,待事毕,我再回。”
燕寔便没有再多说下去,只是下山的速度稍微减缓了一些。
张有矩静了会儿,又似是有些好奇,低声问:“你与……李女郎,要一直留在山上吗?”
三莽山如今山里的匪徒再如何老实,那终究是一座匪山,宁国公主贵为公主,怎能一直留在山上呢?
燕寔的声音漫不经心的,先是笑了一下,再是道:“不会。”
张有矩心中好奇,想问问他们今后的打算,又想一想,公主是前朝公主,对如今的新朝来说,终究是身份敏感,许是一生只能隐藏了身份居于人群之中。
他叹了口气,也没有再多问。
眨眼之间,便到了山脚下,张有矩站稳后,朝着燕寔又作了一揖道谢。
燕寔没理会,转身便重新往山上纵跃,眨眼间便看不见身影。
张有矩一时有些羡慕,转过身便往官道上去,只是他整理衣襟时,忽然发现那里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几张叠起来的银票。
他怔了一下,忙又回头看去。
自然什么都没看到。
但他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酸涩,他深吸一口气,将银票收好,转头便毅然往前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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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有矩下山后,山里的土匪们还有些茫然,一时不知没了二首领,接下来的日子该如何?
没有二首领给他们看病了,没有二首领带他们去采药卖钱了,难道还和从前一样真的频繁下山打劫吗?
他们纷纷看向李眠玉,见那小娘子俏生生站在山门处,多少有些心思阴暗的目光里透出恶意,可想起那少年的力气,想到他下山时的眼神,又生了怯。
李眠玉便在众人目光里施施然往竹楼回。
有燕寔,她自然是心无所惧。
只是,她走了几步后,忽然回头,偏头看向身后的英武青年,挑了下眉,又抿唇笑了一下,“窦白飞,你跟着我做什么?”
窦白飞拉着一张脸,他生得比燕寔要壮许多,一身粗布麻衫穿在身上像是随时都要撑破衣衫,分明和燕寔差不多的身高,但就是如黑熊一般的体型,黝黑的面容看着比燕寔要危险许多。
但李眠玉却丝毫不惧他。
窦白飞看着这小公主,粗声道:“你管我要去何处,这条路难不成只能你走?”
李眠玉又看了他一眼,慢吞吞说:“你怕我被他们欺负呀?”
她负手于后,从容又俏皮,抿着唇笑的样子,灵秀可人,窦白飞拧紧了眉,瞪了她一眼,重重道:“老子回去也是要走这条路。”
李眠玉哦了一声,转过头继续往竹楼走,却又说:“你没看到燕寔的那一招吗?如今这山里没人敢欺负我。”
窦白飞翻了个白眼,懒得应她这话,却还是跟在她后面。
李眠玉似乎今日话很多,又与他闲聊,“你有没有好好给卢女郎养鸡?你生得这样粗糙,一看就没有我家燕寔细心,可别把鸡养死了,我送给她的可是一公一母,将来可以生小鸡。”
窦白飞憋了憋,没忍住,好奇:“你怎知是一公一母。”
李眠玉歪头看他一眼,促狭道:“你竟是连公母都分不出呢!怪不得卢女郎总骂你。”
窦白飞又瞪她一眼,呼吸都呼哧呼哧的,显然气得不轻。
李眠玉心情愉悦,回到竹楼时看到卢姝月在院子里喂鸡,还朝她打了个招呼。
卢姝月抬头,盯着她看了会儿,应了一声。
李眠玉心情更愉悦了,在院子里扎起了马步,她的神思飘了一下,忽然开始好奇一个早早在心里生出的却不曾问过燕寔的问题——
他除了是皇祖父赠予她的暗卫,还会是什么人呢?
区区一个暗卫,可不足以皇祖父在他身上留下李氏皇族秘密的刺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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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寔回来时,没在竹楼看到李眠玉,他拧紧了眉,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从竹楼出来时气势都变得凌厉。
正此时,隔壁正在观察鸡崽公母的窦白飞站起来,道:“她拎着药包去灶房了。”
燕寔松了口气,瞥了他一眼,没搭理,直接往灶房去。
正要以此为交易问他究竟怎么分辨鸡崽公母的窦白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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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灶房里,李眠玉已经熬好了药,正温着呢,忽然察觉到什么,抬头一看。
燕寔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正倚靠着门框看她,他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那双眼直勾勾的,又带着笑。
李眠玉直起腰来也抿唇笑,朝他招手:“燕寔~你都回来了怎么也不出声,过来呀!”
燕寔这才慢吞吞往里面去,目光往药炉子看了一眼,幽幽说:“我不想喝药。”
李眠玉有些笨拙却又小心地握紧药炉柄,往碗中倒药汤,语气也幽幽的:“我都批准你亲了。”
燕寔低眸笑了一声。
李眠玉很将药碗递过去,“快喝吧。”
少年修长的手接过药碗,也没抗拒,一饮而尽,再是将空碗放到一边。
李眠玉想到昨天尝过的药汤的苦,也不等他低头了,踮起脚尖捧住他的脸,含住他的唇舔去他唇角的药汁,苦得她眼睛都皱了起来。
燕寔怔了一下,抱住她亲了又亲,分开时才眼睛弯着慢吞吞说:“我其实不怕苦。”
李眠玉立马嗔他一眼,说:“那明日不亲了。”
燕寔还是笑,不应声,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张有矩走了,土匪们犹如丧家之犬一般游荡着,李眠玉看了看,小声说:“燕寔~你能把他们操练操练吗?”
燕寔扫了一眼,凌厉眉眼淡淡的:“可以。”
李眠玉便笑了,“那让他们今日再歇上一日,明日就开始。”
土匪嘛,还是要有些事做呢!
李眠玉静了会儿后,才轻声道:“希望张先生能好好回来。”
燕寔低声:“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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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竹楼时,李眠玉看到窦白飞两只铁掌一手捧了一只鸡崽正往他们腿间看。
李眠玉:“……”她没忍住笑出声来。
窦白飞听到这小娘子的声音便犹如炸了毛一般跳了起来,抬头一看,果然是李眠玉,当时便脸红脖子粗:“你笑什么?”
李眠玉眼睛弯弯的,她看了看窦白飞手里的两只鸡崽,好奇问道:“你分辨出哪只是公的,哪只是母的了吗?”
窦白飞:“……”
他一脸憋屈,显然没分出来。
李眠玉便晃了晃燕寔的手,一本正经道:“燕寔~你帮帮他。”
燕寔挑了下眉,低头与李眠玉对视一瞬,看清她眼底的促狭,没有多问,只是无声笑了下,抬头朝隔壁走去。
窦白飞见燕寔过来,忙将鸡崽递过去,燕寔拿过来翻看了一下,“左手这只公的,右手这只母的。”
“怎么看的?”窦白飞脸上两道浓黑的眉皱紧了,万分不解。
李眠玉的声音又从燕寔身旁传过来,一板一眼:“这个是不传之秘。”
窦白飞抬头,就见那前朝公主笑得狡黠,一时牙痒痒,瞪她一眼就回了屋中。
卢姝月正在看书,方才她听到外面的动静了,便抬头朝他看来,显然眼底也有几分好奇。
窦白飞本是被李眠玉气得磨牙,但看到卢姝月的神色,又笑起来,捧着那两只鸡崽凑过去,粗犷眉眼挑着,“月儿,你猜哪知是公哪知是母?”
卢姝月:“……”她婉柔的脸上无甚表情看着他。
窦白飞哈哈一笑,“左手这只是公的,右手这只是母的。”
卢姝月皱了下眉:“所以呢?”
窦白飞:“……”他愣了一会儿,又气得磨牙,“老子被那小公主耍了!”
管他是公是母,养大了还不是要吃掉!
卢姝月摩挲着书页,静了会儿,忽然语气平静道:“张有矩下山,山里的土匪无人管了,你帮着整顿整顿。”
窦白飞本还在气恼那前朝小公主,听闻这话,怔了一下,看过去。
卢姝月想了许多,想到李眠玉站出来送张有矩下山,想到那日在院子里她说的话,也想到她今日坦然从一群土匪里回竹楼的身影。
“月儿?”窦白飞声音都有些磕绊了,有些不确定地又喊了一声。
他是土匪出身,她厌极了恨极了他是土匪,恨土匪毁了她,恨他毁了她的一切,如今她竟是让他去管三莽山上的土匪。
卢姝月抬起头来,看他一眼,“不行么?”
“行啊!当然行,肯定行!我肯定把他们整顿得成为方圆百里内最厉害的土匪……最厉害的不下山祸害人的土匪!”窦白飞一激动,差点捏死掌心里的两只鸡崽。
卢姝月看到了,立刻拍开他的手,将那两只鸡崽解救出来,“以后你不许碰着两只鸡崽!”
窦白飞心里正激动着,也不忘问为什么。
卢姝月却懒得与他多说,往外慢慢走到鸡窝,将鸡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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