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病弱的书生强撑着站起来,拦在村妇面前,面有愠色,“我们夫妻可是不能进镇?”
“你们果真是夫妻?”守卫奇怪道。
书生大怒:“自是果真!我心中只慕恋阿眠,唯阿眠是吾妻!”
只是他站都站不稳,腿在发抖,说了这话就虚弱地靠在村妇身上。
村妇扶住他,感动得脸颊通红,并对卫士说:“大人,我比我夫君大五岁呢,是他家里的童养媳。”
守卫一听这个,便了然了,确实听说一些人家给命格弱的男丁买童养媳养的事,于是也没再找他们麻烦,放了行。
李眠玉进了镇子里,便忍不住靠在燕寔怀里笑,燕寔垂着头,仿佛虚弱地揽着她的肩,寻到一处客栈,慢吞吞上去休息。
进了一间房,虚弱的燕寔便挺直了腰,歪头看李眠玉笑得直不起腰的模样,本想板了脸色做出凌厉暗卫的气势,但他此刻脸画得青白一副病痨鬼的模样,李眠玉一看就笑得更厉害,少年无奈低声嘟哝:“不许笑了。”
“燕寔~你这样会演,有没有骗过其他小娘子?”李眠玉两眼发亮,“不行,我要学三娘给你点守宫砂,以免你这样出去哄其他人,燕寔~好不好?”
“好,点哪里?”燕寔笑,一边推开窗漫不经心往对面那两处挨着的小院看去。
如今守在院中的卫士不过八个。
“腰上!”李眠玉想都没想。
燕寔歪头看她,漆黑的眼直勾勾的,“为什么?”
李眠玉脸就有些红:“因为我喜欢你的腰。”
燕寔低头笑,没吭声,合上了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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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日不曾寻到李眠玉,崔云祈的面容便越发苍白阴郁,他坐在院中茶座旁,本该去郡治等待礼部来接皇后,但他只闭眼安静坐着,喃声问成泉:“这次若是寻不到玉儿,下次见面又该是何时呢?”
成泉不敢答。
那暗卫显然武功高强,竟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带公主离开,文昌帝留给公主的人,不止以一敌百。
“将陈家村中几人已经关进大牢的消息发出告示出去。”崔云祈的声音渐渐冷硬,闭上眼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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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李眠玉:和燕寔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
燕寔:昂!那就永远在一起!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么么么么,上一章修改了好些细节内容,一直修到晚上六点,实在分心,新章就写得慢!小玉和小燕上山会是一个比较可爱的情节!马上就要上了,别急!这本感情流,一切剧情为感情服务哦!互动会一直很多!另外狂生甲在文中其实出现过,大家猜猜是谁!(后面会惯常精修,如果有情节比较大变化章节目录会标注)
第46章
暮夜萧瑟,成泉去吩咐卫士办事,崔云祈在院中又坐了会儿,茶水早已凉透,一阵风吹过来,灯笼摇晃着,光也暗淡。
他忽然起身,抬腿往隔壁院子走去。
地窖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潮湿难闻的气味弥漫,阴森又寒凉。
崔云祈点了一盏灯,缓缓走到冰棺旁,垂目看着棺中枯瘦的老者,一动不动,眸光微微出神。
许久后,他才开口,声音轻得像一阵风:“那一日宫变,圣上为什么没有将玉儿交由臣呢?”
帝王已逝,自然不能回答他,但崔云祈俯首看着冰棺,仿佛看到文昌帝活了过来,威严冷峻的脸上是对他的不满,仿佛在指责他身为宁国公主的未婚夫,却投向了卢三忠,一路辅其登位。
温润俊美的公子面色一下惨白,站在冰棺旁几近摇摇欲坠,他低着头,“国之将倾,李氏皇族没有才能卓越之人,守不住这江山,圣上不肯立下太子,应当早就知晓……崔氏一族需得往前走。”
地窖中没有人回应他近乎喃声的话语。
崔云祈伸出手轻抚冰棺,俯首,低声道:“若圣上从未打算在危急时将玉儿交由臣保护,又为何要早早为我们定下婚约?臣十岁初次见玉儿,十六岁金榜题名时在宫中再见,如今十一年过去,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她,未曾有过旁人,也从未想过娶旁人为妻。”
他顿了顿,又轻轻笑了下,“臣……与卢姝月的婚事本是一场戏,如今崔氏不再没落,臣的娘与弟弟不会落入险境,崔氏拥从龙之功,崔庭善虽怒,但臣要退婚,他已不能阻挠,新帝因卢姝月与其次兄丑事,亦不会勉强有功之臣……无耻么?”
他想起李眠玉对话本中书生的评价,又呢喃一声,声音似哽。
空气中一片静寂,细听之下,是男子重了许多的呼吸声。
“无耻……”许久后,崔云祈又出声,声音却哑了许多,他重复着这两个字,“无耻……即便无耻,玉儿,我是不会放手的,你给了我这样多的欢喜,又怎能这样不管我呢?我们是圣上定下的婚约,圣上之言,你怎能违背呢?”
崔云祈顿了顿,声音轻轻的:“你怎能……让我一个人在地狱里呢?”
他缓缓直起身来,喃声:“不过一个暗卫,暗卫职责本就是保护主人,不过短短半年,玉儿……不过短短半年,在你心里,燕寔就比我重要了吗?我们之间那么多年难道是是一场笑话吗?”
崔云祈瘦削许多的脸苍白而阴郁,“我不信!”
他又闭上眼,声音低低的,“燕寔……圣上将此人瞒得这样严,横空出世,战力超群,头脑甚佳,没有任何资料可寻,是否果真与宿龙军有关?若是与宿龙军有关,圣上究竟是如何安排玉儿的?”
冰棺里的文昌帝静静的,显然不可能应答,寒气在地窖中越发幽冷。
脚步声从上面传来,成泉看到下方场景也静默了会儿,才是小声道:“公子,京里相爷寄来了急信。”
崔云祈垂目静了许久,才是睁眼,手从冰棺上收回来时,冰冷僵硬,他深深看了一眼冰棺中的文昌帝,朝着成泉走去,接过他手里的信。
等到了书房,他才打开信。
崔云祈面无表情看着纸上责骂之言。
“尔恃膏梁之性,溺儿女之私,岂堪宗庙之重?昔文昌帝为尔指婚,今大周亡矣,汝若娶亡国公主,竟是以崔氏百年之基业殉此可笑私情!汝将父母兄弟族人置于何地?”
他看到一半便放了下来,静了一会儿,又觉得可笑,将其放到烛下烧了个干净。
成泉看到这一幕,心中担忧,但始终安静着。
“还是查不到燕寔的资料吗?”崔云祈抬头温声问道。
成泉摇头,又迟疑着说:“郡治那边,皇后命公子过去。”
“不去!”
崔云祈取了空白奏折,开始书写。
成泉就在旁边,自然是能看到公子写的是什么。
公子奏请新帝将文昌帝遗骸葬入李氏皇陵之中,以慰其在天之灵,昭新帝之仁德。
成泉看着公子一路走来,心中亦是酸涩,只盼公主能与公子重归于好,若没了公主,公子会疯掉的。
他轻轻一声叹,心里想让公子心情好点,便又说:“公子,明日就是端阳节了,因着雨停,镇中百姓欢喜,为迎接庆典,为明日的祈福祭祖做准备,今夜里街上就热闹得很,公子不如去逛一逛,或许……或许可以为公主选些五彩丝线编一根长命缕呢!”
他记得从前每年端阳节,公子都是会为公主亲手编一根长命缕呢!
崔云祈写奏折的动作一顿,回忆了一下,去年的端阳节还历历在目,他亲手为玉儿编了长命缕,挽在她手腕上,她快活地仰起头,在宫中庆典时展示给圣上看。
他抿唇不语,写完最后一个字,等墨迹晾干后,合上奏折,再是点头起身。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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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李眠玉趴在窗棂上往外看,见街上灯火通明,一双眼里倒映出火光来,眼里有好奇,“燕寔~从前在京中时,只有端阳节这一日才会有庆典活动呢,这镇子里竟是今晚上开始就热闹起来。”
燕寔正准备要换上夜行衣,听到她这话,动作一顿,将接下来的腰带换成软剑又系在腰上,便抬腿朝窗边走来。
他靠在李眠玉身后往外看了看,再垂目看几乎他怀里的少女,想了一想,忽然道:“我们先去玩,等天再黑些,我再去接圣上。”
李眠玉呆了一下,仰脸看燕寔,眉眼都亮了起来,但她有几分娇矜与迟疑,“皇祖父会不会着急?”
燕寔漆黑的眼里也映着灯火,慢声道:“圣上运筹帷幄,最擅伺机而动。”
李眠玉不懂这话和她问的有何关系,但是她忍不住抿唇笑,拉住燕寔袖子,“我真的可以去?会不会太麻烦?万一被人发现……”
燕寔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现在就去。”
少年雷厉风行,说去就去,笔直窄挺的腰一动,就要抱着李眠玉从窗跳下去,但李眠玉从方才那个突如其然的吻里回过神来,忙拽住他,“燕寔~我们走门!”
她轻呼着喊他,燕寔怔了一下,硬生生按住窗棂停下来。
李眠玉仰头看着他,看他这要飞起要紧急落下的动作,觉得像被迫停下的小鸟,脸上都似带着郁闷,她没忍住,笑出声来,脱口而出:“燕寔~你真可爱!”语气娇憨,这样喟叹。
燕寔本要拉着她往门走了,又停下来,歪头看过去,“那你爱不爱?”
李眠玉一呆,好半晌没说话,脸色却渐渐红了,她用那只没被捉住的手整理了一番头发,又抚平衣角,才矜持道:“你要自己想。”
燕寔漆黑的眼盯着她看,少年的目光总是凌厉又充满侵略性,让李眠玉害羞。
他慢吞吞低声说:“我不知道,你要自己告诉我。”
李眠玉从来不曾开口说过,就算对崔云祈,也是互相对视间你知我意,我知你意,心意相通就好。
燕寔、燕寔他真不懂得含蓄!
宁国公主羞赧,宁国公主颇为难以出口,说这种话,起码要写一篇文章吧?
李眠玉忍不住瞪他一眼,正要开口,却又听他说:“但反正我喜欢你。”
燕寔坦然又无畏,直白又直接。
李眠玉又呆住了,这……这好像是燕寔第一次直接说出来,从前都是她问,他不否认。
她神魂又开始飘了,迷迷瞪瞪间因这话心里像是被一串红填满了,清甜的汁水还有春天的气息。
等她的神魂慢吞吞重新飘回来,脚已经站在客栈外面,走在街市里了。
李眠玉低头去看,她的手被燕寔牵着,少年掌心粗糙,全然不像崔云祈那般的世家公子,一双手修长细腻,但她瞧着那大手将她的手包裹着,感受着那粗粝的触感,心里却极高兴。
是她的暗卫呢!
她李眠玉一个人的暗卫!
李眠玉想着,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身旁的燕寔。
但少年感知敏锐,一下察觉到了,偏头朝她看来。
李眠玉脸红红的,抿唇笑,不吭声,只握紧他的手,她朝着四周看去,“我们玩些什么好?不知今日有没有杂耍表演,我在京中看过。”
燕寔便也将目光朝四周看去,各种小摊上摆着物件,从头花簪子首饰,到各类小吃,最多的便是各种卖五色丝线的小摊。
他眼里也有些兴味,低声说:“我不知道。”
李眠玉一听这个,收回看周围的目光又看他,“不知道?燕寔~你从前这样的庆典都喜欢什么?”
燕寔猫儿一样的眼睛瞭她一眼,“我从没玩过。”
李眠玉瞬间怔了一下,觉得燕寔高大峻拔的身影都变得可怜起来,她轻声啊了一声,“对不起,说到你的伤心事了。”
“没关系,你带我玩。”燕寔眼波一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