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徽玉抬步向书阁走去,进了书阁,付挽月跟了进来,还抢先一步合上门,将一众宫女关在门外。
“你可知左相大人的手怎么了?”她问。
“你想知道直接去问沈朝珏便是,方才不是拿公主身份压人?你以皇权压沈朝珏,还怕他不告诉你?”鱼徽玉淡然。
“你当本公主是你?全京城谁不知道,当初你便是仗着侯府嫁给沈大人,不然他怎么会娶你这样的女人?”
第32章 1
女学书阁外。
宫女们被隔在门外,如何敲门都未得到回应,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书阁内。
两华衣女子在内单独相处,鱼徽玉在书架边记下书籍分列,付挽月见她不理会,怒火中烧,上前两步。
“本公主与你说话,你有没有听到?”
“听到了。”鱼徽玉依旧忙着手中的事。
“那你是不敢承认倚仗侯府强嫁沈大人之事?真是好不要脸!”付挽月道。
若非是因为鱼徽玉父兄在朝中地位,她堂堂一个公主才不将其放在眼中。
“依你所言,你大可向圣上请婚,普天之下,谁能大得过皇命。至于我与沈朝珏,早已过去。”鱼徽玉回过身,郑重道。
付挽月被鱼徽玉看得有些心虚,她不是没有与皇兄求过这桩婚事,只是沈朝珏现下身份不比当初,不是皇权强压便可行得通的。
付挽月三番五次让皇兄去旁敲侧击,沈朝珏似乎对她没有半点情意,却又迟迟没有再娶。总不能是为了鱼徽玉这样的女人?
可付挽月真怕他是为了鱼徽玉,又觉得不可能是为了鱼徽玉。外面所传,鱼徽玉行事实在过分。
“你最好是真的放下了。”付挽月说服自己,沈朝珏性子清高脱俗,应是看不上轻浮庸俗的女子。
“你有功夫在这与我争这无用的东西,倒不如想想你的课业。”鱼徽玉方才听孟兰芷所言,付挽月的课业还未做完。
如付挽月这个年岁的贵女,没有吃穿住行上的烦恼,世家贵族注重学识礼仪,生在其中的女子,学习繁琐,每日不过是为了课业发愁。
付挽月被说中心事,面上闪露苦闷。她想不明白,自己是大康最受宠的公主,何必去学那些东西。
平日里想做什么,要什么,都有侍从替她去办,她哪里需要自己动手。可母后和皇兄愈发紧抓她的课业,以往她还能让宫人代劳,现如今皇兄管得严,要她必须自己动笔。
眼下宫人看得紧,课业之事迫在眉睫,付挽月实在没了办法,她灵光一现,望向鱼徽玉,“你文章写得如何?”
“什么?”鱼徽玉狐疑,转念一想,又道,“我可以帮你写。”
“真的?”付挽月对那些文理史学一窍不通,一对上书籍就像看到天文一般,只觉头大,从前的课业都有人代劳,以至于她在外人眼里不算是个不学无术的公主。
“不过,你要帮我一件事。”鱼徽玉道。
如果能借付挽月让晚亭姐姐入女学,未尝不可。
“什么事?若是什么太过分的事,本公主可不能答应你。”付挽月警惕,她虽是公主,但行事有大宫女看管,大多事还要经过太后皇帝的意思。
“不会是过分的事。”鱼徽玉道,“你只需帮我让一位姐姐进女学便可,她学识在我之上,若是能进女学,你日后的课业也有着落了。”
“当真?”付挽月求之不得,自然应下此事。
书阁门被打开。
宫女们急得险要破门而入,见到公主,连忙关切询问,“公主可还好?”
“本公主能有什么事?你们将本公主的课业拿过来,本公主要在书阁边查阅典籍边做。”付挽月下巴扬起,睨了一行宫女。
“是!”宫女们见公主忽然开窍,愿意去碰最讨厌的课业,自是再高兴不过,不然公主课业未完,她们也要受累。
付挽月将课业移到了书阁,她假意嫌人多写不好,让宫女们退至一旁,她在宣纸上假模假样地描写几笔,实则由另一边的鱼徽玉在写。
鱼徽玉虽不及孟兰芷学富五车,但写这些课业还是手到擒来,不出半个时辰,便写好了一篇文章,她刻意写得繁琐絮长,甚至用了几处错词,不过整体下来还是点明核心,更贴近付挽月的水准。
一连数日,九公主的课业都不似从前那般拖拉,按时交上。
宫人说起此事时,皇帝有些意外,命宫人将九公主的课业拿来,要亲自过目。
“写是写得尚可,就是有些错字。”皇帝阅后,递与棋局对面的沈朝珏,“左相,你是京科状元,帮朕看看这篇文写得如何。”
沈朝珏接过,先是一目十行,再是逐句看,手中的白子徐徐攥在掌心,隔着纱布,贴在伤口处隐隐作痛。
“如何?”皇帝见他竟看了许久,不免生疑。
“公主天资聪敏。”沈朝珏递还宣纸,落下的白子略染红迹。
她的文章是他教的,他怎么会认不出来。
从沈朝珏口中听到罕见的话,皇帝随之一笑,“公主近来乖巧,朕要想想赏赐些什么给她。”
皇帝对女学异常看重,日日要过目女学记事,当初建造女学更是花下了真金白银。
房屋建造古色古香,就连小道湖景都颇有意境。
书阁之内,更是藏书万卷。
鱼徽玉每日早出晚归,既然来了女学处事,她便想将事情做好,记下书阁内的书籍所列。
九公主付挽月一连数日都来书阁借阅书籍,众人都以为是公主痛改前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不是说要帮我荐书?为何迟迟没有行动。”鱼徽玉看着付挽月送来空白的课业,眉头微蹙。
她已经帮付挽月写了不少文章了,每日忙完书阁的事宜,晚上回府还要挑灯写文,写文时还要仿着付挽月的写文习惯。
几日下来,略感劳累。
鱼徽玉算是体会到了,关切一个人的课业,比自己去当值还要累。
“哎呀,此事本公主一直记着,只是没有机会与皇兄母后说,何况本公主这不是想着课业进步了,日后好有底气与皇兄谈论此事嘛。”这几日,付挽月已将鱼徽玉当成救命稻草,有事相求,语气都比之前温和了些。
鱼徽玉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又问,“我帮你写的文章,你可回去看过了?你也不能全叫我写,自己也应读些进去,不然如何面对月试?”
“对啊!月试我可怎么办?”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付挽月被课业折磨得好几日睡不好觉。
鱼徽玉想了想,“这样吧,这些你自己动笔,我教你写。”
以前在国子监的时候,她月试就是这般进步的,有一个人是这样教她的,现在她用那个人的办法教付挽月。
付挽月面露不情愿,鱼徽玉不留情面,质问她是否想月试垫底。
若不是为了晚亭姐姐可以进女学,她才不会管付挽月是否能够通过月试。
付挽月几时被人这样冷漠地质问,又碍于落人把柄,只能应下。
这还是鱼徽玉第一次为人师,一样的问题,付挽月至少要问她三次才能理解,像当初的她。
“你当时为什么会嫁给沈大人?”
除却课题外,付挽月也会问她旁的问题。
这样的问题,鱼徽玉听过太多次了,有时回答,有时不回答,有时这个答案,有时那个答案。连她都分不清答案该是什么。
“早忘了。”鱼徽玉道。
“嫁给沈大人这样的男子,应该很幸福吧?”付挽月又问。
鱼徽玉忍不住笑了笑,随后静然,神光黯淡下来,只道,“快写吧。”
鱼徽玉没沈朝珏那么差的耐性,付挽月悟性不高,她便专门在书上写了许多注释。
当月月试,付挽月成绩提升了十数名。
相府。
孟兰芷带着试题到访。
“九公主的课题可是你在教?”孟兰芷开门见山。
她与沈朝珏朝夕相处十多年,二人更是师出同门,所学皆是相同的燕州名师教授,她对沈朝珏再了解不过。
沈朝珏看过那张试题,说是有点像他的文骨,倒不如说是像鱼徽玉。
她竟然会去教人写文,沈朝珏唇角不自觉微扬,她教别人的时候,会不会想起他。
“我没那么闲。”
“那会是谁?”孟兰芷见过九公主之前的文章,与这篇大相径庭,短时间内,怎么会写出这样的文。
她知道九公主对沈朝珏有意,难免会有所怀疑。
此番月试,付挽月虽名列排不上前茅,但有所进步,太后得知后大喜,要嘉奖付挽月。
付挽月说及此次月试进步,多亏结识一位女先生,受其指点才有了此等成绩,太后一听来了兴致,付挽月趁此为其讨了一个女学的职位。
鱼徽玉得知此事,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没想到你还想的挺周到的,如此一来,晚亭姐姐也从你那得了些名气。”
“晚亭姐姐是谁?”付挽月问道,月试不能代考,她凭自己拿了好成绩,心情甚好,觉得鱼徽玉并非传闻中的不学无术,竟还有真本事在身上,现下对她有些另眼相看了。
“我的一位姐姐,为人极好,日后她来教你,定会让你月试考核更上一层。”鱼徽玉道。
当日,鱼徽玉早早从女学下值,将荐书带去给了陆晚亭。
陆晚亭接过荐书,不知该如何感谢鱼徽玉是好,“徽玉,你总是如此,为别人的事义无反顾的付出,我真不知如何回报你。”
“姐姐的事,怎么能叫别人的事。”鱼徽玉没想过这些,经陆晚亭一席话,才被点醒,她似乎真是这样的人。
鱼徽玉没想过得到回报,没具体想过这么做的理由,听起来有点傻,不过事情做成后,心里会有满足之感。这于她来说,彷佛才是目的。
如果没有满足感,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就像帮付挽月应付月试,鱼徽玉也觉得有意义。
鱼倾衍知道鱼徽玉这些日子在女学。
自从上次的事后,鱼徽玉总有意避着他走,即便是在府上遇到了,也匆匆离开。
鱼倾衍不知她为何突然变得这么恨他,明明在以前,兄妹关系还不错,现下他也没时间去管她,她天天去女学也好,至少可以安分些。
鱼徽玉在女学书阁的事务轻松,有时帮着给宫里的贵人写祝词。而陆晚亭很快做到了女师,她本就才华不输男子,现下在京中小有名气。
此事很快就传到了大理寺。
周游到访女学那日,恰逢陆晚亭告假,他打道回府,路上竟遇到了鱼徽玉。
“你怎么会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