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珏很快松开,长指过女子手掌至指尖,顺势褪下她手指上的银戒,
鱼徽玉看到手上空空如也,皱眉看向他,“你还给我,这是别人的东西。”
方才鱼徽玉与姜雪在房中挑选饰品,想起这枚戒指,便准备带去还给姜迈。
“我帮你还给他。你若是喜欢戴戒饰,我挑些好看的送给你。”沈朝珏淡声道,他从见到戒指的一刻,面色就是冷的。
“你知道是谁的?”鱼徽玉犹疑,来时她听姜迈说过,曾短暂拜师沈朝珏。
此事鱼徽玉此前全然不知,想必是他们和离之后发生的。
“他没跟你提起过我吗?我还以为你知道我跟他的关系。”沈朝珏极轻地笑了一声,似是咬着牙发出的。
“你是什么东西?以为人人都要称颂你两句。”虽然确实是,鱼徽玉不想承认,看不惯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你的东西。”沈朝珏不恼,“你等我一下,我与你兄长谈完事务再来找你。”
如今齐州大乱,需将消息快速递回京州,沈朝珏今日来找鱼倾衍,就是商讨回京一事。
齐州临近江东,若是齐州发生什么事故,下一个遭殃的,很有可能就是江东了。
宅邸书房内。
“京州近来也不太平,定西王回到京城,借着先帝之托,辅佐朝堂之名,上屡屡出言与圣上相对,公然藐视皇威。朝中大臣碍于定西王手持重兵,个个敢怒不敢言。”鱼倾衍想了想,“你先回京,朝堂需要你这个左相把持朝政,暂时制衡定西王。”
圣上孤立无援,又不好在此刻与定西王反目,总要有人站出来替皇帝说话。
“你二弟不是在京城?你们侯府口口声声说是忠义之臣,现在是怕引火上身了?”沈朝珏看穿鱼倾衍的心思,鱼倾衍倒聪明,侯府不肯贸然得罪定西王,要他做挡箭牌。
不必鱼倾衍说,他也会替皇帝做这些事,只是被鱼倾衍派遣,难免不爽。
“笑话。”鱼倾衍冷笑一声,“等解决齐州定西王之事,下一个就是燕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楚氏在燕州独据一方。楚氏养了多少兵马,我当年在燕州早就调查清楚了,若不是怕你死了连累徽玉,你觉得你还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我是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
燕州地处大康边界,消息不如其他州府可以准时准确地抵达京州。
“想效仿当年污蔑沈氏一样给楚氏安罪名?若我真有异心,我拜相之后,第一个想除掉的就是侯府。”沈朝珏沉声道,他这一路走来,少不了侯府的打压。
二人气焰正足,明明是在书房内,却似在战场上杀气逼人。
门被推开,一束光透进来,女子站在门外。
她刚将二人的谈话听了个大半,本想听得更清楚些,不慎推开了屋门。
在二道诧异的目光下,鱼徽玉转身匆匆而逃。
沈朝珏追了上去,抓住她的手臂,很快被她甩开,鱼徽玉有些生气,“你方才说,要除掉侯府?”
“你没听到是你兄长先说的要清理楚氏?我那是吓唬他的话。”沈朝珏扶好她跑歪的发钗,耐心道,“我怎么可能对侯府下手,做出让你伤心的事。”
“你发誓。”鱼徽玉道。
在她的注视下,沈朝珏真的发了誓,听到他说毒誓时,鱼徽玉眉头不可察地蹙起,袖中手指微蜷。
鱼徽玉移开话题,“你把银戒给我,我待会送回去给姜迈。”
方才她是想找沈朝珏要回银戒,这才听到了二人谈话。
见沈朝珏没有动作,鱼徽玉不悦,上手搜身,她的手在他身上一顿摸,只摸到紧实的身体,沈朝珏任她乱摸,不做抵抗。
找不到银戒,鱼徽玉问,“你放哪里了?”
沈朝珏还是从袖间取出了银戒,他深深打量着鱼徽玉的神色,“你心里真的没有我吗?为什么你走得近的男子,身上都与我有相似之处?”
“你想太多。”鱼徽玉补了句,“他们都比你要好。”
沈朝珏眉骨微突,眸色更寒,将人逼到了墙角。
鱼徽玉不知他要做什么,只能后退,无路可退的时候,沈朝珏俯身,只是吻了吻她的面颊。
鱼徽玉不语,看到沈朝珏这副阴郁模样,鱼徽玉竟觉得有几分解气,从前都是她受闷气,如今换了他受,不知他是何等感受。
取回银戒后,鱼徽玉与姜雪同乘去了江东官衙。
官衙当值的侍从见到银戒,果然放二人进去了。
姜雪肯定了弟弟在江东,很
是欣喜,其实没有姜迈的银戒,鱼徽玉也有办法进官衙,只要搬出鱼倾衍和侯府就是,但鱼徽玉只有万不得已之下才会那么做,她还是不觉得自己是侯府的人。
侍从见到银戒的那一刻便去禀告了姜迈,得知消息,姜迈快步向二人而来。
“姐姐!”姜迈看到姜雪,先是一诧,随后几乎是跑过来。
“迈迈。”姐弟二人相见,姜雪再也忍不住,一路上的辛苦与委屈都化作了眼泪。
“是侍郎大人救了我。”姜雪将来龙去脉都说了个清楚。
“母亲在家中急坏了,前几日还问及可有姐姐的下落,我这就写信告知母亲。”姜迈道。
鱼徽玉这才得知,原来姜雪一直没有寄信去镜州,她看向姜雪,姜雪也看了过来,有些窘迫,鱼徽玉没有多言。
姐弟二人在叙旧,鱼徽玉悄悄退去。
姜雪将一路上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弟弟,姜迈也将来江东的原由告知了姐姐,最后二人打算写信回镜州。
“我来写吧。”姜雪道,弟弟只惯写古板的文章,不如她写的有温度。
侍从带姜雪去写信。
姐姐走后,姜迈环顾四周,不见鱼徽玉的身影,他又走了几步去找寻,终于在后院见到了她。
“姜大人,可否过来一下。”鱼徽玉远远道。
“当然可以。”姜迈点点头,跟上鱼徽玉,自上次一别,已有一月余,姜迈想打听她的情况,奈何公务繁忙,接连数日都随老师去了齐州。
鱼徽玉与姜迈走到小道,姜迈悄然去看女子的面容,白洁如玉。
他打探过鱼徽玉的身份,知道了些许,便不敢再查下去。
“姜大人。”鱼徽玉顿下步伐,取出一枚银戒给他,“此物想必对你来说是珍贵之物,还是物归原主吧。”
姜迈看着她手中的那枚戒指,迟迟没有接过。“小玉姑娘,我与你说左相是我老师的那日,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他是左相的徒弟,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她没有明说自己的身份。
鱼徽玉笑了笑,原来他知道她是谁了,“怎么了?这很重要吗?”
她总不能到处说自己是沈朝珏的前妻,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老师是不是对你不好?”姜迈问道。所以他们才会和离,他觉得鱼徽玉是个好相处的女子,不像是过错方。
鱼徽玉与沈朝珏和离时,正是沈朝珏仕途上升之期,他一面处理政务,一面要面对与鱼徽玉残破的感情。
二人和离不久后,沈朝珏去了镜州办事。
京城的官员到了镜州,身为镜州大族的姜氏,拿出了主家风范,好生招待了沈朝珏。见沈朝珏的第一面,姜氏家主就觉得沈朝珏才识不凡,再三请求,要沈朝珏收其子为学生。
那少年只比沈朝珏小三四岁,沈朝珏年纪轻轻,没想过收学生,但那少年天资聪颖,为人谦逊。沈朝珏再三考虑之下,答应了教他策论,说是收学生,实际上不过是短暂指点过他两个月,两个月后,沈朝珏回到了京城。
镜州时常会来少年的书信,多是问学识策谋上的疑难,沈朝珏会回信,一一解答。
现下新帝重理朝臣,朝中正是需要人才之际,沈朝珏想到了姜迈,他写信问姜迈是否愿意来到京城任职,姜迈收到书信,很快答应下来。
只是刚到京城,沈朝珏就告知姜迈计划有变,要他先去一趟江东。
二人再次见面,便是在江东了。
早在镜州之时,姜迈就知道沈朝珏已经成亲又和离过了。听闻那是平远侯之女,倚仗着家族权势嫁给了沈朝珏,姜迈还问过老师此事,沈朝珏闭口不谈,只是让他专心看书。
见老师不愿多说,姜迈也不再过问了,他想,那定是一个蛮横霸道的女子。
以至于如今,姜迈见到鱼徽玉,更不会将与沈朝珏的前妻联想到一起。
他没想到,传闻中左相那糊涂的前妻,实际上是个温婉善良的女子,与他姐姐一般和善。
姜迈心中莫名沉闷,若他没有与沈朝珏的师徒之名,他便可以光明正大地看鱼徽玉,可她是老师的前妻,他怎么面对她,怎么面对老师。
还未等鱼徽玉回答,他们提到的人就来了。
沈朝珏将鱼徽玉掌心的戒指放回了姜迈手中,“姜迈,这是姜氏族中要物,你岂能随意交出。”
“老师。”姜迈一愣。
沈朝珏不理会他,握住鱼徽玉的手,“我让人给你煮了姜汤,原本打算带去鱼府,既然你来了,过来喝一些。”
鱼徽玉莫名其妙,不知他好端端牵她做什么,欲要挣脱,他却暗劲握得更紧。
第61章 心有介怀
江东官衙早在收到京城有人来的消息前,就将住所布置好。
几位官员住在官衙的后院,院前有一棵高大的枫树,叶子层层交叠,如火如霞。
给左相的房间按要求安排在最僻处,听闻左相喜静,每日除去送餐,不会有人打扰。
鱼徽玉一进屋,沈朝珏便将门合上。
午时的日光正盛,朝东的屋子,光线从几面窗进来,屋内明敞整洁,带有淡淡的沉水木香气。
鱼徽玉第一次来此,她径直坐到了书案边,书案上放着未写完的公文,她淡淡扫了一眼。沈朝珏见她看到,没有多言,他倒出一碗姜糖水,移到鱼徽玉面前。
“先喝些暖暖,你这一年定是没有将自己的身子放在心上,不然怎么会再犯腹痛。”沈朝珏不经意合上她面前的文书。
沈朝珏说的没错,这一年,鱼徽玉无人约束,日常生活随意许多,有不注意着凉的时候。
鱼徽玉不接话,她低头在喝姜汤,甜辣的热汤入口,腹部跟着暖和起来。和沈朝珏不同,鱼徽玉不讨厌姜的味道,她喜欢喝甜水,当年他们回到京城后,家里干姜片不断,沈朝珏经常煮给她喝。
“再痛也没有生孩子痛。”鱼徽玉眼也未抬,语气轻飘飘的,她看着浮起又下沉的干姜片,在哪都是孤零零的。
全身发凉麻木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不是生孩子的痛,是生的孩子死了的痛,好像整个人落到冰窖里,麻木到手指都不可控到动弹不了。
“对不起。”
“你是不是都还没有抱过它?”
“对不起。”
“......”鱼徽玉抬头看他,男人也在看她,他声音始终轻轻的,闷闷的。
“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沈朝珏不知该说什么,得知孩子的消息,他马不停蹄地日夜往回赶,路上他在想,徽玉怎么样了?他该怎么面对徽玉?他们以后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