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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帐中,庆云帝按着眉心,听着四国使臣的哭诉,感觉太阳穴突突的跳,头里像是有根铁棒在敲他,又疼又晕。
每年这个时候,都要走这么个过场。
来朝的使臣想减少岁贡,反反复复那么几个理由,听的庆云帝
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半个时辰后,岁贡商议完,庆云帝长舒一口气。
其中两个使臣又出列,话里话外的意思想要降低盐的价格。
外邦各国盐少,国内子民所用的盐,都是从大元运出的。
庆云帝头疼难忍,“此事明日再议。”
所有人退出营帐后,张来福将食盒打开。
庆云帝将今日的药一饮而尽,方才觉得舒服些。
营帐外,事先安排好的内侍引着四国使臣去了他们的营帐,其余重臣有兴致的就回高台,没兴致的也回了营帐。
右相刚进营帐,一把匕首就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皮肤渗出血,心腹不敢轻举妄动。
那人不慌不忙的抬起头:“我全家老小已被流放,双亲死在了流放途中,家财散尽。”
“相爷的承诺没有做到,相爷说,该怎么办?”
右相倒是镇定,顺着这话稍一思索,就猜到了身后的人是谁。
“江玉泉?”
陛下杀鸡儆猴,处置了江南几家贩私盐的商户。
其中就有罗州江家。
身后之没承认也没否认,直接道:“相爷这些年和江某交易的信件,江某都带出来了,另外还有一本账册,上面不仅有记着我江家每年给相爷的钱财,还清晰的记着相爷在江南买卖的官爵。”
听到后面,右相脸色绷不住了,沉声道:“你要什么?”
江玉泉松了松匕首的力道:“五十万两银票,还有新的户籍文书。”
“回上京之前,若是相爷不能拿出,那些全部都会被人送到太子手里。”
江玉泉如鬼魅一般移开视线,落在心腹身上,阴恻恻的笑了两声,瘆人极了:“刺杀太子的人,躲在柳家的人,是你的弟弟吧?”
“相爷的手下厉害,江某领教过,江某在这奉劝相爷,别动什么歪心思,江某一死,那些证据也会一件不少的被交给太子。”
这些话,右相听的刺耳,但应的却是痛快:“好,本相答应你,秋狩的最后一天,本相会将五十万两银票还有户籍文书交给你。”
右相垂眼看匕首:“现在,你可以松开本相了吧?”
江玉泉闻言摇头:“我还有一个要求。”
右相投鼠忌器,不得不耐着性子问他:“你说。”
“东宫侧妃,我要带走。”
右相眼中明晃晃的升起疑惑。
什么叫东宫侧妃,他要带走?
“不论你用什么办法,狩猎之后,我带着钱和人走。”
这句话,硬是让右相听笑了。
什么东西,也敢肖想乔氏女。
他对乔侧妃下手都要掂量掂量,他张口闭口就要人。
“行,本相知晓了。”
得了准话,江玉泉松开匕首。
右相转过身来,看见江玉泉脸上略带红肿的巴掌印,还有内侍的衣裳,毫不掩饰讥讽的笑了下。
江玉泉扶正帽子,走了出去。
右相摸了摸脖子上的血,满不在乎的吩咐:“去拿药。”
人在围场,只有太医。
现下这般,只能自己上药。
伤口在脖子中间,为防旁人看出来,右相换了一身衣领较高的衣裳。
心腹:“相爷真要答应他的要求?”
五十万银票和户籍文书本不是什么难事,但东宫侧妃那可是活生生的人,这……
右相冷哼一声。
从没有人威胁过他,他一个都不会答应。
“命人盯紧他,等奶嬷嬷到,太子的身世被揭发,直接杀了他。”
他有后手是不假,但没了太子,这证据给旁人就是无用的纸。
就是揭到陛下面前,他也有办法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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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天地相连间泛起了大片的红,天色渐渐黯淡。
等到皇后回了营帐,凌婉书下了高台,扶着茯苓的手往营帐走。
快到营帐之时,正巧遇上了带着人好似在巡逻的裴尚。
裴尚恭恭敬敬的行礼:“微臣参见太子妃娘娘!”
声音高昂,将凌婉书吓的一抖。
凌婉书抬手:“免礼。”
裴尚又带着人走了,全程跳不出一丝的错。
但……凌婉书总觉得怪怪的。
那大嗓门一直回荡在凌婉书的脑中,经久不散。
直到坐上了榻,凌婉书还在出神。
茯苓给凌婉书到了杯热茶:“娘娘,外边起风了,方才回来之时,奴婢摸到娘娘的手格外的冰,娘娘喝完热茶暖暖吧。”
凌婉书心不在焉的应了。
“姐姐!”乔初瑜原是想去高台上找凌婉书的,知道她回来了,直接来了她的帐篷。
乔初瑜轻车熟路的走进,找到人顺势就坐在了凌婉书的旁边,自然的挽上她的胳膊:“白日里还挺暖和,天色一暗就凉下来,姐姐,今晚我们吃铜锅吧?”
凌婉书回神,点了头。
茯苓珍珠下去准备,乔初瑜又凑近一点,眼中满是好奇:“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见凌婉书不答,乔初瑜猜着道:“可是与那裴将军有关?”
凌婉书点点乔初瑜的脑袋:“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脑中灵光一现,凌婉书道:“你先别说话,容我再想想。”
若是没记错,裴尚昨日答他是京郊人。
京郊这么些年来也就出了宋停一个解元,裴尚不可能不知道。
况且,京郊又不大,多是务农的百姓,有长相这么相似的两个人应是早已传开了。
裴尚……在骗她?
他为何要骗她。
凌婉书猛然起身,忽又坐下,认真对乔初瑜道:“我现在要去找殿下,你在这乖乖等我回来,铜锅上了,你就先用。”
乔初瑜乖巧点头,末了提醒:“殿下在阿瑜的帐篷里。”
凌婉书奇怪看她,那眼神好像是说,殿下在你那,做何要过来和她用膳。
乔初瑜干笑两声,催她:“姐姐快去吧。”
凌婉书没再多话,起身离开。
那厢,凌婉书简单说明来意,齐祀便移步他的营帐,并命钱来叫来了裴尚。
最后,出了帐篷,去抓人。
裴尚面露困惑:“不知太子妃娘娘找微臣来,有何要事?”
不知是不是心底有怨气,还是遇见这个人下意识的任性,凌婉书说出口的话格外的冲。
“裴将军自己说出口的话,裴将军自己不知?”
裴尚低头抱拳:“还请娘娘明示。”
凌婉书冷冷看他。
营帐一片寂静,裴尚的声音再次响起。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饶是殿下知晓,也是不妥,裴尚恐会坏了娘娘的名声,裴某先行告退。”
话落,裴尚转身就走。
动作利落的没有一丝留恋,凌婉书气的想要破口大骂,压了又压,道:“宋停,骗我好玩吗?”
裴尚身形一顿,立在原地,没有再走。
“故意出现在我面前的,故意说那些话,引着我发现你就是宋停,现在,我如你所愿发现了,你这是做什么,不承认吗?”
裴尚转身,双目交汇,万籁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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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