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公公亲自走一趟。”画柳上前,将云蝠双喜荷包塞到姜德兴手里。
“娘娘客气了。”
姜德兴收下荷包,上手一掂,眼角褶子更深了些。心道这娴嫔主子脾气温和,出手也大方,给的赏银从不含糊。
“奴才过来,确实还为着另一件事儿。”姜德兴殷勤地道。
“娘娘如今升至嫔位,皇上预备着将重华宫赐给您居住。只是这重华宫空了许久,需得修葺一段时日。还请娘娘略等上一等,待那边收拾停当了,奴才再派人替您迁宫。”
“重华宫?”沈韫珠声调微扬,有些不可置信。
沈韫珠虽刚到大周不久,却也知道重华宫毗邻皇帝的紫宸宫,历来都会留给极为受宠的后妃。而但凡住进去的宫妃主子,甭管这名声是好是坏,总归是史书留名。
沈韫珠不禁头皮发麻,她是答应要在后宫里当靶子,但搬进重华宫也未免太招摇了。
裴淮是真不顾她死活,铁了心把她往风口浪尖儿上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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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西斜,云霞似火,将半边苍穹都染上了瑰丽颜色。
沈韫珠本以为是乘画舫游湖,等到了莲湖时,却只瞧见湖岸旁泊着一叶扁舟。
裴淮今日未着龙袍,只穿了一袭月色常服,袖口处用金线绣着祥云暗纹。
“妾身参见皇上。”
沈韫珠盈盈一拜,目光却忍不住在裴淮身上多停留了片刻。这身衣裳愈发衬得裴淮身姿挺拔,丰神俊朗,倒是少了些君王的架子。
“免礼。”裴淮闻声转身,亲手扶起了沈韫珠。
裴淮牵着沈韫珠走向岸边,而后先行踏上了小舟,朝沈韫珠伸出手。
“上来罢。”
沈韫珠瞧见舟上并无旁人,心下有些惊讶,缓缓将手搭在裴淮掌心。
裴淮握住沈韫珠的手,轻轻一带,便将她拉上了小舟。
沈韫珠站稳身子,不禁疑惑地问:“只有妾身与皇上吗?”
那指望谁来撑船啊?
“自然。”裴淮轻笑一声,似是看出沈韫珠想问什么。握住长篙一撑,小舟便缓缓驶离了岸边。
裴淮瞧见沈韫珠陡然紧张的神情,扬眉道:
“怎么?怕朕带你掉进水里?”
“当然不会。”沈韫珠连忙否认,生怕这男人等会儿要捉弄她。
“皇上今儿个怎么想到用这小舟了?”沈韫珠问道。
“莲湖深处有一处景色极美,画舫难以进入,唯有轻舟可抵。”裴淮淡笑道。
沈韫珠顺着裴淮的目光望去,果然见远处荷叶田田,碧波荡漾,隐约可见几朵粉白色的荷花在风中摇曳生姿。
“原来如此。”沈韫珠点点头,心中却暗暗思忖。裴淮独自带她来此,只为赏景恐怕不太可能罢。
莲湖中泛动着粼粼波光,不知不觉间,小舟已驶入湖心。此处果然荷花盛放,清香阵阵。
绿莹莹的荷叶遮天蔽日,将小舟笼罩其中,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发觉裴淮坐到自个儿身侧,沈韫珠玉指勾住男人小臂,柔软的身子立刻贴了上去。
“妾身倒忘了向您谢恩,多谢皇上为妾身晋位。”
沈韫珠过后也想清楚了,今儿个太后施恩还要捎上她,多半是裴淮的意思。
裴淮亲昵地蹭了蹭女子鼻尖,不曾否认。
“那日多亏你及时救下昭宁。朕应允过你,替朕办事,办得好便有赏。”
“妾身不敢居功,救公主是妾身的本分。”
沈韫珠识趣地回答,又不禁问道:
“皇上明明都赏过妾身了,怎地又给妾身晋位份了?”
“朕本就打算给你殿里添些摆设,那些物件也是早就备好的,并非什么赏赐。”
裴淮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沈韫珠,语气意味深长。
“更何况,珠珠不是最想要四妃之位吗?你同朕提过的,朕都记着呢。”
沈韫珠怔了一瞬,磕磕绊绊地道:“妾身倒也没那么心急。”
“朕前不久刚给你晋过美人。此番嫔位由母后替你升,于你名声更好些。”
裴淮不置可否,垂眼轻吻了下女子额间。
今儿个沈韫珠用胭脂勾了花钿,额心正是朵明艳盛放的五瓣梅花。
吻过后,裴淮退开了些,从袖中取出一支簪子,瞧上去很是精巧华贵。
只见那簪身为金质,簪头是流光溢彩的花丝点翠牡丹,花蕊则用莹润饱满的珍珠点缀。
裴淮眯眼打量了一番,挑了个合适的位置替沈韫珠簪入发间,解释道:
“原本赏花宴那日便要送你的。”
沈韫珠摸了摸那支牡丹花簪子,心道裴淮应付后宫的手段实在乏善可陈。昨儿个刚收拾完她,今儿个便又要给她尝些甜头。
想到这里,沈韫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恨意,脸上露出一抹受宠若惊的笑容。
“妾身多谢皇上。”
裴淮看着沈韫珠娇羞可人的模样,心中一动,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认真道:
“放心,朕会好好待你的。”
沈韫珠靠在裴淮怀中,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心中不由冷笑。
好好待她?只怕又琢磨着怎么使唤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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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将至,小舟重新停靠在岸边,裴淮扶着沈韫珠上岸。沈韫珠怀中抱着一捧新采的荷花,唇上的口脂却不知何时蹭去了,耳尖还悄悄泛着红。
裴淮占了便宜正是神清气爽,见状又揽住沈韫珠的腰,欲凑近去逗她。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跪倒在裴淮面前,激动地禀道:
“启禀皇上,景安宫方才来报,令婕妤遇喜了!”
此话一出,宛如平地惊雷,莲湖旁倏然一静。
还是姜德兴最先反应过来,立马领着众人磕头,齐声道: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裴淮脸上却没见多大喜色,反而目光复杂地瞧向沈韫珠。裴淮听闻此事,心中第一反应,竟是生怕沈韫珠会难过
——那可属实多虑了。
沈韫珠低垂眼睫,按下微微勾起的唇角。瞧瞧,这宫里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恭喜皇上,令姐姐定能为皇上再添麟儿。”
沈韫珠噙着淡淡微笑,柔声道喜。
裴淮反手握住沈韫珠,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沉声道:
“摆驾景安宫。”
第19章 山雨欲来
景安宫内,轻纱幔帐低垂,香炉中袅袅升起檀香游丝,一派宁静祥和。
令婕妤斜倚在铺着锦缎软垫的贵妃榻上,蜜合色的袖口边儿绣着数枝玉兰花。乌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更衬得令婕妤肌肤胜雪,眉眼间难掩初为人母的喜悦和娇羞。
听得殿外传来通禀,坐在绣墩儿上的宜妃连忙起身,领着众人行礼道:
“妾身参见皇上。”
沈韫珠跟在裴淮身后进来,见殿中已有不少嫔妃闻讯而来,便朝宜妃等人福了福身。沈韫珠觑着方岚的位置,悄悄朝她那边儿挪了过去。
“免礼。”
裴淮走到近前,轻覆着令婕妤搭在锦被边儿的手指,替她重新掖好被子。
“不必起身。”
裴淮掀起衣袍落座,目光落在令婕妤身上。语气虽温和,关心却仿佛流于表面,没什么格外的欢欣。
“爱妃身子可有不适?御医怎么说?”
令婕妤羞涩一笑,轻轻抚摸着小腹,柔声道:
“回皇上,御医说妾身遇喜已近三月,腹中孩儿一切安好。”
沈韫珠闻言,顿时与方岚对视了一眼。现下淑妃仍在禁足,令婕妤这胎来得可真是时候。
等过了头三个月,令婕妤的胎象便能稳固下来。届时又有宜妃帮衬,想来会比旁人稳妥许多。
宜妃立在裴淮身侧,温婉笑道:
“令妹妹这胎怀相极好,日后定能为皇上平安诞下龙子。”
沈韫珠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宜妃。听说宜妃与令婕妤素来交好,如今令婕妤有孕,宜妃瞧着倒像是真心实意地替她欢喜。
但人心隔肚皮,这事儿谁又能说得准呢。
“可不是么,令婕妤有孕辛苦,皇上也要多陪陪令婕妤才是。”
冯才人掩唇笑道,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沈韫珠,语气微妙。
方才众人都瞧见,沈韫珠是跟着圣驾一起来的。想也知道,皇上之前又是在陪沈韫珠。
沈韫珠如何听不出冯才人的弦外之音。令婕妤初初有孕,裴淮的心思恐怕要分些到她身上。
沈韫珠这个新晋宠妃眼看着要被抢了风头,不知还能再风光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