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没什么脾气的,但刚刚确实生气了。
有点烦躁。
但也无所谓了。
现在能决定她生死的也只有那位帝王了。
别的,都是小事。
等言似卿回屋,门一关。
蒋晦拉扯了下袖子,神色沉沉,倒是问了那主事一句,“多少钱?”
主事大概知道一些风声,客气回应;“禀殿下,三万两。”
蒋晦一愣,“一共?”
前后都补助这么多了?
她亏大了啊。
主事客气一笑,“不是,每年。”
什么清流不清流,是个人都得吃饭拿薪资。
涉及自身利益,这些最精明聪明的读书人根本不可能团结,而且自古朝堂内外斗得最厉害的也是他们,党争背后攀附各大王府,给王爷们出谋划策的还是他们。
哪有什么高低贵贱。
“......”
蒋晦震惊后无语,转头,看向那些学子,像是在看一群蠢货。
几乎忘了,她在沿海那边都会资助刘无征这些学子,何况长安。
她的资助也非榜下捉婿的那种,她没有实际的索求,堪称慈善,这走到哪都是善举,朝廷予其名下各大产业都会给予嘉奖,只是很少有人知道背后是同一个名字。
他想到了自己祖父作为帝王整治膝下儿孙们闹腾的争斗,若是下不了死手,那也很简单,直接封钱袋子,没了钱,根本周转不了诸党派势力。
你没钱,没好处,打点不了人脉,谁给你办事?
所以,钱本来就是最重要的。
钱还能用来打仗。
他每年在前线,所知战事最艰难的时候,都跟钱财物资有关,而非对面敌人。
士农工商是不假,但.....也很难说。
家国紧要时候,户部跟各地衙门第一个找的也是这些商人。
若商业不丰,物资不足,则人口吃不饱,无新生人口,人力不满,前线战力不足,安危全在于此。
你看雪人沟那案子,归根究底还是那御寒的物资棉袄出了问题,结果就是那般惨烈。
所以蒋晦从来都不觉得商人卑贱,也才会有家里的姐姐作为郡主会经营商业。
但他还是没料到夫人的风采如斯。
她比他了解的更具有底气。
只是现在已入长安,没法低调了。
那他好奇——陛下,他的皇爷爷,这个帝国第一人,他是否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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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者一群人如丧考妣。
地上两人:“?”
他们简直想象不到回了私塾后,那些师长会如何扒了他们的皮。
天塌了。
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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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内, 言似卿也不必解释自己为何如此巨富。
本身她在雁城名声在外,只是这些人并不知晓其中富裕程度如何,毕竟钱财乃隐私,她又惯用投资分派出去, 朝廷户部交税都难说清楚她的底子, 毕竟各地税收又未通达, 地方跟中枢又隔着一层,更无审查监管能力,所以除非是抄家这种罪名在前,或者帝王有心甚至早早就深入调查。
否则,旁人不知。
沈家人内部都不知。
其实众人也很好接受。
拂陵:“言姑娘聪明绝顶,奇才在身,通达诸多, 查凶问案跟经济商业虽看似牛马不相及, 其实也无非是洞察人心。”
“但,您能资助诸学堂学府, 我是没想到的。”
其实是资助了, 但没让人知道,她才没想到。
李鱼也惊讶, 其实富豪资助学府学堂并不奇怪,后面还有榜下捉婿这种事呢。
言似卿估计看出她们的想法, 便打趣道:“为什么不怀疑我想榜下捉婿呢?”
世人都觉得商贾, 已婚,有女,这些都是极轻贱的名头,仿佛种种配不上这些风采不俗的学子们。
如何偏见,如何傲慢, 刚刚在外已经从一些人身上看到了。
拂陵李鱼他们担心言似卿为此难受,却不想她会主动提起这话头。
李鱼虽有查案的能耐,却还算是耿直的姑娘,小心斟酌,一时不好应答。
小云更不会说,仆不议主是非,这是她的素养。
也只有拂陵,她的身份最特别,又能往上接触许多显贵之人,七窍玲珑心。
她眼眸婉转,说:“需要捉嘛?您但凡落下眼,抬抬手,不是有许多人挤在跟前让您选?”
不是奉承,而是实话。
周遭有眼睛的都看出了,只是夫人从不回应,要么回避。
言似卿定了定,垂眸泡茶,却说了另外两句话。
“我有后悔之事,只是往事不可逆。”
“也有傲慢之时,不宣于口是我的教养。”
她承认,她选错了人,但不追究。
她也承认,不是谁的风采都能让她侧目。
她说了这话,没管拂陵她们的惊讶跟沉思。
她瞥过门口阴影,回眸,俯首看茶杯里盈盈荡漾的茶水,平和补了最后一句。
“有时候身份地位之别,反而是最好的拒绝。”
意思就是——以前都以谦卑跟身份差距拒绝某些人,提醒某些人,其实都只是借口。
真正的原因——她并未为他心动。
屋内安静片刻。
门外,本来想问问她有什么差遣的蒋晦脸色微白,嘴唇抖了抖,擦拭手掌血迹的帕子来回卷了好几下,沾染了所有血迹后,他才后退一步,离开去了自己包厢那边。
屋内。
言似卿看着茶杯镜面已经平静。
如镜。
倒映她的脸。
最伤人的手段。
她到底还是用上了。
这种手段她都未曾对刘无征这些人用过,只是因为他们发自于心,但身并未介入。
人心是自由的,她没法干预。
唯独蒋晦。
他们两人介入太深。
不可控之时太多。
糊涂的人总有冷静下来的时候,傲慢抬头,审视回归,他会庆幸自己未曾行查他错,为此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跟代价。
将来,蒋晦会感激她今日的残忍。
可她也看到了水镜上的自己,眉眼寂静。
也见未来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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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喝随意,但言似卿并无踏青之意,今日就要返程了。
但小云又觉得她不急切。
“夫人似乎只打算在入夜前归长安即可?”
言似卿应了声,“来得及陪阿娘吃饭就行。”
也腾出了一些时间,等待今日结果——如果宫内出了消息,那消息,应该已经在来关中城的路上。
他们本来也只是暂住一夜,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
很快就能走。
“好了,言姑娘,我们这就走吗?您在看什么?”
言似卿的目光在附近庄园的园林周遭停留,过了一会,才说:“这些庄园也多归属长安贵人们吧。”
“是的,早些年就被买下了,其实关中城这些年发展很好,也多仰赖这些贵人们来此避暑踏青赏玩,他们来多了,名声就传出去了,四方来人,本来五年前此地还只是万余长住人口呢,现在都五万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