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来自屋顶上的手腕小弩射出的利落小箭转眼就射入此人的太阳穴,直接将人击杀。
不止此人,靠近她们最近的几个黑衣人再利落的身手还能快得过如此远攻利器?
不过眨眼,冒水的暗杀者就被相继射中脑袋或者咽喉。
言似卿此时已经上前抱住了自己的女儿,惊愕侧头看去,瞧见屋顶上隐晦的黑影,对方在黑夜中远射敌人,例无虚发,甚至一箭贯颈穿杀两人。
这小弩过于利器,人也过于厉害。
不说她们被吓到,荷花池下面刚冒出的几个黑衣人也未曾想到有这后手,那宴王世子留下的人不是被拦住了?藏在这的可怕弩手又是哪里来的?
此时护卫们已经在丫鬟嬷嬷们的尖叫中闻讯赶来,几个黑衣人见状暗叫不好,不得不飞身上屋檐几番跳跃逃走或者躲藏在府内阴暗之处。
“快追!”
“那边,这边!你们都去几个人!”
“老太太那边防住没?!”
护卫们没那攀高纵低的本事,只能一路举着火把追赶追查....
满府火光游动,沸反盈天。
言似卿母女已被重重包围护着,言似卿安抚着自己女儿,一边转头看去,瞧见屋顶上的那个神秘弩手已然不见。
昭昭很快被送去周氏那边,言似卿中途听到管家等人带人搜查追赶的结果,有抓到两个,逃了三个。
言似卿没有在安全的后宅逗留,带人出,瞧见了被揪出来的两人,再听到府门那边的动静。
“有人在外面翻墙,被门口的护院察觉了,正在厮斗。”
“夫人可别去,危险!”
言似卿摆手,在火把光中快步走向大门,裙摆摇曳。
门一开,街道左侧巷路中有火光,也有打斗的闹腾,周边百姓被惊动,城中巡防也在赶来,马上是何之宏。
这人赶来很快,对沈家之事一贯上心。
言似卿刚出门,侧眸一见县令大人,自然行礼。
“夫人不必惊慌,衙门自当拿下这等鬼祟刺客。”
言似卿道谢,也见十几个差役冲进了巷子里帮忙,很快就拿下了那三个黑衣人。
此番局面还好,沈家人刚要松一口气,却听到其他马匹急切声。
“什么人!”
“何县令,你这管制无方,宵禁之时出了入户劫杀的匪徒,若是不好,沈少夫人还不知要被匪人如何欺负呢。”
“是吧。”
街道上踩着夜色入城的一小队兵马抵达跟前,马上的青年面容如此眼熟,几乎是扒了皮都能被柳儿等人咬牙认出的可恨摸样。
只是比起三年前成熟了一些,更显得歹意猖狂,言语间依旧轻挑辱人,眼神越发狞贪,锁着门口灯盏与火把光辉下灼灼如玉的年轻夫人不放。
这混账人!
怎么是他!
他不是当年因为犯事被言似卿的小舅舅抓了空子给驱逐到变成服役?
怎的竟回来了?而且瞧着还领了卫队职衔,穿着戎装,人模狗样的,带着一批兵士堂而皇之入城,这必得官方守令,否则寻常百姓夜不入城是规定。
众人心里一沉,言似卿也未想到白日才揪出林家的阴谋,筹谋对方下一步的威胁,当夜就赶上了。
而且这林沉光竟还有公职在身。
她想到了。
——林家父子攀附上了高位者,对方免了林沉光的罪责,还给对方安排了职位,而林黯也自然投靠对方名下。
那得是多高的权位?
言似卿心中胆寒,也知道林沉光今夜到来就不仅仅是到她面前耀武扬威欺辱一番了。
果然。
“何县令,这三个黑衣人在我広州巡防营的情报调查中乃跟当年狭城海域的倭岛海盗有关,思极沈氏的船只行运有异,莫非跟对方有所勾连?但不管是受害还是勾连,总得彻查一番才是,放心,作为少卫长,我林沉光绝不亏待沈少夫人这般旧人,一定好好伺候。”
此人实在癫狂,当着满城百姓的面如此恶意。
有恃无恐。
沈家人听着都吓死了,言似卿摆手,让这些人镇定下来,自己则沉稳面对林沉光。
“林少卫,船只失窃已报案,何县令可作证,按照我朝司法,我沈家还是受害者,也无实证指认我沈家参与倭寇海运走私一事,若是去了広州巡防营参与这等案子,恐怕于法度不和。”
对啊,沈家人一时有了底气。
但林沉光反而嗤笑,“是这样的啊,何县令,你说说,可是如此?”
众人齐刷刷看向何之宏,何之宏顶着诸人目光,表情在火光中反而显得不明。
莫名的,言似卿心里一沉。
……
第12章
“夫人,沈铜青刚招了口供,他此前那般介入你手下船只海运一事,就是因为得知你跟倭贼有所勾连,为了国家大义才冒险违背法度,其实那些香料完全是你转送给倭贼的投名状。”
“至于你刚刚提及的失船报案一事,本官这并无任何记录,恐怕无法迎合你的说辞....那巡防营那边的调查自然需要你配合。”
“还请夫人跟林少卫走一趟。”
何之宏言语缓缓,眉眼端正,似乎清官正直,也要言似卿遵守法度一般。
沈家人上下如遭雷击,围观的百姓不明真相,窃窃私语,毕竟是县令大人说的呢。
难道言似卿真的如此背国投贼,与那该死的倭贼勾结?
而明理知情一些的老百姓们却面露同情,看面对县令跟林家父子这样的得势,他们怎么敢言语,位卑言轻,只能自保。
只能默默看着言似卿陷入跟当年一样的险境。
在惶惶冷风下,灯盏是摇晃的,里面看似稳当的蜡烛也是晃着火光,好像顷刻就会翻倒烧灭纸壳。
言似卿站在沈氏门庭下,只剩下她一人的长影被背光处的黑暗吞没。
“何大人,林少卫,若是此案必要,我沈家为人污构,但毕竟事关案情,一定要有人陪同调查,也该是我这个沈家掌家老妇前去配合。”
“你们有所不知,我这孙媳妇近期并未处理这则生意,光顾着带孩子呢,只有我这老妇掌着事儿,这一则生意也是老妇过手的。”
周氏出面,把言似卿拉到身后。
何之宏面色微顿,下意识看向林沉光,后者继续冷笑,“你一个半只脚进棺材的老太太少来为你的孙媳妇担责,法度之事是你们能口头胡诌担责的?”
“不过你一个老妇若是想陪着你孙媳妇一起去监牢看看,也好监督本官是如何审问你孙媳妇的,倒也不错。”
“来人,带走!”
一介商贾而已,他还能在这耽误多少时间?
这言似卿一个寡妇,当年让自己吃了那么大一个亏,新仇旧恨一起算!
林沉光猖狂,呼喝之下,卫士包围而上。
差役们看了何之宏脸色,不敢搭手,只能无措看着往日待他们不错的言似卿跟周氏眼看着就要被包围带走.....
沈家一堆仆人围上来要拦人。
柳儿等人挡在前面。
周氏深吸一口气,仿佛无奈知天命,官员既是公家事,公家既是天意。
沈家,也只是老百姓而已。
无力对抗。
周氏莫名难过,一下子老了很多似的,甚至有几分不敢看言似卿。
她知道沈家是对不起后者的。
温和的手掌抓着言似卿,后者不动,但反手握住了她。
周氏愣神,瞧见言似卿反而越过她,挡在前面,在周遭仆人们惊讶又好像找到主心骨一样的簇拥顶力下,面对着如此凶恶之势,单薄身姿款款,夜里的风来,发丝飘扬。
“何大人,林少卫,你们就没想过此前被抓的人会有双份口供吗?一份若是去了县衙,不被县令大人认下,当做莫须有的事,那另一份,去了我広州漕运局,难道那边还能不认?”
“我没记错的话,三年前狭城缉盗,漕运局也一并被朝廷委任负责此事,不过最后是林总兵占了大功,想来都是同朝为官,如今若是在关联海域边防之事,漕运局也是有责权参与其中的,甚至因为事发在我雁城,我沈氏商行海运又隶属漕运局管制,那按法制首关之部门既是漕运局,若是漕运局介入,不仅狭城的城防总兵林大人无法僭越辖制,広州巡防营也不能。”
“巡防营若要参与,得与漕运局同级调阅共理此案,或者往上跟江南道所属部门申请转调全权负责此案。”
言似卿说这番话的时候,柳儿等人才恍然想起在前去林公故里之前,当得知此事与狭城有关,自家夫人沉默了一小会,似在忧思,后跟大管事许稠秘密商议了很久,许稠确实派出三个追踪张雕那边的探子,但自家夫人也派了得手的护卫急马外出,当时柳儿以为后者是为辅助,或者夫人也不是那么信任曾经的第一心腹许稠,如今看来,那护卫就是往広州漕运局的。
但双份口供肯定是更早之前就预备好了,那也意味着自己夫人很早之前就提防何县令了,也没那么信任?
何之宏跟林沉光的震惊溢于言表,不过何之宏更多了几分难堪跟害怕,他知道一旦漕运局介入,局面就很难说了,光是林家是没办法稳赢的,除非林黯攀附上的那位权贵愿意投入更多....
比起何之宏的左右摇摆跟不暗,林沉光毕竟是没有任何根基,全靠家里扶持走了后门才得的官位,本身就是个骄奢淫逸的二世祖,经过三年前的挫折,看似是被打磨过,有了一些些城府,实则怨恨更重,原本以为十拿九稳能报仇了,结果被言似卿提前准备的后手拦住,错愕中更多难堪,还有难控的愤怒。
不与何之宏相商就急切怒斥:“可笑,言似卿,你一介妇人,以为有点小聪明就能吓住我?此地広州来回少说也得三个时辰,莫说所说之事是否真实,那広州漕运局难道就这么及时?拿了口供就马不停蹄来了?还等什么!抓她!!”
之所以这么急切,倒也不全是蠢笨鲁莽。
林沉光就不信言似卿一个女人能有这么大运算权谋的能力,她一定是在虚张声势!
其他人一听,尤其是原本摇摆不定的何之宏定了定神色,也对,是他刚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没想到其中时间差距,不管漕运局是否介入,只要先拿下言似卿关起来,用些厉害手段让其招供,再在漕运局死无对证,那....后面的也不重要了。
漕运局再跟林黯有仇,难道还能为了一个死人大肆追责?
何之宏心中大定,当即挥袖让衙门差役全部上前,配合巡防营的卫士包围沈府之人,拿下言似卿。
局势又重新险峻了,这两人狗急跳墙,就想着尽快拿下言似卿。
心里多少知道她是聪明的,怕还有什么招数。
都撕破脸成这般,如果拿不下,就真的损失惨重了,尤其是何之宏。
林黯父子不怕沈氏,何之宏毕竟只是一个小县令,还是有些顾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