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不漏。
他突然明白过来,又看看蒋晦。
第一,她假意让他以为冽王把自己交代了,那自己只能临时逃亡,毕竟逃去北逾国也还是大好的前途。
第二,他们这些人之所以被弄到那院子,其实就是蒋晦有意为之,不是为了怕冽王胡作非为,而是顺势让自己看到冽王可能已经出卖自己的迹象。
这两人,完全打得一手好配合!
“你们,故意的。”
“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蔡康信难以置信尖叫着。
言似卿确定了他的身份,也没多说,抬手划了下唇瓣,“捂住,别死了。”
她后退了,转身离开,跟神态自若的冽王擦肩而过。
罪证?
现在有了。
五十万饷银,不凑也得凑。
血都得你们出,毕竟这些年搜查的民脂民膏也足够了。
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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冽王当时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 但回头再跟言似卿单对单对峙的时候,他还是云淡风轻的气度。
“你,在狭城还有心爱的女儿吧。”
“是打算跟我那大侄子再生一个吗?”
“我瞧着,你也不是很惦记她。”
“自古当娘亲的, 也不见得都是慈爱的吧。”
“就好像你娘亲能跟宴王苟且多年, 若非后面御史弹劾, 恐怕你这辈子也见到她咯。”
比起泠王那虚于表面只在皮毛的浪荡纨绔,冽王这种状似憨厚温和的,才真正杀人诛心。
他知道言似卿的软肋在哪,这也是天家人最不会拥有的软肋。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用来辖制她的手段了。
但他刚说完这些话,用心观察言似卿的表情,却发现这人无半点动容,就好像没听到或者不在乎似的。
也只回应了一句话。
“能比得上王爷那边的父子之情吗?”
冽王:“......”
是了, 她再寡情自保, 对母亲对女儿做不到平凡百姓那般不离不弃。
也绝比不上自古天家帝王。
所以,冽王以此来攻击她, 简直可笑。
冽王沉默, 大抵是之前一场对峙已经权衡过利弊,最后卡着最紧要的那条线做了糊弄她的冒险之举。
如果一次已经失败, 那最好不要尝试第二次。
因为现在是他被逼到巷子绝路,而非她面临绝境, 再次去挑衅掌握绝对优势的人, 那绝对是不智之举。
冽王到底是蛰伏了许多年的人才,眼神闪烁一二后,说:“蔡康信现在被抓了,你要怎么确保他不会供出我?”
“你既然没办法确保,我们就还可以谈判....”
他想减少自己的代价。
言似卿:“沈藏玉这人谨慎保守, 能在白马寺一事上配合殿下的妙计,将自己摆在明面上,把案子扯出来,其实哪怕你们是一路的,对这位蔡大人也是绝对不利的,就算为了从龙之功,也不必如此付出,除非,他也是有把柄在王爷你手里的。”
“比如,至亲?”
“您是立志要问鼎天下的人,又出自蒋氏这样的陇西军阀豪族,还能放任一个曾经背主伤兵线的人当心腹?就算要利用,也得拿捏命脉吧。”
冽王表情淡淡,没有否认,只微微笑:“他手头的钱财肯定不够,而本王....”
言似卿:“您觉得祈王还能起来吗?以后还能有钱吗?”
冽王:“.....”
他深吸一口气,冷笑,后道:“知道了,五十万两,这位蔡大人是一定能交代出来的,那个藏饷银的地方,一定会凑够五十万两。”
“言大人,你可以放心了。”
“本王对我国能有你这般爱国人才,荣幸之至!”
颇咬牙切齿。
言似卿却有点走神,却又没说什么,只定定看了一会这位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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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蒋晦是真的要拿到五十万两了。
走之前,他问言似卿,“我身上是否会携带病症?”
他不是怕自己有问题,也是怕带着病症去边疆。
这也是温泉别庄内许多人的不安之处。
边上只有魏听钟跟简无良。
现在别庄内的人根本不知内情,还以为三位主官还在为了“病”而头疼纠结,却不知他们已经着力于旧案。
这个案子也关乎他们几个人的核心之利与生死前途。
病确实次要,但不代表它不重要。
起码蒋晦的这个忧虑很有必要。
言似卿在前面跟魏听钟两人提及的那些入骨说辞,没必要跟蒋晦这种战场大将提起。
对方比自己懂。
她靠着红木柱子,瞧着一群人在朝气起而夜雾散的时候整装待发,压住了仔细端详最出彩的儿郎,移开眼,只瞧着边上要开不开的一盆沐雨湿润海棠树。
本是开花的世界,它似含羞抑制了些,慢慢的,晚晚的,或许要错过佳期。
又或者,它开不了了。
心已败。
她心神涣散,声音却稳,只说:“病症确实存在,尸体也确实有问题,更确实能感染,以我的医术水平,根据那小禽崽子的发作时间,以及这种毒性入水扩散入体的时间,前后推算,我们这些人里面,也差不多快发作了。”
“谁感染了,一目了然。”
她这话说完,谢容过来了,脚步匆匆,来急报。
有人发烧了!
好多个。
一共一百四十八位客人,有发烧病症的一共二十五人。
其中,包括三位小皇子,两位王爷,怀渲公主也中招了。
那冽王才交代那事,言似卿一走,他就发热闷痛,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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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数可谓不少,甚至让魏听钟跟简无良因为饷银之事得以解决而宽泛许多的好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
不过,他们又因为刚刚言似卿精准的判断而有了信心。
却没说话。
因为蒋晦抿了抿,镇定着:“我的体质好些,是否会发作更慢,以至于预判我没有感染上,但等时间拉长,我的病症就出来了,还会感染其他士兵。”
在这件事上,他依旧谨慎,甚至对言似卿有极严格的态度——他需要从她这得到确认。
涉及家国边疆之事,他必须如此。
言似卿也很认真,“不会,我用世子你的血做过数次检验,已经过了两个时辰,没有反应。”
“那就无碍。”
什么血?好像没有找他取过血吧。
嗯?
昨晚,房间,她为他包扎,取下的那些纱布,上面确实有不少血。
沈藏玉冷眼旁观,没什么反应,但手指掐进掌心。
蒋晦反应过来了,一愣,耳根微红,立即应下,“那本世子就走了。”
这话的意思是出去弄到饷银后,就不会再回头过这里了,也只会跟帝王那边的指令接洽,调度钱财,自身也会直奔边疆。
她这边的任何事,他都看顾不上。
这有违从前的约定,他心里有愧,可还是利落上马。
但最后还是回头一次。
他动动嘴唇,本想说些什么,但没有,因为说什么都不合适。
我一定凯旋?
何必如此承诺,那是必须之事,但也不是她的责任。
说了,好像她强求此事,必须要为此付出希望似的。
她看着很累,恹恹的,疲倦的,却被诸事缠绕着,心力付诸于此,但她身边无人可依靠。
往上还有人可能随时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