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看棺材的言似卿顿了下,看过去。
对上周厉不知为何瞥来的目光,后者尴尬,先避开眼神。
言似卿:“......”
李尘:“为此惹来不少麻烦,后来还因此连累我嫂子跟侄子被仇家盯上挨打,险些丧命,但侄子瘸了腿,我兄长为了自己脱身,对此不追究,与对方和解了,我嫂子寒了心,这才带着孩子走了,我父母也管教不力,只能如此。”
就是在这件事上,李垓的做法实在恶劣,当地议论纷纷,也都占了女方那边,李家站不住理,最主要是李垓自己就不在乎妻子,认为自己正当年,又有的是钱,随时有女人替他生一堆孩子。
所以.....谁知道呢,没多久就重病去世了。
李家老父还想去找回侄子,结果人家得知消息,火速搬家销声匿迹了。
家财都不要了,可见多恶心李垓。
“此事在旬月前闹过名声,后来我家花点钱压下来了,没人提,但当地不少人都知道。”
“实在是家丑。”
言似卿:“这也叫家丑吗?”
李尘感激道:“大人宽容,谅解我家....”
言似卿:“这不是畜生吗?”
李尘等李家人:“......”
言大人斯文优雅,体面如素,鲜少苛责他人,但一旦开口,那实在是.....比世子殿下也没好多少了。
可见多厌恶李垓。
众人闷笑。
不过此时其他挖坟的小队也都回来了。
尸体都不见了。
他们按照死亡时间跟年龄等线索筛出来的12个死者,都被盗走了尸体。
可见这詹天理确实在老家作恶多端,变态无比。
“似乎,也是这两年的变故,他才开始大肆作恶,莫非有什么契机?”
周厉跟李鱼对此很好奇。
尸体都没了,盗尸的时间也不是这几日的事,墓山往来丧葬不少,人来人往的,线索也早没了。
众人只能离开,去詹天理的老家住所看看,不过走之前,言似卿回头看了那继续哭哭啼啼的李尘一眼,低声吩咐李鱼。
“盯着他。”
李鱼睁眼,“啊?他?”
言似卿:“李家有钱后,按照一般商贾之家的路子,李垓儿子应该从小就被安排读书科举,但瘸腿后,科举之路受限极大,前途受阻,这才是他被带走后,李家没有太坚持的根本原因,但对于李垓妻子而言,就算再厌恶李垓,能忍其多年恶行,十有八九是为了儿子,现在儿子前途受阻,她娘家也无多少底子,自身难保儿子未来,竟会直接舍了李家的示好离开,这不太正常——要么俩母子已死,要么李尘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私底下给了他嫂子一笔钱,既能满足母子未来生活所需,又避免其归李家被恶心到.....”
不管是哪种选择,这李尘在其中都不太清白。
最重要的是.....
周厉:“这十二个人亡故的时间有些间隔,背景也多有不同,但男男女女多有自身过错,难为世人接受,甚至都是背弃伴侣的人渣。可细数起来,有些内情是隐蔽的,毕竟这些丑事,家家户户都是捂着的,你看李家的事当时闹这么大,当地最后因为生意的关系,都默认闭口不言,可见一斑。詹天理没有长期生活在老家,远在长安那边,偶尔回一次老家,不可能随时知晓这些消息,确定这些人的不端。可见有人传消息。”
李鱼眼睛一亮!
“啊,李家是当地丧仪生意的大户,若是这些人家在他们家下过买卖,李尘确实知道内情。”
“他再告知詹天理.....”
“我马上安排人一起盯他!也查下他们家的买卖是否有这些死者家的单子。”
一盏茶后,言似卿等人到了詹天理的老家。
平平无奇。
跟他这个人一样。
寡淡,简单,但爱干净,生活习惯极好,比起一般的农家,甚至被收拾得井井有条,众人甚至可以想象这人在外伏低做小做乐师挣钱,能去青楼,也能去高雅宴席,能屈能伸,有了空闲就会老家打理自己的小日子。
原本,这样的人该是朴实良善的,对得起任何人挑剔的审视。
不出彩,但无错。
可越是这样,众人看着越毛骨悚然。
因为詹天理就不是这样的人,他干过的事,他们都知道,再看这屋子内外,就有一种——他热爱自己的老家宅子,一如认真对待死者尸体,剥皮拆骨做灯笼的谨慎跟细致。
“怪吓人的。”
“筷子都是两双,所用品也都是双人的,连枕头都是两个。”
“他妻子呢?”
探子回来,道当地人对这人了解不多,因其宅子很偏,只知道其十年前还算乐观健谈,时常去镇上买菜肉。
“我仔细问过他买的食材量数跟间隔去赶集的时间,应该是两个人的胃口。”
“但没听说过他成婚过,只知道他年少贫苦,喜欢读书,却都是偷听,为此被私塾师生打骂羞辱过很多次,最惨的一次被吊在了废弃的茅坑里面足足两日,无人救他,还是当地的砍柴老者偶然撞见,把人放下了。
等年纪不小了,才有点财帛去读书,那时他比班上其他学生大了五六岁,但他成绩很好,有望科举。”
“后来,不知为何,他就不读了,也没参加乡试,就这么销声匿迹了几年,后来回老家,才知道他当了乐师,也很奇怪,他不知道从哪学的声乐之术,还养活了自己,旁人对他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探子很用心,但对此人实在查不出别的了。
言似卿在这院子里的石凳子上坐了坐,看着院子里似乎是近些时日才培育起来的花草跟新土,思索了好一会。
他最近干了那么多事,还有心思弄这些呢?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实在看不出多少线索跟破绽。
詹天理这人与从前的那些凶手不一样,其诉求复杂,隐晦,乖张,毫无章法,却又很有手段,且似乎对她,对朝廷诸相关权贵或者官员的能力跟性情都十分了解。
智慧心术是一回事,信息封闭是另一回事,他所生活的圈层注定不能掌握这些秘密。
别说够不着冽王跟蒋晦他们的事,就是自己,他也够不上。
那,是如何精准拿捏并步步设局的呢?
“我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小云突然说。
言似卿看向她,“说你的想法。”
小云:“院子的花草,品类不太常见,好像在哪里见过。”
哪里呢?
言似卿也想到了,手指摁着太阳穴,低低一句。
而这一句,也跟快马回来快速进院的探子言语对上了。
白马寺。
对,这些花草不常见,是从白马寺移株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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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他在这些年屡屡去过白马寺?”
“还次次找了同一位大师求解?”
探子擦着汗水,连连点头,“对,就是白马寺,已经查明了,魏大人那边也在其练琴的琴室找到了一本乐谱,那乐谱,是了尘大师的笔迹。”
“了尘大师琴棋书画样样通,举世皆知。”
“这两人交情匪浅!”
“而且目前为止,了尘大师也没法解释自己十四日那天的行踪。”
“温泉别装那边,已经把了尘大师抓起来押送到长安了。”
“魏大人特让下属来报....这时其密信。”
这番转折还真是让人震惊。
来来去去,又归咎于了尘身上了。
这么一位世外高人,怎么就这么入世呢?
众人惊愕,周厉思索片刻,竟觉得此事也不是没有逻辑可言——因为了尘确实了解许多人,他跟朝廷权贵们是熟悉的,地位也高,若是利用詹天理做一些事.....
“而且魏大人还查到詹天理的异常来自两年前,而两年前是他第一次去白马寺的时间。”
探子呼出一口气,看向言似卿。
“魏大人让我告知言大人,陛下已经让内卫负责查探了尘,让您回归长安。”
这是夺权的意思了。
不让她查了。
众人一时表情千变万化,但更多的是不忍跟不满。
就这么.....算是过河拆桥吗?
虽然这么臆想陛下是大不敬,但这事实在是不地道。
周厉欲言又止,似乎不忍,但他身处其位,确实没办法说什么——如果他昨晚在温泉别庄,其实能对上当时詹天理所言。
假如,那么.....
你们怎么选?
是啊,许多人都只有一个选择,也只有极个别人会选择站在她那边。
但事实上,她就没给这些人选择站位的机会。
她本撑着下巴思索疑难,闻言眉宇松伐,“那,我可以回家了?”
“挺好,又能赶上晚饭了。”
“走吧。”
她直接撤身走人。
小云内心愤愤,刚想说什么,见状一愣,也跟上了。
对,不管就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