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承认而已,承认自己逼迫了前朝皇后,生下我这孽子,所以只说是细作之子。”
“试想一下,若非我为谢后之子,得的是谢后恩惠的言家何必冒险救我?没言家救我,我能逃出生天?”
“谢后能斡旋天下,当年跟废帝在最后三年力挽狂澜,差点结束乱局,凭的就是巨富,稳定经济,供养军事,可惜还是缺了时间,拦不住蒋都督百万大军,于是,一败涂地。”
“她成了阶下囚,被逼有了我这孽子。”
“元后等人岂能容忍,想要一尸两命。”
“可我这孽子大难不死.....但也没办法,嫡长子名正言顺,宴王就像是一座大山。”
了尘撑着下巴,温柔看着言似卿。
“你我有共同的敌人,本该一体。”
“只要你愿意,我会将昭昭视为己出。”
“你没得选啊。”
“所以答应我....交出当年的谢氏跟前朝国库宝藏,对了,还有。”
他顿了下,越发温柔说了四个字。
“传国玉玺。”
而这,也是珩帝仿佛试探她,调查她,又怕鱼死网破的根本原因。
言似卿:“.....”
“你怎会以为我有这些东西?”
“就算你是谢后之子,她掌握机密,临死前交代出这些...也不可能交给一个老医官,你能活下来,还能有如今的策划之力,背后一定有谢后的旧部在帮你,就算你当年年幼不能承继,交给他们就是了,根本不可能给我曾祖父。”
言似卿冷冷驳回他的诉求。
了尘眼底阴沉不定,“我查过了,他们确实没有。”
“而且他们也说起——谢后最为信任的就是你的曾祖父,怀孕时,除了他,不让任何人接近。”
言似卿漠然。
了尘不好威逼太甚,主要他也不确定传国玉玺到底在谁手里,但他必须得到言似卿这边的力量。
“若不跟我联手,你以为陛下会放过你?”
“好歹我是他儿子,这天下,不是我,就是宴王父子,你一直不肯接受蒋晦,不就是因为知道元后是杀你言家的罪魁祸首吗?”
“你本来就没得选。”
“谁都不可能放你走。”
了尘冷笑。
真正的绝路是她的女儿在谁手里,她就只能妥协。
她看着手里的小玉佩,“她不在长安,你不必骗我。”
“我跟那边有联络,在最后一次联系时,一切无碍,若说后面被你找到,也不过六天,你根本不可能将她带到长安。”
“这玉佩也不是她身上那一块。”
她转身欲走。
“是啊,确实不是,你太冷静了。”
“可是,地方是找到了的,她还在狭城,只是来不及送到我手里而已,可这玉佩的样子却能临时拓印下来,让我找人伪造一个。”
“试想,若非抓到真人,怎会知道她佩戴的玉佩样子呢。”
“你也不会来见我了。”
“你可能想要派人营救你女儿,可不也得拖延时间?就这段时间,也是得顺从我的吧,免得我飞鸽传书让手下人直接弄死她,你敢赌吗?”
“或者你去求助宴王?求助陛下?”
“他们比我更像你的敌人。”
言似卿顿在那。
————
次日,大食国的使臣还没抵达长安,但长安之地,人尽皆知。
英王在朝会时,于殿上二度求赐婚。
帝王抬眸,“似乎,人家姑娘并未同意....心有所属,老五,你可为难人家了?”
英王低头,在笑,“陛下,她同意了。”
简无良等人震惊,周厉眉目冷然,下意识看向帝王。
帝王挑眉,眼底昏暗不明,看了面无表情的宴王一眼。
“那很好。”
“朕也同意。”
赐婚消息满天飞。
言似卿站在宴王府的高楼屋檐,看着远方,背影孤直。
第100章
——————
赐婚的圣旨是下了, 长安的人,不论权贵还是普通老百姓都知道两人成婚是早晚的事,已经有不少人在坊间以英王妃来称呼她。
说来也奇怪,竟也少有编排言似卿以往身份的。
那些所谓的偏见, 愚昧或是羞辱, 极少, 若有,也都被人骂回去了。
陈絮每次出门前或者去自己客人如云的一些大酒肆前,都提前写好了字帖,随时等着用写好的字帖骂人,结果遇到这类事极少。
她后来不解,想了想,又跟女医朋友聊了聊, 后者整理着药物, 说了:“有人得益,或者与自己类似的人得益, 得益于她的慷慨跟厉害, 解疑难,破虚妄, 定人心,而且事迹多了, 产业繁华, 少有欺诈,可观日月。人人都知她若是在高处,对自己这般老百姓是极有好处的,又怎么不会助力呢?”
“就是菜场里面的卖鱼老儿得知常来自己摊子前买鱼的慷慨恩客有望成为管治此地的差役,都不吝说些好话助力的。”
顿了下, 女医者低声说:“何况有可能成为皇后。”
“那对老百姓的意义又大不相同。”
也对,陈絮点点头,深以为然,好比自己,内心何尝不是如此呢。
人的内心鄙薄虚弱处,都渴望有坐巍峨坚定的山可倚靠。
遮风挡雨。
可是。
陈絮忽然有些茫然跟伤感,比划了下。
女医者愣了愣,沉默。
因为陈絮说——那,谁来给她倚靠呢?就算她不需要倚靠任何人,那谁又在乎她是否真正愿意呢?
言似卿不理外面的风波,但从小云那知晓了一些事。
比如文武百官里面倒是少谈论,有不相干的议论,也被一些人家压下来了。
有谢家的,也有廖家的,还有金吾卫跟大理寺那边,渐渐的,也就没什么人拱火热盘这一场赐婚了。
这些人,多多少少知道言似卿会反口答应赐婚,一定有些隐忧,她都为难的事,他们根本帮不上忙,只能在这种事上避免人人口传而扩大影响。
来日婚约再有什么变故,对她不利。
能做到这点已经很好了,这世道,帝王权在,动辄满门抄斩诛九族,谁能自由呢?
——————
宴王府的情报很多,哪怕现在....她的处境尴尬。
住在宴王府,却被赐婚英王。
现在的形势,谁人不知。
但也很奇怪,宴王府上下少有多话的,态度如旧,也没什么人到她跟前招幺蛾子,就是徐君容也不表态。
不提,不议论,不表伤情悲色,不与她探讨愿不愿意。
只是陪着一日三餐,看她读书画画,或者偶尔拉言似卿跟一起做糕点,浇花养鱼。
过的是日子,时间如流水。
转眼就过去了几天,好像一切都无事发生。
但徐君容无意间说过这样的话。
“我少时,长辈话多,总要管我跟你小舅舅,教导我们,我知其好意,但很多时候,他们自己都忙忙碌碌过不好这一生,我虽天资远不如你或者其他聪颖人,但也晓得人间日月更替,转瞬即逝,宁可荒废或者错估在自己的决策中,也不要被他人所干预牵引。”
“人不会过于责怪自己,但一定会推责任给他人。”
“前者自洽,很多事很好过去,但后者很难,可能就是一辈子的怨尤。”
“父母子女亦如是,夫妻也如此。”
所以,对于徐君容而言,私塾是她自己选的,相交的友人也是她自己选的,读书游历都如是,夫君是,前尘往事,如今局面,更是。
旁人看她悲苦,实则并未。
她没后悔过每一步。
所以没有恨跟怨,她接受了每一步之后的结果。
言似卿原本撑着下巴,抵着花架子的木板,看美貌妩媚的母亲做干花,眼神有些幽远,闻言垂眸,低了脑袋,倦怠趴在上,青丝披肩,体态若憩凤,眉眼潋滟又撩风。
“母亲,我也如此。”
“不会后悔。”
“此事也自能摆平。”
她没提自己女儿遇险,境遇不知,哪怕所有安排已经做完了,消息封闭,她装得滴水不漏,旁人也只道婚姻于她乐意与否,未知其凶险。